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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墓 皇墓 第86节

他从京城回来后就修身养性,满城的青楼名妓都垂泪不已,为此惋惜,甚至有胆子大的直接堵在总督府门口,可惜三少爷早已去军营,终是见不到人。

这回,胡三公子赶赴江南战场的消息传遍江城。

他随军出城的那日,热闹非凡。

满城的姑娘都来送行了,挥着手绢儿热泪盈眶,纷纷把香囊往他身上砸去,天上仿佛下起了一阵香囊雨。

城中的八大名妓在城门口坐成一排,各人拿出看家本领,有人为他歌一曲,有人为他反弹琵琶,有人为他吹奏丝笛,还有人为他翩翩起舞。

八位花魁编排数日,在众人面前合作表演,简直美轮美奂,让这群军汉子大饱眼福。

毕了,姑娘们仍是依依不舍。

“三郎……”哀怨的声音千转百折。

“三公子……呜呜呜……”姑娘家都不舍地哭起来。

周总兵骑马在他身边都看呆了:“三公子,你这艳福真是一辈子都享不完啊,夜夜当新郎都没问题。”

胡天磊稳稳坐在马上,不停向四周抱拳,大声道:“承蒙错爱,天磊故不敢当,这回奔赴江南是为家国天下,也为儿女私情。”

四周的哭声突然停下。

胡天磊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严重的事,觉得喜欢就坦坦荡荡说出来,跟所有人分享,“我去江南追媳妇了,从此洁身自好,各位姑娘以后把我当陌路人就好。”

四周的哭声顿时更加凄厉:“三郎啊……你太残忍了……”

周总兵彻底呆了。

阁楼上送行的hu总督,一张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丢脸丢到家门口的臭小子,一点都没遗传他老子的风范。

滚,滚,滚,赶紧滚。

第82章 他喜欢与天斗,与人斗,……

秋高气爽,河岸边的树叶隐隐泛黄,一阵风吹来,漱漱作响。

经过一段时日的整顿,码头上秩序井然,每艘船来来往往的搬运工人旁边,必有一指挥主管,增加不少效率。每五艘船之间,肯定有一小队巡逻人马,检查是否有人违反规矩。

码头的地面也干净不少,漕运汉子衣着整洁,精神气比以前好多了,每日的午粮都有人送来,足足两个大馒头,都是帮里免费提供的,据说是永安郡主和江南商会敲定的一笔生意,有人若是吃不够,可以再去旁边的小货郎那里买些填饱肚子,价格还比市面上便宜一些。

某一艘大船前面,汉子们正在搬运货物,嘿咻嘿咻的声音中气十足。

突然,不远处走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个青衣少年,面如冠玉,头戴纶巾,俊美不似凡人。曹子廷直直走来,走到这户商家的主管面前,问道:“运到哪里?”

“……往南走。”

曹子廷了然一笑:“闽地?”

主管被这好看的笑脸晃了晃神,一想到这要命的问题,赶紧回神,陪着笑脸,偷偷塞一袋银子过去,“仗是要打,咱们生意也要做的。”

曹子廷掂量钱袋,好脾气地点点头:“普通生意都能做,不过郡主严令禁止的货物不准卖。”

杜平此前在漕帮下令,要求军械,粮草,马匹之类的物资禁止交易,并严令商会也要遵守规矩,决不允许在两地对峙的时候给敌人送粮草辎重。

主管忙不迭点头:“公子爷放心,郡主的话谁敢不听,我们都是做本分生意的。”

曹子廷又笑了下,一脚踢开面前的盖子,里头装的是一些胭脂水粉,看上去像是做女人家生意的。

他眼帘微撩,看到那主管暗暗松一口气的模样,开口道:“盈客闺庄就是你东家开的吧?”见到主管热情地点头,他看一眼便收回目光,态度冷淡,“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

