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人都有苏葵那样的能力,能够一学期内从考不上大学直接冲上高考状元的。周平从前不好好学习成绩不算好,跳级读高中就算了,他要考京大的话恐怕有些困难。
贺县要是没有苏葵的出现,一个考上京大的都不会有。
周平神色坚定不容置疑:“京大是我唯一的目标。”
三爷的脸色有些沉重:“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考京大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他就势必在学习上投入更多的精力,他还有时间来管这个组织?
“京大是国内最高学府,出来的每一个人才都能在国家重要部门担任要职。”周平语气平静地述说,“我选择它不仅是为了我自己。”
三爷不明白周平的深意,却顺着他的话被带偏。是,如果他越来越好,甚至将来能够进入重要部门,对他们来说才是好事。
最终,他还是没有反对,并保证接下来尽量不打扰他,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学习。
其实不是三爷急躁,周平才是那个不想克制的人。
他说得没错,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最后周平问他:“我爸还在京城吗?”
“还在,不过应该很快就要走了。”三爷忽然想起刚才忘了的事情,“对了,你爸还给你和那个后妈写了信回来,她的那封我们也偷偷记了一份,你要不要看?”
于是,周平也看到了这封周建林希望苏梅澄清举报蒋美琴和周平的信。
苏梅——
周平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个名字上。
*
苏葵知道这件事也是在报纸上。
顺便还看到了港城这方不接受审判结果,想要重审的事情。
其实按照现今的法律,郑秋全参与的这个迷信活动,要以判刑三年起步,现在判处她两年,已经是看在她不知情又确实没有酿成重大后果的份上了。
如果她表现良好,说不定还能提前出来。现在这么一闹,把她害人的事情抖了出来,就是将来能出来,她还敢回钟家吗?
至于谭惟伦两人,三个月的劳改不算什么,他们在大陆都不止待了三个月了。
但谭克恒不愿意他身上有这个污点,陈生和外交部的人交涉,一定要他们放人。
经过前段时间的碰壁,谭克恒不再寄希望于他在大陆的朋友,把希望全部放在港城政府身上。并且还公然支持了港英政府的创办学校的行为。
他不会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明显是他们想要在教育领域“去华国化”。这样几乎是旗帜鲜明地选择了另一个立场。
明明多年来都在为爱国战线出力,现在却要改弦易辙,郑云和等人知道后都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不找人帮忙,难以说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寒心,还是没脸面对他们。
不过苏葵没想到,他是不找其他人了,却找上了自己。
文学作品引进的事情这边已经谈妥,协议签订以后,萨拉也暂时没有离开。她还担任电影联合会的荣誉会长,就参与进了弗洛朗公司和华国电影制片厂正在拍摄的纪录片项目中。
难说是不是她早就打算好的,总之这边肯定是乐见其成,顺便还邀请她参观华国的一些行业发展成果,目前看起来进程顺畅。
因为巴尔的帮忙,苏葵他们编写教材的进度是嗖嗖往上升,但苏葵仍旧很忙。
除了在其他专业那里努力争取跳级之外,她现在还有实习的身份,可以带她参与一些会议。
谭克恒就是在港城代表与外交部的这次会议后找上她的。
“等等——你就是苏葵?”
此时会议才刚刚散场,他们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外交部驳回了他们的请求,认为法院判决没有问题。
因此这时的气氛并不算好,当着这么多还没有离开的人的面,他一双锐利的眼睛就盯上了苏葵。
苏葵就跟在李先河身边,李先河见他来势汹汹,仿佛跟苏葵有仇,就皱了皱眉:“谭老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苏葵却猜到他是来做什么的了:“谭老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当初因为陈生的事情,谭克恒早就认识她了,在他去京大找郑云和的时候他们又见过一面,已经结下了梁子。所以他现在是在说什么废话?
谭克恒当然不是为了说废话,他只现在才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
谭惟伦当初确实提过自己因为追求京大一个学生去了京大几次导致被怀疑,但当时他最重大的嫌疑是和张瑞山有关的华大事件,他们一心为这事担忧,谭克恒并没有把苏葵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间谍的嫌疑洗清了,但他被拘留的理由却是因为当初曾经向反动组织红门买卖一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就是苏葵。
也就是说,之前那个得罪过他们的人,和现在害谭惟伦进去的人竟然就是同一个人。
想当初在公安局门口,她还说过谭惟伦不会被放过——
“苏葵,惟伦的事情,我认为你应该有话说才对。”
刚才在会谈上他就看见了苏葵,明明惟伦变成这样与她有关,她却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我应该说什么话?”苏葵微笑道,“是应该说法院公正严明,还是应该说判得太轻了?”
能从间谍事件中被摘出来他就应该庆幸了,还上蹿下跳。红门的事情可大可小,上可以说他想要拐带人才,下可以说是普通的买卖消息。要不是他真的不知情,他会只有三个月?
“你——”他压抑着怒气,“惟伦是为了你才会牵扯进这件事,难道你不应该对这件事负责?”
