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有意带着允哥儿去别的地方。
徐家人丁凋零,空院子有好几间,甚至没人打理修葺。
徐昭盈血都凉了,她慌慌张张说:“奶娘,您快去东边找,我去西边。”
两人分头找人。
徐昭盈看到一间院子门是开着的。
她心中坠着千斤铁似的,忐忑不安地走进去,大声喊着允哥儿的名字。
回应她的,是一道冷漠的声音:“那日山上的人,是你?”
这嗓音,格外的熟悉,清冽好听。
徐昭盈却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引来旁人。
“表、表哥……”
徐昭盈步步后退,不安地说:“三表哥,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到允哥儿没有?”
周临渊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他这一眼,像是将他们这些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全都割裂了。
徐昭盈如坠冰窟。
她知道,她没有不承认的余地了。
“是,是我……”
她上前抓着周临渊的衣袖,哭着说:“表哥,我知你因为姑姑而厌我,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敢不敢害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周临渊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旋涡涌动,徐徐问道:“所以,是允哥儿扔的石头?”
徐昭盈瞪大了眼睛,脸上不复端庄,口中喃喃:“不,不,不是……没有,允哥儿没有。”
周临渊掰开徐昭盈的手腕,毫不怜惜地推开了她。
她腿软地跌在地上,仿佛被定了身,连双眼都一动不动,惊惧地看着周临渊。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44章 (一)
徐昭盈从没见过这样冷漠无情的周临渊。
格外的陌生。
她甚至忘记了流泪, 直愣愣看着他,颤声问道:“表哥,允哥儿在哪里?”
周临渊徐徐道:“你说呢?”
他脸色那样的平静。
徐昭盈反而更加恐惧, 她不敢想下去……如果允哥儿出了事, 徐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徐家和周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僵着脸,竭力咬牙问:“表哥,你到底把允哥儿怎么样了?”
周临渊只波澜不惊地说:“前院东边有一间小院落,原先住的是你庶出的叔叔,荒废依旧,无人打理。里面有一口大水缸, 如今积满了长青苔的雨水……”
徐昭盈脑中轰然作响。
她没敢想过,表哥真的会将她弟弟置于死地!
她以为周临渊至多只是教训她的弟弟。
何至于此!
徐昭盈感到一种斧锯破骨的痛,混着绝望往她四肢百骸里穿梭。
她哭着大喊了一声:“他还只是个孩子!”
如此失礼的一声,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世家小姐身份。
周临渊仍旧是冷冷道:“那你呢?也是个孩子吗?所以纵容你弟弟小小年纪就杀人?”
徐昭盈怔住,喃喃问道:“她、她……死了?死了吗?”
真的死了?
他弟弟杀人了?
她纵容弟弟杀人了?
周临渊撂下话:“你们姐弟该庆幸,她没有大事。”
说完, 转身离去。
徐昭盈颓然无力坐在地上, 衣服脏得不能看了。
李妈妈赶过来时, 与周临渊打了照面,面无血色地进来, 又看到徐昭盈那般模样, 心慌地问:“姑娘,表少爷把你怎么了?你怎么样了?说话啊!”
徐昭盈回过神来, 四肢却还发软, 扶着李妈妈说:“快!快去前院东边那座小院里, 允哥儿在水缸里面!”
李妈妈刚稳住心神, 这会儿又吓得跌在地上,惨哭着冲老天爷喊:“我的天呐……”
徐家的嫡子,这要是出了事,天都要塌了。
徐昭盈都顾不得换衣裳,什么礼节不礼节的,全然忘了。
和李妈妈两人跑着去了前院。
东边荒废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但的确有个水缸。
主仆二人瞧见长了青苔的大水缸,几乎昏死过去。
似乎都能瞧见允哥儿脑袋从水里浮出来的模样了。
徐昭盈拔腿跑过去,扑到水缸边——
允哥儿的确在里面。
被人五花大绑,封了嘴巴。
但水缸里没有水。
年久失修的院落,水缸也破了,根本积不住水,但秋季多雨,却长了些青苔。
允哥儿嗓子早都哭哑了,见了人,呜呜地叫起来。
徐昭盈哭着把允哥儿从水缸里抱起来,奈何力气不足,自己都险些跌进去。
李妈妈连滚带爬地过来帮忙。
两人合力将允哥儿抱了出来。
撕了他嘴上的封条,便听得哇哇一声大哭。
解开他手腕上的绳子之后,允哥儿一下子扑进了徐昭盈怀中,用嘶哑的声音呜呜道:“姐姐,阿姐。”
徐昭盈紧紧抱着他,如释重负,如蒙大赦。
李妈妈也狠狠松了口气。
可仍有余惊。
心里十分地发憷。
对周临渊发憷。
姐弟两个哭够了。
徐昭盈抹掉允哥儿的眼泪,正色道:“允哥儿,听着,今日的事,不准告诉别人。”
允哥儿茫然着。
徐昭盈掰着他的小脸,说:“这是你那日用石头砸人的教训,日后再不许罔顾人命,听见没有?”
允哥儿懵懂地点点头,说:“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徐昭盈紧紧抱着允哥儿。
李妈妈在前面探路,带着姐弟俩悄悄溜回院子换洗了一身。
允哥儿受了惊吓,洗漱过后,很快睡着了。
徐昭盈本就大病初愈,受此一惊,眼神极快地消沉了下去。
李妈妈端了暖茶过去劝:“姑娘,别想了。这事儿已经了结了,你同允哥儿都吃到教训了。”
徐昭盈泪盈于睫,望着李妈妈道:“奶娘,你不知道,今天的表哥好像变了一个人……”
李妈妈叹气:“人何曾会变?不过是终于显露了本性罢了。”
徐昭盈的指甲一直抠在桌面上,她低眉看着铜盆里昨夜烧出来的灰烬,一声凄笑:“原先我还总想着,我同表哥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今日才知,他是恨徐家,恨姑姑,恨我,都恨透了。再不可能有一分怜惜。”
李妈妈有些诧异,傻姑娘可算懂了,随即安抚道:“姑娘想明白是最好的了,京中有多少好儿郎你嫁不得的?”
徐昭盈眼泪簌簌垂落,低声道:“想明白了,可我还是放不下他。”
这才是她最无法释怀的。
她压根管不了自己的心。
李妈妈痴愣地瞪大眼睛,随后抹了抹眼泪。
这真是爱入骨肉了,才会痴情至此。
她奶大的孩子,实在是命苦。
徐昭盈也难以言述自己的心意,她如今好像既怕表哥,又十分地爱慕他,想留在他身边。
可一个人怎么会叫人又爱又怕呢。
睡梦中,徐昭盈又梦见了山上的那日。
他好温柔,他背着“她”,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