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杨越并没有告诉那些菜鸡蛋子们。
他觉得他和这些人说不上,保持一定的神秘性是他带兵的原则。他想,大部分人是巴不得他离开集训营地的,少了他,能少吃不少苦头。
但他显然是想错了,不是大部分人。
而是全部。
就算第一阶段选拔结束,转入相对轻松的第二阶段战术应用选拔。他们仍然对杨越这两个字讳莫如深。有人问老兰州,咱们的战术教官去哪了?老兰州说,出差去了。
然后全营都沸腾了。
简直要开香槟庆祝。
杨越看不到,也懒得看,他大概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局面。他这个恶人当得很成功,成功地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然后他的运气还特别好。
疆南军区执行边防冬季运输补给,几架黑鹰明显杯水车薪,他们需要大量能上高原的直升机。配合空突营作战训练的米171勉强胜任,也一并抽调过去了。眼镜蛇卖了个人情,让杨越搭了一班顺风机,当天中午就到了疆南,下午坐着班车一个劲地就杀回了叶尔羌。
这次不是因公,所以他没穿军装,寻思着先去十六师师医院找苏沐晨。结果坐着驴车路过师直西门的时候,看见郭廖在站岗。杨越立刻就付了钱下了车,背着包低着脑袋往里闯。
“站住!证件!”
天都已经黑了,张毅飞愣是没认出来迎面叩门的是杨越,枪口一甩,“叫你呢!站住!”
杨越抬头嘿嘿一笑,“造了你的反了,你连长都敢拿枪怼!”
连长?你特么逗我呢吧!我连长在连部呢!
张毅飞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凑着灯光看见了杨越那张大脸,才猛然惊叫一声,“卧槽!”
郭廖坐在岗亭里值班,一听出门一看,那身形,那声音……
“杨驴子!?”
杨越哈哈大笑,上去就给郭廖一个熊抱:“让我看看,胖没胖!?”
“滚滚滚!”郭廖笑骂道:“全防化连也就你和张朝封这体格相配,炊事班养的猪都没你这体型。”
杨越搂着郭廖的肩膀,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巧克力,分给了两个人,“别说我不想着你们,一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们了!”
郭廖接过巧克力,剥开一边吃一边问:“难得啊,这么远的路,你还舍得回来。”
“远吗?”
“不远吗?小一千公里吧?”
杨越扇呼着眉毛,“哥们我空突营的,最不怕的就是距离远,直升机飞过来,也就三个来小时。”
郭廖嘴一撇:“哎哟喂!空突营的诶!要脸不要?你个欺师灭祖的货!”
杨越停了下来,“张朝封在呢吧?”
“嗯!”张毅飞一边吃巧克力,一边接口道:“排长能去哪?每天守着我们跑五公里呢,自从你走后,他都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爱说话了,就是闷头看书,啥书都看……”
郭廖想了想,“我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吧,你这么突如其来的就来了,我怕吓着他。”
杨越摆了摆手,“算了,我自己进去找他。”
“嗯,我还半小时下哨,一会我来找你。”郭廖挥了挥手,赶紧滚。
杨越刚想拔腿走人,张毅飞在后面喊,“连长!”
“嗯?”杨越回头,看见张毅飞拿着巧克力的包装纸,“还有没有啊,再来两块,饿着呢!”
杨越笑着摇了摇头,从包里又摸了几块出来,丢给了他。
这本来是他买给苏沐晨的。
长长的甬道边,白杨树的叶子已经落得七七八八,那些泛黄的树叶铺在公路上、渠沟里厚厚地一层。杨越在月光下徜徉,一抬头就能看见甬道的尽头,营区公路上晚饭后夜跑的部队。
他们喊着口号,脚步整齐地路过。
一个多月来,每当他在十四师无聊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象着他正流连在十六师的营区公路上。毫不夸张地说,他在空突营的唯一支撑,就是心里回到十六师的信念。每当他折磨着集训学员的时候,他就会想起他的新兵班长孙连在、高爱军,看着他们咬着牙齿做俯卧撑、仰卧起坐、负重深蹲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同样折磨过他的顾占志。
他把丁开踩在脚底下的时候,脑海里想到的却是三年前的自己。
不,是四年前。
杨越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手指头,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如此之长,他已经回来将近四年了。
“站住!”
杨越站在防化连的营区门口,被哨兵猛然的喝止声叫醒了。
连部门口的灯光很暗,内卫哨兵看不清路上穿着便装的是谁。但杨越已经听出了这个声音,“郑书丛?你怎么站岗了?我是杨越啊!”
郑书丛跟见了鬼似的,半天没敢动弹,直到把听到的声音在脑海里再三地和记忆匹配,他才突然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进了连部,“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回来了……”
等再出来的时候,他后面跟着个仇几满。
一看果真是杨越,顿时就笑了,“哎呀!你怎么回来了?”
杨越堆着笑容,“我休假,正好顺便回来看看你们。”
他从包里拿了一包红枣,“指导员,疆北的枣,泡水喝,润肺。”
“给我的?”仇几满有点受宠若惊,杨越点点头,“是,专门买来送给你的。”
“哎呀,你这太客气了。”仇几满可开心了,一边收着枣,一边连忙拉着杨越,两人抬脚进了连部。
杨越瞅了一眼,办公室没有牛再栓,“连长呢?”
仇几满呶了呶嘴,小声道:“里屋呢。”
“睡了?”杨越心说不该啊,今天是礼拜一啊,现在才八点四十,一会部队还要看新闻联播。
仇几满凑过头来,手遮着嘴,眨着眼睛缓缓道:“生气呢!”
“又谁惹他了?”杨越问,指导员指了指门,“你自己进去问啊……”
杨越点着头,蹑手蹑脚地敲了敲门,“报告!”
没反应。
杨越清了清嗓子,声音高了八度:“报告!”
“门锁了吗?没锁不知道自己滚进来啊!?”牛再栓在里屋咆哮。
身后仇几满嘿嘿嘿地幸灾乐祸,杨越吸了吸鼻子,走进了牛再栓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