迎上他的眼神,主管冷汗直流,觉得今日不能善了。

曹子廷平铺直述:“装胭脂水粉的箱子不该有这么重,帮众脚上动作有些吃力。”语音一落,不给对方反应时间,一眨眼已拔出腰间长剑,纵身跃到另一只箱子前,银光一闪,高高劈下,顿时露出藏在下面的军械。

主管转身就想逃。

曹子廷长臂一伸,闪烁寒芒的长剑拦在对方面前,冷冷吐出:“都拿下。”

一瞬间,盈客闺庄的那些伙计连同掌柜都被反手压下,动作快得让人不敢置信,帮众们训练有素,简直可媲美军队。

周围其他船只前搬运的汉子们只是顿了顿,看一眼,继续井然有序先前的工作,仿佛一点也没被干扰。

这组织纪律,看得各户商家咋舌不已。

曹子廷收押完毕后,就想派人将此事前因后果调查一番,然后禀告给郡主。他走到自己的书房前,看到门前开了一条缝。

曹子廷瞳孔一缩,里面有人!

他手扶剑柄,小心翼翼走近去,只听到一串熟悉的笑声,仿若银铃:“这么敏锐?”

是郡主!

曹子廷欣喜若狂,推开门,脸上表情却十足十地收敛,嘴角只是微微一翘,一副遇到普通朋友的模样:“郡主怎么来了?”

杜平望过去,突然想到一句话,喜欢是掩饰不了的。

他的表情努力淡定,可是他的眼睛一直闪闪发光,如见珍宝。

杜平垂下眼眸,淡淡道:“想来问问你,账目上是否有发现?”

曹子廷敏锐觉察到她不太开心,又不敢问,便就着问题回答,一脸惭愧:“张秀才做得很好,我翻阅了过去三年的账目,没发现不妥。”

杜平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敲击桌案。

曹子廷问道:“张秀才沉默内向,并无不妥之处,为何郡主从一开始就怀疑他?”

最初他以为郡主是想夺得漕帮财政大权才将他安插进来,可一段时间后就发现,无论张秀才做得多好,郡主都不会信任。

杜平抬眸,态度坦荡,知无不言:“任何一个地方的账房先生,一定是东家最信任的人,张忠书是卫海的死忠,而且一定是最死忠的那一个。一个老手在账目上挖坑再简单不过,所以,在你能完全接手之前,我会一直把他留在漕帮。”

曹子廷颔首同意,听到“最信任”三个字,心跳猛然加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沉默片刻,又简单把今日的事交代一遍,开口道:“人已经收押在柴房,任您处置。”

杜平无所谓地摆摆手:“你看着办就好,不用问我。”

见他眼中流露出不解之色,便又多解释几句,“黑吃黑这种事,我不方便去做,不能给公主府抹黑。你这回扣下的货物我就收下了,正好运给师兄去用,城外正紧缺。杀鸡儆猴干一次就好,最主要的是收拢这些走黑市的商家,归为己用。”

“我……我没……”曹子廷想了想,把后半句话吞回去,望着她,点头道,“好。”

杜平笑道:“这一块我打算交给你,能做成什么样就看你的实力,多大的能耐就占多大的好处,不过照我的想法来,若是干得漂亮,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持之以恒,也许可以发展成一个比漕帮更厉害的组织,将来的江南,漕帮管水上,你建立的这个管陆地,连官府都要避而走之。”

她双手交握,手背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我很期待。”

曹子廷微笑道:“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杜平听他一直说“您”字觉得别扭,沉默半晌,还是没有纠正,有点距离也好。

曹子廷道:“以前在灵佛寺,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慧根,进入漕帮以后才发现,我很喜欢这些,比过去出家的日子更有意思,我这个人,就适合庸俗地活在凡尘俗世,郡主,我欠您一句真心实意的感谢。”

杜平一怔,马上笑了:“以前的谢谢都是假客气?”

