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惩瞥他一眼,“你懂什么。”
他转头, 正好看到陆家的马车缓缓停下,主动迎了上去。
心里想着——
若是陆姑娘是他家殿下想爱又不敢爱的心上人, 那这陆大将军以后就是殿下的家人。
先不管他家殿下何时能想通自己的心意, 老丈人这一关,他得先帮着殿下攻克攻克。
“大将军来得早。”卫惩热情道, “您请。”
自打陆绥铮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现在宣王府的人他看谁都不顺眼,因此对卫惩这个宣王心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他冷淡地叫着“卫大人”, 抱了抱拳。
卫惩自然察觉到了些许微妙,同上回会面比,陆绥铮有了全然不同的态度。
卫惩一时语塞,忽见马车里又出来一人。
卫惩诧异道:“陆姑娘?”
“卫大人!又见面啦!”女孩兴奋地冲他挥手。
这……
卫惩茫然地看了一眼陆绥铮,对方脸色更难看了。
卫惩:“……”
谁来解释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上回大将军好像是来算账的, 这回怎么更凶了?
不会是陆姑娘受伤那事, 大将军回去左思右想都咽不下这口气,特意来找他家殿下出气的吧!
“卫大人,不请我们进去吗?”陆绥铮幽幽道。
卫惩蓦地回神,开始冒冷汗,“您请进。”
管家在前头引路,卫惩心不在焉,落后了两步。
就这两步,被陆夕眠小跑着追了上来。
少女满脸担忧,对着卫惩说悄悄话:“大人,殿下身子好些了吗?”
卫惩张了张嘴,余光瞥见走在前面的两位将军蓦地停下,尤其是那位大将军,目光不善,阴森森地盯着他瞧。
卫惩:“嗯……”
这个时候他好像不该开口。
陆绥铮扯了扯嘴角,微挑眉毛,语气夹枪带棒:“宣王府的待客之道真是叫人惊叹,主人竟走在客人的后头,一点都不担心客人乱走啊。”
卫惩:“……”
话这么说是没错。若是他不在场,管家迎客也说得过去,可问题是,他在。
的确是该他走在客人的前面没错,但……
卫惩有苦难言,心道今日大概有劫要渡,他求生欲极强地闭了嘴。
没敢回答陆夕眠的问题,紧走两步,跑到了最前头去。
陆夕眠和陆长缨都是粗心的性子,在某些方面迟钝得可以,兄妹俩并肩走着,谁也没察觉到父亲的小情绪,俩人头凑在一起,赞叹宣王府内的景色。
到了会客的厅堂,众人一一落座,卫惩亲自给陆绥铮斟茶。
陆绥铮似笑非笑,按住自己的杯口,拒绝道:
“不劳烦大人,您好歹是五品官职,同本将一样,咱们该平起平坐才是。”
卫惩拿壶的手抖了抖,苦笑道:“您这是说笑了,我怎么能和您比呢。”
他的官职位列五品是因为跟了个好主子,而镇南大将军却是一场一场仗拼杀出来的。虽然说起来是一样,但实际上没人会当真。
“您这次回京,陛下定会为您升官进爵,我和您不会是同级。”
“卫大人,就算你是宣王的下属,也不必对本将这么阿谀奉承吧?”陆绥铮说的话很难听,他性子向来火爆,此刻压着气,本来心情就不好。
见到同级的卫惩还对他频频陪笑脸,被他阴阳怪气了连个屁都不敢放,陆绥铮很难不多想。
是不是害怕他这个当爹的看出来那个宣王对他女儿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所以才在这里委曲求全?做了亏心事,心虚是不是?
陆绥铮越想越气,掌心扣着空杯子往上一提,往旁边一放,拒绝意味明显。
“卫大人在衙门当差,可能不了解我们武将的性子。”陆绥铮冷笑,“本将看不惯文人那一套虚伪的做派,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是想替宣王博个好印象那大可不必,咱们之间只有公事往来,私交就免了。”
卫惩脸色一僵,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位大将军未免太难讨好了些,他的心思那么明显,那么容易就被人看穿了吗?
