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亭微笑:“我叫叶兰亭,何掌柜辈分比我大,直呼我名字就行了。”
何掌柜也笑面虎一般跟她客套:“叶村长,在下在宝河镇就听说你的大名,特地前来拜访,今日一见,果然气质过人呐。”
“何掌柜过奖了,请喝茶。”
何掌柜喝了两口茶,茶水果然十分粗劣,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叶兰亭也神色自若,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微笑周旋,既不问对方来意,也不打听对方背景,反正就一副主人家招待客人的样子,反而叫人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那何掌柜天南地北地扯了几句,叶兰亭也跟着附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真是在结交朋友,如果忽略何掌柜那一直往西院工坊偷瞄的眼神的话。
叶兰亭老神在在,见何掌柜喝完半杯茶,还非常周到地让赵汾帮对方续了一杯。
何掌柜兜了几个圈子后,率先沉不住气了,道:“叶村长,实不相瞒,何某这次是从上河郡而来,听闻李家与你有一桩养颜古皂的生意,何某也非常感兴趣。所以特此前来,想与叶村长谈谈。”
叶兰亭语气淡定:“何掌柜是说镇上李员外家?”
“没错,我听说李家铺子售卖的大古美肤皂就是从叶村长这里批的货。鄙人家中在上河郡有几个铺子,也做一点小生意,对叶村长的美肤皂很感兴趣,不知道叶村长愿不愿与鄙人合作,将你的美肤皂批给我们。鄙人商铺渠道比李家广,如果叶村长肯与我们合作,销路肯定会比李家好,赚的钱也比李家给你的多。”
叶兰亭品着茶盅里的苦茶,遗憾地道:“何掌柜,我不是不想与你合作,实在是我已经与李家签了供货合同,白纸黑字画押,写明只供货给她一家,要是我再供货给你,那便是违约了。我要赔偿违约金的。”
何掌柜一笑,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无妨,若叶村长担心与李家违约。那鄙人可以直接买你的方子,这样你供你的货,我们自己原料制止,便不算冲突了。”
总算露出真面目了。
就是想取她的方子。
叶兰亭微笑摇头:“何掌柜,古皂方子是我家祖传,这恐怕不能轻易卖给你。”
何掌柜眼里露出精光:“万物都有价,叶村长开个价吧。”
叶兰亭还是摇头:“请恕兰亭无理,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传之物,不能卖。”
何掌柜便伸出一只手:“五百两,我出五百两,买叶村长手里的秘方。”
叶兰亭叹气,放下茶盏,道:“何掌柜的诚意很足,但您还是请回吧。”
何掌柜见她不动摇,便语气沉沉,意味深长地道:“叶村长,我千里迢迢从上河郡赶来,给你开五百两的价,这样的诚意你还不卖,那便有些不识抬举了。我们何氏商铺在上河郡乃至洛城都是鼎鼎有名的,区区一个养颜古皂,若真要研制,也是轻而易举,愿意大老远出钱买你手里的方子,是咱们东家仁厚。倘若遇到那心黑手辣的,直接仿制了你的方子去,别说到时候这五百两你得不到,恐怕李氏铺子在上河郡的生意也会被我们挤掉,届时你没了销路,分文不得。究竟如何决定,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叶兰亭心里微微一笑,软的不行给她来硬的了?
吓唬她。
她悠闲道:“若何掌柜真能轻而易举仿制,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大古村。”
何掌柜:“……”
他眯眼看叶兰亭,这个小女子确实难缠,他的第一直觉果然没错。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
但紧接着叶兰亭就道:“不过何掌柜的这番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比起将来分文不得,现在把方子卖掉,好像才是明智之举。”
何掌柜不期然笑出声来:“叶村长果然是个聪明人。”
“那我便给何掌柜开个价吧。”
“可,请说。”
叶兰亭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开口要价:“五千两。”
何掌柜一惊,脸上的表情都险些挂不住了,可笑地道:“什么?!五千两!!”
他笑叶兰亭的愚蠢和贪婪,若是开个七八百两,只要是一千两以下,他都还可以考虑,但她一张口就是五千两,这么贪心,他还以为她多聪明呢,呵呵,原来还是个眼皮子浅的,不懂得什么叫适得其反。
这般狮子大开口,最后的后果只会是一分钱都得不到。
何掌柜语气微冷:“我最后再给叶村长一次机会吧,六百两,你若不是不卖,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叶兰亭也不紧不慢:“哦,这样的话那就六千两吧。”
“你说什么?!”他没听错吧,六千两???