曹子廷面现尴尬,接不下话。

杜平哈哈大笑,目光意味深长:“子廷,你喜欢权势?”

“权势”二字立刻击中他心中迷惑不清的地方,为什么不怀念出家的生活?为什么更愿意留在漕帮?为什么享受现在的生活?他拨开云雾见青天,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他喜欢站在众人之上,发号施令。

他喜欢旁人崇拜又讨好的神情,追随其后。

他喜欢与天斗,与人斗,争权夺利,其乐无穷。

许久,曹子廷抬头,目光一寸一寸清明起来:“我喜欢权势,”顿了顿,又问,“这样功利是不是不好?”

杜平偏过脑袋,笑道:“没什么不好,谁不喜欢权势?只要别失去本心就好。”

曹子廷点点头。

两人之间仿佛一下子说完了话,陷入诡异的沉默。

曹子廷看她一眼,又低下头。

杜平觉得气氛有些不自在,正想起身告辞,只见曹子廷快步向她走来,又突然停下

两人只隔着一张桌案,曹子廷紧抿双唇,优美的的唇瓣抿成一条线,他踌躇着又走两步,走到与她同一边,两步之遥停下。

曹子廷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只雕刻精美的木盒,递过去:“送给你,补给你的生辰贺礼。”

杜平没说话,沉默地接过来,眼眸微微抬起。

曹子廷喉结吞咽,手心紧张出了汗,他故作轻松,笑道,“好了,没事了。”

他后退几步,又站回原来的位置。

离她远远的。

杜平轻声问道:“怎么现在才送?”

“生辰那天晚上你心情不好,”曹子廷回道。

他犹记得,她那晚获知皇孙的婚事后,发疯般策马奔腾,再后来,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尴尬,他便更不敢送出手。无意说这些,他随口应付过去,“后来就忘了,今天看到你才想起来。”

杜平沉默片刻,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只手镯,鎏金工艺只能算一般,但花纹好看,她拿起来掂了掂,觉得重量不对,立刻又望向他,以目光询问。

曹子廷心领神会,解释道:“内环有个凸起花纹,按一下,可以打开手镯,里面空心,可以装东西。”

杜平一边听一边动作,“咔嚓”一下,手镯里面的确是空心,装了两把薄如蝉翼的小巧飞刀,她拿起一把看看了,刀刃锋利,寒芒毕闪,顿时赞道,“好刀!好手艺!”

曹子廷闻言,松口气,笑道:“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

杜平点头,目光仍留在飞刀上:“喜欢。”

“你喜欢就好。”曹子廷道,“鞭子的攻势不够致命,留点东西防身也好,镯子正好是女子常用的,不引人注目。”

杜平同意,爱不释手:“我会带在身上的。”

曹子廷微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皎皎如月,灼灼其华:“郡主,恭喜你又长大一岁。”

这日之后,曹子廷下大力整顿走私偷运,最开始挖出所有走运河路线的,趁着漕帮的便利有一个抓一个,手头上逮到的人多了,消息也多了,渐渐遍及陆路,只要往闽地运输违禁品的都被网罗起来。

一时间,粮食军械马匹的价格都在闽地居高不下。

曹子廷从中收取三成利,发现禁得越厉害赚得就越多,当然了,这也讲究一个合理范围,不能往死里去整,给彼此留一条活路。赚越多就越多人投靠,越多人归顺就势力范围越大,这一招简直比永安郡主之前入股江南各大商家还更方便更有赚头。

江南商会不少精明人都发现了,蠢蠢欲动,都想从这场暴利中分得一杯羹。

陈千瑜把他们都压下了,理由很简单,“上一回郡主手下留情,只要了我们一成利,这一回去找上门,你觉得她会把好处拱手相让?”

被钱糊住眼睛的人还在搓手:“郡主是个好人,向来不吞独食,留点残羹剩饭给我们也好。”

陈千瑜嗤笑一声:“残羹剩饭?不剥你一层皮就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