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说出来呢。”
他抬头一看,眼前人并无任何不悦之色,反而是带着笑意看着他。
轰的一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张脸从耳朵根那里红了起来。
比起这些,反应最大的是他的心跳声,几乎是克制不住的要跳出来。
“你方才……方才说……”他有些语无伦次,又小心翼翼地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是怎么了?”苏葵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方才说什么了吗?”
“我……”看到苏葵纯然的表情,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疑心或许他方才是幻听了,毕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陆成明同志。”这时,眼前的人喊了他的名字,“你都没有告诉别人你想的是什么意思,别人应该怎样回答你呢?”
他的心情从昨日起就仿佛跌宕起伏,一下让他身处黑暗,一下又让他寻到光明。
“苏葵同志——”他最聪明的头脑终于上线,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这也许就是关乎他一生最重要的时刻。
他的眼前仿佛失去了所有,只有眼前这个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她不再是远在天边,而是伸手就能握住。
“苏葵同志,我从来都明白你的理想。”他用尽了一生的勇气说出了这些话,“我是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在未来的道路上多一位革命伴侣?”
“现在暂时不考虑。”
他整颗心在惴惴不安中重新跌落下去,就听苏葵笑了笑:“等你回来以后再说吧。”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却又不敢再问。
“保重,陆成明同志。”看到两位拿个围巾姗姗来迟的老师,苏葵对他一笑,“希望在我考虑的那一天,你已经回来了。”
*
在远去某个地方的秘密火车上,载着他们这一批科研人员。不管科学家还是这批运送过去的设备和物资都十分重要,不容有失。
火车上安排了许多保护他们的武装力量,是从最近的北方军区抽调的野战军,还抽调了其余部队的优秀士兵,务必确保他们平安抵达。
这次对周建林来说确实是特殊任务了,需要签署保密协议的那种。
如果不是在部队表现最优秀突出都不可能派他们过来。这一次,他和孟义是一起来的。
*
大家发现陆研究员今天很不一样。
他们是第一批被送过去的人,很多环境设施都还没有搭建好,环境确实是艰苦非常。
所有人都是怀着报效祖国的信仰义无反顾前往,却也知道这一去就要远离家人数年,既有做出一番成绩的为华国争光的雄心壮志,又有远离父母妻儿的不舍。一时间几种情绪交加,十分复杂。
而他们发现,他们这个小组的陆研究员竟然脸带着笑意。
依旧是曹院长担任本小组的负责人,看见陆成明这样他十分稀奇:“成明,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曹院长今年已经有五十多岁了,早些年陆成明还没有出国的时候就曾经跟在他学习过,连他在国外的导师也是曹院长推荐的朋友,回来以后更是跟在他身边学习,两人可以说处于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曹院长对这个后辈是寄予厚望的。
他很了解陆成明,这孩子对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这还是他第一回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并不是表面的温和,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这怎么能不让他多问一句?
除了两位部队里的同志正襟危坐,所有人都向他看过来。
大家都是认识陆成明的,此时也好奇起来。
“院长,没什么。”如果不是他们告诉他,其实陆成明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带着笑意。
只是长久以来的期盼竟然有得到回应的一天,他到现在都以为是在做梦,怎么能不让他心中喜悦?
他不说,却还是有人看得出来,有一位研究员就笑道:“我看陆研究员八成是在想自己的心上人。”
他刚刚结婚不久,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样的情意外露。
这个词一出,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陆成明冷俊的脸上就竟泛起了红。
这可真是天下第一奇景!
大家这会儿是真的惊讶了。
有人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一直这么奇怪。成明的年纪是老大不小了,是应该考虑个人的问题了。”
曹院长反应过来很替他高兴,“既然是真的,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以前是没有合适的,现在终于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其实陆成明的情况在这里并不是个例,这里的几位科研工作者都成家非常晚,包括曹院长,他快要四十岁的时候才和现在的爱人走在一起,甚至没有打算生孩子,是这个年代思想更超前的人。
一直以来和他共事,曹院长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为难过他。
但看陆成明原先的架势,他原以为他这辈子可能都要这样了,谁知道还会有这么一天?
“院长。”陆成明已经整理好情绪,平和中又带了一丝怅然,“等我能够回去的那一天再说吧。”
即便是真的,他们现在的情况说这些也毫无用处,反而平添一丝牵挂。
一时间,大家又叹起气来,替他可惜,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几年后回去会是怎样的光景。
倒是刚刚结婚的那位研究员有不同的看法:“你们是不知道有情饮水饱,知道还有人等着我,牵挂着我回去团圆,在哪里不是我的家?”
