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燕帝那边又起了事?”
宫中的风吹草动,总会有专人传到顾珩的耳中。贺风将昨夜发生的事说给顾珩听,当听到秦观月出手救吴嫔时,顾珩挑了挑眉。
她这样自私谨慎的女人,竟会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交情的宫妃冒险?
然未待顾珩开口,贺风又道:“贵妃娘娘说,玉珠珞子已给您打好了,请丞相用完膳去玉莲池亲取。”
顾珩放下手中银著。
“为何不直接送来?”
贺风摇摇头:“贵妃娘娘的意思,属下猜不透。”
也不能怪贺风。
毕竟秦观月的心思多变,就连顾珩有时也猜不透。
玉莲池位于行宫西侧一隅,毗邻秦观月所住的燕来居,但只是寻常的一方泉池。
玉莲池一如其名,以满池芙蕖闻名。但此时已入暑月,相较于玉泉的广顷莲花之壮阔,玉莲池显得小气许多。
行宫众人多去玉泉游船赏莲,玉莲池便稍显空寂了。
前往玉莲池的路上,一路未见有人,顾珩只觉得心中百味陈杂。
想到那夜在蓬船上秦观月的轻薄之举,顾珩便觉胸中衍起一团闷火,激烈地灼烧着他的身体。
并非是他避讳所谓的君臣伦道,这么多年,他从未将燕帝放在眼中。
比起这些凡体的亲密贴碰,更让他感到懊恼的是心绪失控的感受。
最终他宽慰自己,或许他只是喜欢看她费尽心思地讨好自己的模样,喜欢以此取乐。
绝无半分真挚的情意。
如此和解之后,顾珩的心绪一下子便明朗了,踩在青石路上的步子也变得松快了些。
然而玉莲池边的晚亭中,却并没有秦观月的身影。
顾珩感到无端烦躁,他的屋中尚有成山的案牍亟待批阅,并没有闲情与她闺房之趣。
顾珩转身欲走,行动间雪衣蹁跹,步态生风,转入拐弯处,却听见莲池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娇唤。
“丞相。”
顾珩停住脚步,循声向莲池望去。
碧翠的莲叶接天,汪洋成一片连绵的绿洲,伴随着点点粉白的芙蕖。岸边汀兰相生,温热的夏风拂动,满池芙蕖低垂下柔软的腰肢。
一池渠莲之间,秦观月乘着一叶轻舟,船夫站在船头,船桨拨动涟漪,在莲叶开出的小道中,缓缓而来。
小舟渐渐停靠岸边,船夫独自上岸离去,只留下秦观月一人斜躺轻舟间。
“丞相,我已在此处等你多时,还请丞相上船一叙。”
船上盛满了新摘的翠绿莲叶,而秦观月穿着一袭浅粉的裙,包裹着婀娜有致的身姿,如同盛绽的清丽莲花,眼波流转间又是别样的柔媚。
眼为情苗,在两人视线交汇之时,顾珩已感到心间某处微不可察地一动。
他吐息良久,强按下心中妄念,几乎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极大的忍耐。
“屋里还有折子要批,便不上船了,把东西给我吧。”
顾珩的雪衣倒影映衬在湖面上,他垂下眸,刻意移开视线,余光却不自觉地被一抹刺眼的雪白吸引。
秦观月未着罗袜,雪白的玉足如同新生的玉笋般润嫩,小脚轻搭在船尾的莲叶之上,更衬得肌肤盛白。
她纤细的脚踝不盈一握,上面系着一根红绳小铃,微微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声响,惹人生出无限遐思。
“丞相,东西在这儿。”
秦观月向顾珩伸出手,纤长的指尖上挂着那枚新打的青色珞子,在空中勾人般地一摇一晃,勾魂动魄。
顾珩试图伸出手去拿,秦观月却突然将手向后一松,珞子掉落在船上。
“哎呀——”
顾珩险些掉入湖中,还好他稳住了脚步。站稳之后,他当即感到一种被她调戏的愤怒。
“你要做什么?”
顾珩只觉一股邪火冲上头脑,他欲转身离开,却觉脚下沉重。
他不该来的。
他再一次后悔今日赴约的冲动。
“为给丞相打这珞子,我整整一夜没睡,丞相怎还待我如此冷淡?”
