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叶村长平时不收村民的任何东西,只得借着年节的时候往叶家院子送些年货,让她想找理由推拒都找不到。
叶兰亭也没辙,大过年的,也不能说让村民们把年货全都提回去吧,便只好让阿婆收下,等过了初三,再挨家挨户还一些年礼回去便罢。
正月这些天,来大古村走亲戚的人家突然多了起来。
郑姑告诉叶兰亭,往年过年,她们大古村是连要饭的都会绕道走的,今年大家都听说大古村富裕了,日子好起来了,以前那种几年十几年没联系的远房亲戚都找上门来了。
可是叶家就没有远亲来攀附,她阿公阿婆对此也理所当然,想来往年也是这样一家人冷冷清清过来的。
有时候叶兰亭甚至怀疑,他们家在这里跟个绝户似的,爷爷祖上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南方地区人。
初三那天,叶兰亭托薛霁安到镇上时给李员外府送了个新年礼,是同她那件羽绒服一块做出来的袄裙,李含香一向爱美,这个礼物她应该会喜欢。
叶兰亭知道,李含香短期内应该都不会愿意见到她和薛霁安,所以新年礼只托人送到李府后就离开了。
初八那天,刘铁柱满面通红地来找叶兰亭请示,说他明年就二十周岁了,可不可以先定亲,等满了二十岁再成亲。
叶兰亭诧异地看他,笑了笑:“过年的时候都没听你娘说这事,怎么这才几天,就要定亲了,哪家姑娘啊?看上谁啦?”
刘铁柱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挠头,眼神都不敢直视村长的:“初三那天,我娘舅那边过来走亲戚,给我介绍了个远房表妹,她只比我小一岁,按他们那边算年纪也不小了,我娘就让我来问问村长,能不能先定亲,好让人家女方安个心,等明年我到了咱们村规定的年龄再办亲事,对方也愿意等。”
叶兰亭含笑听完:“那这么说,你也是很中意这个姑娘的咯?”
刘铁柱脸更红了,支吾道:“我娘说她人很勤快,也老实孝顺,找这样的媳妇以后能顾家。是我娘催得急,其实我的意思也是等明年再说,现在成亲的话家里旧房根本不够住,我想等再赚一年的钱,把家里房子盖了再打算这些事。”
“嗯,你能想得这么长远是好事。所以我才建议大家不满二十岁前不要急着婚嫁,等自己创造出一定的家庭条件,也能给将来的老婆孩子一个好的生活。”叶兰亭又想到个问题:“对了,你这个远房表妹和你是几代亲啊?三代近亲内是不宜结婚的,否则以后生的小孩的容易有遗传性畸病。”
刘铁柱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桂花是我表舅母的弟弟的女儿,跟我不是近亲的。”
叶兰亭点点头:“行,既然你自己满意,就回去跟你娘说,定亲礼先准备上吧,反正按照现在的习俗,走完三礼也差不多半年时间了。”
刘铁柱感激地道:“那就多谢村长了!”
叶兰亭微笑,刘铁柱是他这一批年轻人第一个定亲的,这是个好事,往后他们大古村的年轻一辈再也不会找不到媳妇嫁不到郎君,以后都得由他们大古村的人去挑别人。
等过完正月十五大年,全村人又开始恢复劳作。
不修路了,有很大一批劳动力被释放出来,本来大家都还有点忐忑,不修路肯定就没活干了呀,但叶兰亭一声指令,村里集中人力开始办砖窑厂。
山下烧窑,山上挖黏土。
原来修路那批人和狼牙寨来的那批人全部转移去烧砖窑。
办砖窑厂这件事跟纺织厂不一样,叶兰亭没想奔着赚钱去的,她是为了给村里村民改善居住条件,烧制出来的砖窑到时候会全部用来兴建砖墙房屋和烧制土炕。
叶兰亭站在堂屋前,看着她半年前画的那幅《大古村十年规划图》。
如今村西头建起了纺织厂和公众食堂,村东头建了个临时安置房,山脚下有一个养殖场,村口往外通了一条青石路,除此之外,大古村里的基础建设基本没怎么动。
现在,村里经济运转已经活起来,是时候给村里搞搞基建了。
在叶兰亭画的这副基建规划图上,画了一个‘井’字形的中心轴,以村坝为中心往四周米字形展开。
以后村坝这块,就是村里的娱乐休闲中心,以后村部的办公楼也要移到这里来,总把办公开会的地方放在叶家院子也不是长远之计。
然后围绕村坝广场,预留一条商业步行街,预留一片空地用以修建学堂和医院等公共利民建筑,再在老井四周建一个绿化花园。步行街外后便是居民楼,独栋独院的复式小洋房,呈两个半圆将中心广场包围,分为二环和三环,居民楼外左侧是工厂区,右侧是养殖区,后侧是田园区,再后侧便是后山。山脚下一边是开荒出来的沙地,一边是新建的砖窑厂。
工厂区、养殖区与居民区都分别有路连通村口的直通路。
这规划图叶兰亭是按照现代城市的规划方式来画的,对于大古村这样的小山村而言,有点太过超前。
所以叶兰亭并不慌,她给自己定的实现规划时间是十年,先从最简单和最重要的开始。
什么最简单,翻新房屋最简单;什么最重要,修建学堂最重要。
就在年后刚开工没几天,山上开采黏土的砖窑队传回一个消息,有人在挖黏土时发现了疑似矿盐的东西。
砖窑队的人用树叶把几块琥黄色的石头带回来给叶兰亭看。
她打开树叶,仔细一瞧,还真是矿盐石!