其实他的年纪比陆成明还要大两岁,整个人却显得容光焕发,仿佛没有一丝离愁别绪能够侵扰他,他的爱人不是他的软肋,而是他的盔甲。
陆成明有些怔住。
*
同样是经过同一件事的人,陆成明那里大家觉得他奇怪,苏葵这里就没有人觉得她奇怪。
就觉得她还是像往常一样那么厉害,仅仅一周的时间,就已经将解说词和翻译准备完毕。她的水平已经没有什么不能信任的了,尤其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
由于弗洛朗公司的人援助了一批摄影器材,还是专业团队还给他们送经验,又是国家级的纪录片拍摄团队出手,这一次拍摄出来的效果明显要好很多。
苏葵没办法不抓紧时间,纪录片的翻译应当要同步进行,因为并不只引进法国一个国家。她的解说稿不出来,其余语言的翻译就没法进行。
而且除了翻译,苏葵还要兼任解说,九月份她就要到国际关系学院报道,苏葵希望能在这个假期将属于自己的工作完成。
令人遗憾的是,原本定好的要在苏联引进的纪录片被迫腰斩,俄语翻译已经不用了。
丘良谈起这件事都觉得可惜:“明明我们都已经做好了一半了。”
甚至最先谈好的就是那边的电影公司,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他不是来给苏葵讲坏消息的,而是给她结算工资的。
第102章
一直以来, 苏葵都是以一个编外人员的身份参与电影制片厂的工作。
本来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应该是五级办事员的待遇,而苏葵当初来工作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毕业。
但鉴于苏葵的能力以及做出的贡献,制片厂为她开了四级办事员的工资, 相当于大学毕业生转正的待遇。从上次到这次, 她在这里工作的时间差不多有两个月, 并且还担任了两份工作。
四级办事员工资五十六元,因此制片厂这边一共给了她224元。这钱对苏葵来说可能不算多, 但已经是现在的高工资了。
丘良亲切地与她握手:“苏葵同志, 感谢你为我们制片厂做出的贡献,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可以说他们这段时间的进度全挂在苏葵头上,让这么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做这么多工作,他们心里还都有些过意不去。
苏葵照例是说大家都辛苦了, 还真不是她谦虚,虽然她的工作多,但她依旧能保持正常作息,制片厂这边听说他们是忙得昼夜不歇, 就为了尽快把完整的纪录片制作出来。
“书记,纪录片什么时候能够发行?”
苏葵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剩下的就是他们后期的制作和发行了。
“最多十月份。”听到苏葵询问进度, 丘良给了她一个日期,“其实我们是打算趁着国庆节让它放映。”
虽然今年不是什么周年,但他们也想要在这个特殊的节日让这部特殊的纪录片出现在大家眼前。
最关键的是, 由于苏联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他们说毁约就毁约, 但还有其他国家等着引进,他们一定要好好做, 把这个面子挣回来。
临走前, 丘良还关心她的学习:“苏葵同志, 你马上就要开学了吧?”听说这孩子勤奋得很,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她的学习。
“书记,我已经毕业了。不过我确实又快开学了。”苏葵还好奇,“您还不知道吗?”
他知道什么?
丘良那么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都让她惊住了。她不是下学期才读大二吗,怎么就毕业了?
不怪苏葵好奇,除了她,京大的几位教授也在这里参与翻译工作,包括郑云虹。难道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吗?
还真没有。他们虽然参与翻译工作,但并不在这里工作,只有审核的时候才过来,大家都忙得昏天黑地,就是见到丘良也不会故意上去提一句苏葵,导致他现在才知道这人竟然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不对啊,他又问:“苏葵同志,你说的又要开学了是怎么回事?”
“哦,就是外交部这边推荐我去上国际关系学院,所以我马上就要开学了。”
普普通通一句话,留下原地丘良半晌没缓过神来。
*
苏葵在制片厂工作两月,收入224元,前段时间《清河乡之变》再次加印一万册,苏葵收入240元,将这些钱交给秦晓兰的时候又把她吓了一跳。
“小葵,你哪来这么多钱?”
说实在,她觉得自己这个妈当得挺不称职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女儿做了什么,又挣了多少钱。只知道苏葵常常都会拿钱给她,但没有一次是这么多的。
苏葵解释了钱是哪来的,又告诉她:“妈,既然你来这里住,这段时间的生活费就交给您保管。”也不用她常常过问。
生活费!
“哪用得了这么多钱?你快收回去,妈这里还有。”
这钱有多少呢?如果他们还是在农村,十年都攒都不到这笔钱,要是拿回农村用,用个十年也不成问题。就这苏葵还说是一段时间的生活费?
“妈,您放心用吧,等我上学去了,家里的一切还要交给您打理呢。”
本来苏葵是让她回家的,但秦晓兰想留下来。小葵平时这么忙,她这个当妈的也没来照顾,还要劳烦人家赵老师照看,她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就是苏葵说她多半时间都在学校里,秦晓兰也想自己能做点什么,起码把家里给她打理好了,有事没事给她做点补身体的,免得她不好好爱惜自己。
既然这段时间她不会走,苏葵就把钱交给她了,也算给她找点事情。
秦晓兰拿着这笔“巨款”还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给搞丢了。放了又放,藏了又藏才放下心。
还好她不知道苏葵在银行里还存了一笔真正的巨款,不然早就晕过去了。
苏葵怕她一个人孤单,说让苏爱国两口子过来陪她也行,秦晓兰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自己一个人过来都要小葵操心了,再来两个得给小葵添多少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