秦观月美在眉眼,艳在肌骨,白润含香的柔躯下里似乎蛰伏着一头小兽,贯会调弄男人心中的春波。
她抬起露气朦胧的眸子,望着他。
顾珩怔了良久,最终似是妥协地软了语气:“罢了。你若执意要这般玩弄我,那坠子便算给了你。”
只要不与秦观月接触,世间万般学说,他都能随心所欲地掌控,即便是再玄奥的妙理,只需钻研贯通,也总有控制的办法。
他能够清醒地察觉到自己的失控,明白他应当彻底断绝与秦观月的往来,在陷入泥淖之前及时脱身。
顾珩转身便走,这一次似乎心志决绝。
才走出几步,他便听见秦观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丞相,我不会水。”
顾珩皱了皱眉,正想问她此话何意,刚回过头去,他便看见一抹粉色的身影投入了湖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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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入v一更)
虽已入夏,玉莲池的水还是透着刺骨的凉。
秦观月像一尾游鱼般投入了绽满芙蕖的湖中,溅开了圈圈涟漪。
随着这一动,她脚腕上的银铃声发出泠泠脆响,也随着她一起没入水中,小船摇摇晃晃,最终归于平静,周遭也变得寂静无声。
“你要做什么——”
顾珩心中有过一瞬惊讶,但很快便随着未说完的话,一起消失在燥郁的风中。
他背脊挺立地站在岸边,手中的玉拂尘甚至不曾晃动一下。
顾珩猜想这不过是秦观月的一点小把戏,她对自己全是利用,并无真情,显然还不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来博取他的欢心。
他掐指算了几秒,可想象中秦观月挣扎着浮出水面的场景并未出现。
湖面平静地如同死水一般,只偶有几圈鲤鱼游过泛起的涟漪。
时间似乎静止了,顾珩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由最初的平稳,慢慢变得激烈。
“疯子。”
顾珩望着水面喃喃自语。
真是疯了。
他来不及褪下穿着的雪袍,只将玉拂尘信手扔在一旁的草丛里,便毅然投入湖中。
水中伴着青泥的土腥与荷花的清香,顿时散开在顾珩如雪般漂浮的衣摆上。
交织错落的荷梗扰乱着他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他寻不到秦观月究竟在哪。
直到下一秒,他突然被一双玉臂紧紧抱住。
顾珩的瞳孔猛地一缩,在这无人的水下,他卸去了往日的所有防备与伪装,将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秦观月面前。
在那瞬间,他仿似成了被妖女缠上的书生,尽力地想要从这缱绻的环抱中挣扎,浮出水面。
他还是中了这女人设下的圈套,他早该猜到的。
她不但会水,甚至水性比他还好。
即将溺毙的瞬间,秦观月与顾珩相拥着一齐浮上了水面。
过了许久,顾珩方才平息,混乱的思绪也在此时渐渐收拢。
“你这个疯子!”
秦观月噙笑望着顾珩,并不气恼,反而大肆欣赏着他的失态。
这是秦观月第一次看见顾珩这样真实的一面。
往日就算她亲他抱他,他也依旧是那般克制的模样,最多是愤恼着将她推开。
可这一次不同。
他的胸廓因怒火而起伏,自持冷静的幽眸终于耀起了炽热的温度,纤长有力的手指牢牢地扣住秦观月的肩头,小臂上狰狞凸起的青筋,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由衷的愤怒。
“丞相,好痛。”
秦观月怯怯的低唤,将顾珩拉回眼下的处境。
理智又占据了顾珩的躯体,将才的失态仿佛只是一瞬的疯狂。
秦观月清楚地看见顾珩眼底的神色,又被素日那种几近冷清的沉寂所代替。
玉莲池湖水不深,顾珩身量高阔,他站稳之后,湖水只漫到他的胸前。
秦观月则不同,她只能扶着顾珩的手臂,几乎半个身子都倚靠着顾珩才能不被湖水倾覆。
“为什么?”顾珩缓缓放开扣在秦观月肩上的手,用那双深不可测的暗眸紧紧盯着她。
“我只想赌一赌,丞相会不会救我。”
秦观月的衣裙全然湿透,几缕青丝沾湿在她胜雪的肌肤上,我见犹怜中带着些冶媚的姿态。
“丞相愿意下水,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这珞子?”
她将那珞子从腰间取出,吊在指尖上,青翠的珞子上还滴着一串细密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