她是真敢往上加啊。
叶兰亭语气闲适:“能让何掌柜主动加价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说明我喊的五千两还是太低了,所以我决定再加一千,六千两。”
“我给您算算啊……,我和李含香姑母签的协议四六分成。一枚香皂零售五百文,她那边卖一枚,我就分三百文。卖一千枚,我就得三百两。我每月随随便便造两千个货不难吧,一个月就是六百两,一年就是七千二百两。所以啊,就这六千两,我还是给您的最低折扣了。更不要说您何氏商铺的出货量大,一年赚个三五万两银,小意思吧?”
“所以这六千两,您买得划算。”
何掌柜眼里涌出怒意来,眼神冷冷盯着叶兰亭:“小姑娘,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兰亭扬眉,笑吟吟看着他:“是么,我倒是很感兴趣,何掌柜要怎么给我吃罚酒呢?”
何掌柜冷笑:“叶村长怕是不知道吧,今天跟我来的这两个随行,全是我何氏商铺胭脂坊的配方高手,他们只需在你工坊外看上几眼,闻上一闻,便可知道你方子里用了哪些材料哪些香粉。”
叶兰亭很捧场地抚掌:“果然厉害,闻香识妙方,高手啊高手。”
但还没等何掌柜脸上得意的笑容挂起,叶兰亭就道:“不过就是不知道,何掌柜您这两位高手,要怎么走出我这大古村呢。”
何掌柜脸色登时一变。
叶兰亭语气随雅温和,像和友人谈论天气:“您觉得我既然知道你带了人来偷我的方子,还会让你们竖着走出大古村吗。”
何掌柜立刻警惕地四处观察,见外面几个随行都还好好的站在院角,心下略一松,但立马又提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进村时在晒场坝看见的那一群光膀子拉练的村汉。
何掌柜紧紧盯着叶兰亭:“我在镇上留了四个家丁,倘若我此行未回,你大古村恐怕要遭一劫难。”
叶兰亭淡定地道:“无妨,我大古村村民本就穷得活不下去了,比起何掌柜和您东家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肯定是比不了的,我们反正的贱命一条,光脚不怕穿鞋的,十个人换一个也觉得值了。既然祖传的秘方都要被别人偷走了,那干脆鱼死网破吧。”
“何况我们村里刁民多,锄头铁锹不长眼,磕出血了往山上一埋,即便有人来寻,我们一致对外众口不提,任谁来也是找不到证据的。殊死一搏还能搏出条生路,方子也保住了,钱也还能继续赚,担点风险就担点风险吧。”
叶兰亭笑容清浅:“您还有什么招,都摆到台面来说吧。我这个人不喜欢玩阴的,就喜欢来明的。”
何掌柜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兰亭见他那样,接着道:“都这样了您还不放弃买方子,看来您所谓的配方妙手也是偷不走的。这样吧,七千两,我就忍痛割爱,把方子卖给您了。”
她劝道:“咱们和气生财,交个朋友。我还可以把我工坊里最厉害的两个拓模师傅派到你们何氏商铺去,教你们的配方师和工人制作,等到学会了,再让她们回来。包教包会,一条龙服务,这笔买卖,您不亏。”
何掌柜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叶兰亭早就设下了一个陷阱,就等着他来钻。
他咬着牙,胸膛急促起伏,阴沉地盯着叶兰亭:“好,就五千两,成交。”
叶兰亭装模作样叹声气:“唉行吧,那我就再退一步,五千就五千吧。生意嘛,都是有来有回,何掌柜这么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虽然我手下有一百多号人等着吃饭,让了这两千我的心都痛得在滴血,但要是能交到何掌柜这个朋友,我也觉得值了。”
何掌柜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叶村长还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叶兰亭谦虚地道:“哪里哪里,何掌柜客气了。做生意是门学问,兰亭还有很多向您学习的地方。”
何掌柜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他刚才到底是怎么看走眼,才会觉得面前这个小女子愚蠢稚嫩斗不过他的。
实在是她那张年轻的笑盈盈的脸,太有麻痹性了。
这女子小小年纪就这般狡诈多谋,怕是得东家那样老练的人才能拿捏得住她。
何掌柜略一沉吟,道:“不过我此趟来得匆忙,身上并未带这么多银两,怕是得麻烦叶村长与我去一趟上河郡,好让东家亲自将银两交到你手中。”
叶兰亭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道:“无妨,既然生意已经谈妥,咱们先签了协议,何掌柜身上有多少现钱就先付多少,剩下的,您再给我写个欠条,然后我凭着协议和欠条去找你们东家拿钱,届时行事即可方便许多。”
她吩咐赵汾将笔墨呈上,抬手就写了一张卖卖合同。甲乙双方,条款分明,签字画押,律法生效。
最后落款时,叶兰亭问:“何掌柜,您身上带了多少现钱呀?”