苏葵觉得好笑:“这些事情是我让他做的吗?不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李先河已经听明白了:“谭老先生,谭惟伦几人的事情是他们自己做的,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冷了脸:“苏葵,无论如何,惟伦是因为你才有今天的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苏葵算是知道了谭惟伦那自大的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还是遗传。
“您想要什么交代?”她就好奇人到底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
“我要你出面证明这件事。”谭克恒说,“证明惟伦这样做是情有可原,并不应该有这样的惩罚。”
他已经查清了苏葵的身份,知道她可不仅是学生,还和多个部门领导有着良好的关系。
别的不说,她今天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传言果然不假。有她这个当事人出面发声,他们这边才好继续操作。
他考虑得很好,不过他怎么就没想过,苏葵为什么要帮他的忙?
就连李先河都觉得此事荒唐,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苏葵忽然问道:“谭老先生,您知道我在哪里上学吗?”
谭克恒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是京大的学生。”
“是啊,一个能考上京大的学生,一个智商正常的人。”苏葵思索道,“难道我是脑子坏掉了,才会为害过自己的人说话?”
谭克恒立刻怒声反驳:“胡说八道!惟伦他什么时候害过你?”
“原来在您看来,私下打听别人的隐私并不算什么吗?”苏葵恍然大悟,“想来您也不介意我把您的隐私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欣赏欣赏了?”
都不等他反应,苏葵就径直开口:“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您的第一任妻子是怎么去世的,不记得我也可以帮您回忆一下——听说为了给您的第二任妻子腾位置,您就让她……”
“你住口!”听她真的开始倒自己的隐私,谭克恒是又惊又怒。
他当年的事情说起来很简单,不过看不上家里没发家时定下的婚事,想要另外和一位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
他也没有害人,只是放任了她的病,那人心如死灰也不打算给自己治疗,最后因病去世,没有人怀疑什么,他很快就重新娶了第二个。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苏葵是怎么知道的?
他挑在人多的时候对苏葵发难,没想到这会儿石头就砸在了自己身上。
眼看好多人听到这个朝他看来,他是又气又怒,手指着苏葵:“你胡说八道,谁让你打听我的事情!”
苏葵只是微笑,“看来您知道打听别人的隐私是不应该的,至于是不是胡说——”
她不说话了,就是这样笃定。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苏葵还能不知道?
谭家衰败以后,曾经在他家里工作多年的人也没了工作,为了生计也为了博眼球,把谭家曾经的事情卖给了媒体,被媒体大肆报导。就是后世说到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有好多帖子把他扒出来反复处刑。
“对了。”苏葵还告诉他,“听说劳改农场那里的风景特别好,就该让谭先生好好体验一下那里的生活,免得以后当了家不知道打算,把家产都败光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那时候用的最广泛的罪名就是□□罪,还下分好几个种类。什么叛国、特务间谍、投敌资敌,越狱,搞封建迷信,搞破坏、宣传煽动,以□□为目的的伤人杀人等都归于其中。
第97章
谭克恒原以为能拿捏苏葵, 谁知道她是个油盐不进的,不仅当场把他的隐私抖露出来,还这样讽刺他们。
“你——”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动过怒了, 指着苏葵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好的很, 好的很,你就不怕你家……”
“您是想对我或者我的家人进行人身威胁吗?”苏葵微笑, “说来也巧, 上一个想拿我家人威胁我的正是谭惟伦先生呢。”
苏葵忽然正色道:“我现在无比确信他肯定是您亲儿子, 那些传言说他是您和外面人生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
谭克恒被她气了个倒仰,不是拄着拐杖都要站不稳。他根本不知道苏葵哪里得知这么多事情,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阴阳, 不知道她怎么就能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李先河早就看不惯他这样:“谭老先生,这里是大陆不是港城,还请您注意一下言行。”
公然说出想要威胁人的话,还是在这种场合, 未免太出格了。
“注意言行?”谭克恒几乎是要被他气笑,指着苏葵,“你怎么不叫她注意言行, 这是她一个小辈应有的态度吗?”
“谭老先生,您也说了,苏葵同志还是小辈, 甚至还是一个学生。那您一个长辈何必还要来为难她?”
苏葵虽然做出了不少成就, 但也不能改变她年纪小的事实,大家对这样一个小天才都是爱护的态度, 对于谭克恒这样的行为实在是看不惯。
谭克恒算是看明白了, 冷眼看着:“你们都是一路人, 当然是为她说话。”
“谭老先生,我们当然是一路人,都是走在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上的人。”苏葵淡笑反问,“难道您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一语双关,谭克恒一下怔住。
自从他选择了站在港英政府一方,大概心里就有了结果。只是多年来他从没想忘记自己的根,现在这样的选择甚至让他不敢面对曾经的老友。
此刻被苏葵半显半露地说出来,他仿佛已经感觉到指责失望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谭克恒忽然就抬不起头来,甚至罕见的觉得面红耳赤,气势一下就落了下去。
苏葵还说道:“谭老先生,在大陆犯案就要照大陆的律法办事,关于他们的判决完全是合情合理——”
“还是说,您在港城待得太久,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作华人,才认为可以不必遵守大陆的法律而要照港城的规章办事?”
谭克恒动了动嘴唇,这话没法接也不敢接。
今天会议在场的不仅他们港城带来的人,还有有外交部,调查部,甚至法院的领导干事和新闻媒体,他们的一场争执全被没来得及离开的人听见。连陈生听着别人的翻译都是皱起眉头,让人叫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