陆夕眠虽然听不清陆绥铮说了什么,但她瞧着气氛不对,卫惩的脸色也不对,她心里有些不高兴。
大概是爱屋及乌,她既然确定了喜欢宣王,那对他的下属自然也得护着些。
她攥起拳头,抵在腰侧,给自己壮胆,“爹爹,你要是一直这么凶,我就回家告诉阿娘。”
女不言父过,她不能说,还不能找个能管束他的人吗?
陆绥铮:“……你告诉她做什么?不许说。”
“我就说!你没道理骂卫大人,卫大人也很好,我不许你骂他!”
陆绥铮眼角抽了抽,怎么一个两个都入了女儿的眼?他离家也就才两年而已,怎么那么多成年的男子上赶着招惹他家闺女?
陆绥铮不满地偏过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卫惩。
长得还算可以,勉强算是清秀,或许是因为常年也四处奔波办差,脸不算太白,这一点就比宣王那个细皮嫩肉的顺眼不少。
身子骨瞧着挺壮实,该有肌肉的地方瞧着硬/邦/邦的,比那个宣王又是好上不少。
浓眉大眼,目光干净,看上去是个正派的小伙子。
也是,在御司台那种地方办差的人,能邪门到哪儿去?
总体来说,勉强能入眼。
陆绥铮冷静了会,也觉得自己方才是有些无理取闹,他干脆利落地对卫惩道歉。
“抱歉卫大人,我今天心情欠佳,说的话过分了点,是我错了,你多担待些。”
陆家这三人都有这么个优点,快人快语,有什么便说什么,不管道谢还是道歉,都不爱藏着掖着。
卫惩连忙摇头,受之有愧。
他的确心里存了别的心思,陆绥铮也没说错。
不过有所缓和就好……
他笑笑,“大将军不必放在心上,我的确很崇拜您,见到您心里激动,难免让您误会是奉承。”
陆绥铮诧异道:“你崇拜我?”
卫惩坦然点头,“是的,大将军。”
“你崇拜本将什么?”
卫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大将军,我的外祖父是秦隗。”
陆绥铮震惊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哑声道:“秦隗?威武大将军?”
卫惩笑着点头。
“原来是秦大将军的后人……”陆绥铮愣了好久,才慢慢低下头,叹了口气,再开口语气和缓了不少,“那你也是个好孩子啊。”
卫惩知道对方想到了那桩旧事,他眼眶有些热。
如今还记得威武大将军的人又有几何呢?
他不愿破坏气氛,笑呵呵地掀过这页,“您先坐,我去看看殿下醒了没有。”
“好。”
卫惩走后,陆绥铮一个人安静了好久。
陆家兄妹二人瞧出了父亲突然的低落与沮丧,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没有打扰他。
没叫他们等多久,卫惩与宣王一前一后进了门。
陆家三人起身,“殿下。”
薛执温和地对他们笑笑,径自走到主位。
他路过陆夕眠时,她羞赧地低下了头。隐约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陆夕眠稍稍放心。
看来有好好地在吃药呀,还算听话。
薛执才落座,便随口与陆绥铮客气地交谈了两句。
陆夕眠按捺不住性子,没等那两个男人寒暄完,她突然起身,哒哒哒跑了过去。
屋里的人都有些傻眼。
薛执眼底闪过无奈的笑意,手抵上唇,用低声的咳掩去险些溢出唇边的轻笑。
“殿下!您今日好些了没?”
这个问题她从进门就在问,到现在一个回答的都没有,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姓子,都不告诉她,那她就亲自来问问本人,反正这屋里也没有外人。
在他面前,她向来没什么规矩,也从不遮掩自己想要讨好的心。
“嗯。”
“烧退了?”
薛执顾虑着有旁人在,因此不曾多言,“是。”
陆绥铮使劲瞪着那俩人,一会觉得这宣王真是不识好歹,回答问题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一会又觉得他对着小姑娘笑得实在太不正经,笑那么招人干什么?是不是蓄意勾/引?
他闺女也是的,瞎跑什么?有没有规矩了?
那可是金贵的皇亲国戚,她怎么能没大没小的?!
越想越不满,今天就没顺心过。
陆绥铮冷声道:“陆夕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