何掌柜皮笑肉不笑:“只有五百两银票。”
叶兰亭摇头:“何氏商铺家大业大,作为首席掌事,怎么可能出来跑生意只带五百两。”
“薛霁安,去把杨虎娃叫来,让他帮何掌柜再找找,看看身上哪儿还放了银票给忘了。”
杨虎娃带着那二十个民兵在叶家院子后头蹲了一整天,脚都蹲麻了也没等到叶兰亭的信号,现在事情谈妥,终于轮到他上场了。
杨虎娃从后院屋檐梁木跳下来。
何掌柜盯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杨虎娃,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道:“你要干什么?”
杨虎娃盯着他,冷哼:“没听到村长吩咐吗,帮你搜身,看看你哪儿还藏了银票!”
叶兰亭在旁边啧一声:“干什么,何掌柜是咱们的客人,对待客人要有礼貌,别这么粗鲁。”
何掌柜:“……”
杨虎娃才不管那些,左右开弓,上下其手,将何掌柜身上凡事是能藏钱的地方都搜了底朝天,就连他带来那几个随行也没收了短刀,搜查了全身。
“报告村长,这些都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叶兰亭数了数,几张整数银票,一些碎银,加起来有两千多。
她非常和善地道:“就凑个整数两千吧,剩下这些碎银何掌柜路上盘缠还要用的。”
何掌柜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两千两银票被叶兰亭拿走,脸色早已难看到极点,只是周围都是叶兰亭的人,只能咬牙隐忍。
“好了,还剩三千两的秘方欠款,麻烦何掌柜在这边欠条上签个字画个押吧。”
何掌柜眯眼盯着欠条,反正已经折进去两千两,不让叶兰亭到上河郡走一趟,这损失怎么找得回来。
他沉着脸签了字:“现在行了吧。剩下的银两我需得回去请示过东家过后,才能给你。”
叶兰亭微微一笑,道:“那行,便请何掌柜这几位随从先在我们大古村歇下。我带两个人,同你去一趟上河郡。”
何掌柜听到叶兰亭主动愿意随他去,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客气:“那就多谢叶村长的款待了。”
叶兰亭收起银票,让赵汾和杨虎娃看着何掌柜,自己则叫上薛霁安走到院子外头,低声吩咐他:“把他那几个随从全捆起来,找人看着,切忌,绝对不能他们跑回去报信。然后再派一个脚程快的人去镇上,通知李含香,看住何掌柜留下的那四个家丁。”
薛霁安神色担忧:“村长,既然我们已经拿到两千两,何必非要再跟他去上河郡,他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您去了肯定危险。”
叶兰亭神色冷静:“这个何掌柜今天在我手里栽了这么大个跟头,等他回去后势必会想法子报复我们的,与其被动等他报复,还不如主动解决这个隐患。他不过是个何氏商铺的一个管事掌柜,他上头还有真正的东家,要想阻止他报复我们,只有去跟他东家谈妥这笔生意,才没有后患。”
老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能不能拿到那三千两事小,替我们大古村解决这个后患是大。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上河郡,见一见这个何氏商铺的东家。我走后,村里一切事务就由你代我暂管,我会带杨虎娃,赵汾,还有大丫,他们三个人去。安心等我回来即可。”
赵汾和大丫是说好给派到何氏去当手艺师傅的,杨虎娃则随行保护她的安全。
薛霁安看了一眼院子里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何氏随从,抿唇点头:“我知道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薛霁安说:“村长,您还是多带几个人去吧,万一有什么危险,可照应一二。”
叶兰亭想到今天杨三毛表现不错,临场反应很是机敏,便道:“那行,我再带上杨三毛。避免夜长梦多,趁镇上那几个何氏家丁还不知情,我们今晚便出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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