第51章、1更+2更
叶兰亭连忙打开手机对着矿石一扫:【恭喜您,挖到宝藏盐矿石!村庄财富+10000.】
叶兰亭:“……!”
如果能将盐矿开采出来,那她的大古村就发财了!
只是现在朝廷下令禁止贩买私盐,这桩生意恐怕不能拿到明面上做,想到何氏要贩盐也得借江湖人士出手,做得十分隐蔽,一般的小盐商更是得小心翼翼。
叶兰亭想到这儿,立马让砖窑队的人封锁消息,除挖矿时在场那几个人,发现盐矿的事不能泄露出去半分。
好在当时挖采那几人都是本村人,刘小刚带领的小队,他发现疑似盐石的东西后立即带回来给叶兰亭过目,因此知道的人没几个。
盐矿必然要采,但绝不是大张旗鼓的采。
幸而这次砖窑厂建得很及时,正好可以借挖采黏土的名义暗中采盐矿。
其实盐本身并不是什么违|禁物,只是在物资匮乏的古代,盐成了百姓家中稀缺的东西,其重要地位有点相当于后世的石油,至于能制兵器的生铁就更不用说了,一般朝廷只要管控住这两样东西,就能管控住战争和经济的命脉。
以前叶兰亭看史书时,看到关于“盐引”的起源最早见于宋代。北宋太宗年间实行了所谓“折中法”,要求商人须向边境运送粮草而获得盐引。
后来明初政府又诏令规定,盐商须赴边塞纳粮,再由官府发给盐引,称“开中法”。那时因为商人们苦于远途运输,于是在边塞之地就近雇人开垦土地,收获粮食后换取盐引。
如此一来,既保证了军队粮草充足,又收敛了中原腹地的经济流通。
盛朝皇帝才刚开国五年,前朝乱军又频频在北方发起反攻,如今这位皇帝老儿用这样的办法,一能有效管控朝廷财政,二能驱使全国盐商主动为边塞大军运送粮草,可见其雄才谋略不输于历史上其他皇帝。
只凡是与特|权沾边,皇亲权贵总是能从颁令中嗅到巨利,围绕盐引滋生种种包庇勾结行为,这种政|策是不宜持久的。
只能特殊时期行特殊办法。
叶兰亭虽未见过这位盛朝开国皇帝,但她根据一些听来的事迹分析判断,等到北方战事平息后,这位皇帝应当会逐渐将盐引政策开放。
所以她现在将盐矿开采出来,先小部分出手一些,换些银钱用在村里的其他工业和基建,等到过几年不打仗,朝廷管控得不严了,再权宜行事。
小事依众谋,大事当独断。
越小的事情叶兰亭越会召集全村人开会讨论宣布,越大的事情叶兰亭反而只需独自思考一晚上便决定。
村民人多嘴杂,采盐一事暂且不宜走漏风声。
叶兰亭决定好后,将几个心腹手下换来,吩咐他们秘密行事,又抽调了一部分人去砖窑厂,明面上的一批人用来烧砖,暗地里的一批人却是在采盐。
这件事情瞒得很紧,就连郑姑她们都不知道。
年关过后,从镇上收购的毛料渐渐变少,薛霁安便来向叶兰亭请示,是否能将镇上的两间铺子腾一间出来做纺织品零售铺。
自从正月那段时间,外村的人来大古村走亲戚,看到他们这儿的人都穿一种款式新奇的棉衣和毛衣,即便是小孩子的衣裳也很好看,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些棉衣和毛衣都产自他们大古村自己的纺织厂,用镇上收购的毛料加工成的。
大古村村民在自己的村办工厂买东西有便民优惠,但不是大古村的人却是想买都买不着,这可把乡里乡亲都羡慕坏了!
