苏沐晨拨开了哭天抢地的张朝封,一看欧阳山的症状,脸色也变了。
“快,呼叫军区直升机支援,马上!”
杨越不敢怠慢,屁滚尿流地往连部冲,牛再栓站在门口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了?”
“连长,呼叫师部,请求直升机救援!欧阳山可能快不行了!”
牛再栓脑袋嗡地一声,也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立刻就拿起了电台联系师部。林曾雪和仇几满一听这个状况,当下也跑出帐篷,防化连整个连都堵在三班的帐篷边,他们是第一次亲眼见证突发的高原肺水肿。
欧阳山已经昏迷了过去,呼吸短促沉重,带着血沫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淌下来。急性肺水肿导致肺部大量渗液,堵住了他的呼吸道,抑制着他的呼吸。
“杨越!我的医疗箱!”
苏沐晨大声地喊,杨越刚跑回来,又马不停蹄地去了连部,提着苏沐晨的医疗箱赶了过去。
“什么时候发病的?”苏沐晨问。
张朝封和胡坤两个摇头,谁也不知道欧阳山什么时候发病的,从冰湖回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跟个没事人一样,怎么睡了一觉,就成这个样子了。
胡坤联想到欧阳山从电线杆上摔下来的事情,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苏沐晨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仇几满骂道:“你们简直胡闹!这么严重的事故怎么能不马上汇报!”
胡坤低着头不敢说话,欧阳山当时的情况不像是有什么问题,谁也不会想到摔这么一下后果居然如此严重。
苏沐晨问:“有加压氧气袋吗?”
仇几满摇头,“没有!”
苏沐晨的神色都快哭了,“杨越!”
“在这!”杨越拎着苏沐晨的医疗箱跪在了跟前,苏沐晨从医疗箱里翻出一了根细细的橡皮管,众目睽睽之下从欧阳山的鼻孔里插入,然后毫不犹豫地吸了一口,翻着粉红色泡沫的渗液顺着橡皮管被吸到了苏沐晨的嘴里,她眉头明显皱了一下,停顿了一秒钟,再吐了出来。
“我来吧。”杨越知道苏沐晨受不了这味道,想接手过去,被苏沐晨支开了,“你掌握不了力度,还是我来吧。”
杨越看见地上的欧阳山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连胸口起伏都看不见了。
张朝封早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在一旁捶胸顿足。
“都围着干啥玩意,滚滚滚!”牛再栓驱赶着人群,“防化连的,都滚回自己的帐篷里去!”
高爱军握着杨越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走了。苏沐晨还在往外抽欧阳山肺部的积液,抽一次,听一次肺音。
仿佛一切都变得模糊,杨越跪坐在欧阳山的一动不动的身体前,感受到内心的无助。这已经是第二次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在脆弱的生命面前,他发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欧阳山的脸色已经转成了青紫,他的呼吸已经停滞了。
“杨越!”苏沐晨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恍然间有人在自己的身上踢了一脚,杨越呆滞地转头,看见牛再栓在向自己大声地吼着。
“杨越!”苏沐晨抓着杨越的手臂使劲地摇,“拿氧气袋!”
杨越恍然,起身就跑,跑了几十米发现自己完全跑反了方向,于是掉过头去了连部帐篷。
苏沐晨给欧阳山注射了氨茶碱,再掰开了他的嘴,喂他吃了两粒药丸。杨越把氧气袋的吸管插入欧阳山的鼻孔里,按苏沐晨教给他们的方法挤压着氧气,使得欧阳山能呼吸到纯氧。
一个半小时后,直升机抵达了营地。军区医院的医护人员简单地检查了欧阳山的病情之后,连忙用担架把他抬上了飞机。临走的时候,牛再栓拉着医生问,“怎么样?他有生命危险吗?”
“当然有!”那医生看上去也很急迫,“病患出现了脑水肿的迹象,我们要马上把他送去乌市军医院。”
杨越在一旁闻言,两眼顿时一黑,差点晕倒过去。肺水肿并发脑水肿,情况已经相当凶险了。
直升机立刻升空离开,苏沐晨则累得瘫坐在了地上。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处理高原急性肺水肿,完全是按本能在进行救护作业。她并没有太大把握,但是她已经尽了全力。疆南军区医院也没有加压氧舱,直升机要多飞将近两千公里,才能送到全疆军区医院。
从发现欧阳山吐血到直升机接走,事情发生地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到现在,几乎全防化连的人都没能彻底反应过来。
他们只听说了别的单位出过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想到有一天,防化连也遇到了这么棘手的病例。
胡坤被叫道了连部,被牛再栓指着鼻子骂了一下午。林曾雪和仇几满都没有开腔,这是个事故,欧阳山就算能脱离生命危险,那也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上不了高原了。脑水肿对脑部的影响是不可逆的,严重的很可能导致失明、瘫痪、休克甚至脑死亡。
胡坤被骂了一下午,杨越则蹲在连部门口听了一下午,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整个事情都是真的。
突如其来,打击太大。
牛再栓把胡坤轰出了连部,然后杨越跟着进了帐篷。
“军区医院来电话了。”牛再栓道。
杨越抬起头,两只眼睛透着想问又不敢问的目光。他怕得到不好的消息,甚至是噩耗。林曾雪走过来,发了一支烟给杨越,然后还帮他点上了火。
杨越颤抖着吸了一口,尼古丁在血液里流淌,让他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连长……我有心里准备。”
仇几满抬头望了望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牛再栓坐在了床上,缓缓道:“还好!救护还算及时……”
杨越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八个字顿时就松弛了下来,他双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连长,我检讨。”
“你检讨个屁!”牛再栓道:“算你运气好,杨越,有胡坤帮你背黑锅!他是当时场上职务最高的那一个,你想担责任,也轮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