听说他们叶村长规定,纺织厂的东西只销到城里去,根本都不在镇上卖。
除去杨青锋带走那批货外,年后纺织厂开工,仓库里又有了不少现货库存,所以薛霁安考虑,看能不能把收购站旁边的店改成零售铺,把村里的纺织库存销售掉一些。
叶兰亭听了他的提议,沉吟地敲敲案桌:“在镇上销售一部分也不是不行,把库存全部积压在村里确实不明智。”
毕竟如果他们大古村没有自己旗下的商铺,在旁人看来,他们的钱财来源就显得很迷了,所以开商铺是很有必要的。
叶兰亭研磨铺纸,在办公桌上写几个大字:【大古商号】。
“就用这个名字吧,以后它就是我们大古村的金字招牌。”
薛霁安拿起来纸来看了看,浅笑:“村长这手字写得很好看。”
都说字如其人,叶兰亭的笔风原本清隽婉约,现在逐渐透出几分遒劲洒意,或许跟她的心境变化有关吧。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因为镇上已租好现的铺子,卖毛料的百姓就能直接转换成客户,将隔壁屋子腾出来,装潢一下就能开张。这些事根本不用叶兰亭亲自操心。
只在给毛衣和棉衣定零售价时,叶兰亭召集了郑姑和纺织几位女工一道来商议。
刨去成本和人工、运输、铺子租金等费用,一件毛衣零售价最后定为:成人男款两百文,成人女款一百八十文,童款均码一律一百六十文;棉衣无论男女款,统一价三百文。
定的这个价格在小镇上售卖自然偏高,但比起郡上物价不算贵,叶兰亭本意也没想靠镇上这点客流量赚钱,大头还是得销往北方。因为北方比南方更冷,对毛仿品的需求更大。
叶兰亭还定了个规矩,棉衣和毛衣一款每天只卖十件,卖完即止,多的没有。
不是她故意要搞饥饿营销,而是镇上能承担起买一套棉衣毛衣下来花半吊钱的人家,拢共就那么些人。普通村民得攒几个月钱才能买得起一件,她就算敞开卖也不一定能卖得出那么多数量,还能防止隔壁乡镇和郡上的商人来恶意囤货。
很多时候,叶兰亭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她长远的考量在里面。
经过几天筹备时间,大古商号纺织铺终于在正月月末开张了。
第一天开张时,只用不到两个时辰,定好的一天销售量就被卖光了——大多都是镇上的富户买走的。
集市上围观的百姓因为价钱原因略有迟疑,但知道大古商铺卖的棉衣都是实打实的好毛料做的货,质量有保障,等咬咬牙下决心买时,店掌柜笑盈盈出来对大家抱歉道:“今儿的货已经买完了,各位还有要买的,明儿个请赶早!”
街上客人围着不肯走,问:“哪有开店不做买卖的?你们店里不是还有货吗?我们给钱难道还不卖?”
店掌柜陪着笑道:“我们村长说了,我们大古商铺的棉衣和毛衣全是村里娘子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不是那等次品货,为了不赶工,保证质量,我们铺子要限量销售,每天每个款式只卖十件,每人限购一件,卖完即止。这也是为了把好东西给到真正有需求的人手里。”
街上客人不满:“那刚才买走棉衣的全是镇上大户人家,他们哪个家里缺衣裳穿了?”
店掌柜又笑:“所以我们店规定,每人限购一件,到了明天,这些人再来买的话,就没有名额了。到时在座各位想买,赶早一些来,就能买到了。”
“每天那么多人,你能记住谁是谁?”
店掌柜说:“在下别的本事没有,认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这位客官,您要是不信,明儿您再来,保准我还能认得出您!”
一番话便将大家的疑惑不解全都化解了,还给大古商铺立了个特立独行的规矩,倒是新奇。
围观众人见店掌柜真说到做到,卖完限量的棉衣后就关门去了隔壁收购站,大家才慢慢散去。
镇上赶集的人们津津乐道讨论:
“我跟你们讲,我有个表姑就在大古村,是她们那儿纺织厂的工人。我正月里去大古村走亲戚,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看见什么了?”
“大古村人人都有一件这样的棉衣,还有那个用羊毛线织的毛衣,我听我表姑说,都是她们村集体免费发的!”
“好家伙,还有这种好事,这样一套冬衣他们铺子要卖半吊钱呢!”
“那可不,我还听说今年过年他们大古村是全村人一起吃的流水席,那家伙,据说年夜饭摆了十几道菜,全是他们村长出的钱,还给请了外面的戏班子来唱戏,热闹了整整一晚上呢!”
“我听我表姑说,过年的时候他们那位叶村长还给发了集体红包,听说有一百文,顶普通人两个月工钱呢!”
“对对对,这事我也听说了,你们说那大古村以前那么穷,怎么半年时间就翻天覆地变了个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