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去的。”
“成,阿姐过段日子一定会送你去学堂。”
她把这件事记在心里,麦冬悄悄看了她一眼,抿着嘴笑了起来。
每年到这个时候,晏桑枝总会咳嗽,她准备做个梨膏糖。
锅里放水,她将雪白的梨子切碎,等水沸腾冒泡后,碎梨全投到锅里,往里头加适量的半夏、茯苓、川贝母、杏仁、前胡、百部、款冬花、生甘草熬煮。
每隔一段时间取煎液,取足四次后,换小火慢慢煎,汁液反复起泡,沾在铲子上顺滑地往下落时,她往里加糖。
等到汁液不沾铲子里,方木盘提前涂油,把膏汁倒在盘子里,趁热将它按扁,弄得方正,稍凉后就切成小块。
她做得很多,挨个装进瓷瓶里,能保存得久,还可以拿出去卖。
叫来几人,各分了一块梨膏糖,她想见效快点,用得料足。含上一块,有股凉意从舌尖滑到喉咙口。
梨膏糖是甜的,等一点点化开,滋味又不太一样,那冒出的一点苦,正好将朦朦胧胧的痒意抵消。
这糖硬,她含在嘴里许久才化开,坐在那里翻看医案,寻思得再买上两本,不然医馆开门时不够用。
等她寻摸到了好的医案本后,隔日医馆挂牌匾,准备正式看病。
作者有话说:
女主是穿越重生,古穿古从前朝穿越又重生到这个朝代里来,设定为只有这条巷子里的邻舍她是认识,其余所有的人都不认识。可以看做是平行世界,因为新的朝代跟上一世的走向是彻底不相同。
黄土救命,治犬咬伤均来自《本草纲目》
所见少,则所怪多——《抱朴子·论仙》
梨膏糖做法——三百味常用中药材识别与药膳
第24章 医馆营业 ◇
◎又相见◎
东城巷大部分时候是深幽寂静的, 各家关上门,高墙深院,吵闹声都蛰伏在里面, 只有清早和晚间才放出来。
可此时却很热闹,半高的小孩踮起脚抬头往上看, 嚷道:“我见不着了。”
没人理会他, 跺跺脚歇了气混在那人堆里听个声。
“医馆呀,晏家早先办得是极好的, ”中年男子回想起那时,徐徐叹气,“也不知道他家长女看病如何。”
他的话落,另一搭就接上,“瞧了才知道, 不过只听闻她会做药膳, 我也没吃着。要我说汤粥能不能治病还得两说。”
“我是盼着阿栀能看好,晏平两个在时,看头疼脑热都不需要几个铜子。可他们走后, 病一场就得花小半的银钱,攒的一点钱全喂进了郎中的袋子里。”
接话的是李阿婆,她难得出门来,手里牵着怯生生的阿花。嗓音跟她一样老, 说一句喘几口气。
左右一圈的人渐渐沉默, 想起晏家往日的好来,有些唏嘘。没那么多人开口时,小孩拔高的嗓音出挑, “有人出来了!”
晏桑枝从门里探出身来, 被一堆围在门前的人唬了一跳, 再一看都是些熟面孔。
医馆开门的日子,她只含糊提过一嘴,没晓得大家手里头的活也不忙了,反倒过来捧场。
“各位叔婶,今日不忙呐,不用围在这里,从今日起看病过来找我就成,不拘时辰。”
她面对这么些人也不怵,语气熟络。
“我们是来给你添彩的,哪好现在就走,”桂婶从人堆里钻出头来,嗓门很大,“挂牌要有人的。”
大家应和她,桂婶又举起个东西来叫众人给她让路,是一对红灯笼,贴了两个药字,应当是请巷里秀才写的。
她那双温热的手紧紧握住晏桑枝的袖子,话却是冲着外头说的,“大家也晓得我做什么这么殷勤,晏平两个去后,阿栀我也没多关照她。是她自个儿立起来,学了一手好医术,叫我宝哥儿在她手底下讨了一条命。”
大伙又忆起那日窄小的巷道,一滩叫人清理了半天的血。
“当时我也怕那稀奇的药膳,生怕吃了反倒误了病症。可你们也瞧到了,我和宝哥儿比之前还要康健呢。”
她之前虽说丰腴,可人面色瞧着不太好,哪有今日这般红润,更别提萍娘手里抱着的宝哥儿,活泼过头了。
底下有人笑她,“哎呦,桂婶,你这说辞我都听腻了,晓得了晓得了。”
“桂婶啊,你要再说下去,我都能替你把后面的给说下去,快快让阿栀挂牌,我好让她替我瞧瞧。”
笑声一阵又一阵,桂婶也不恼,嘿嘿一笑,将那灯笼交给晏桑枝,自己大阔步走下去,另范大并孙行户送了一副对联,大红底,墨黑字,上述:
春夏秋冬,辛劳采得山中药;
东西南北,勤恳为医世上人。
晏桑枝收好,寒暄的话来回说,跟车轱辘似的,才等到阿春敲了鼓,凑个吉时。
刚才还在往外冒话的人赶紧收了嘴,一道抬头去看。
晏家医馆的门匾是几十年传下来的,几年前拿下来,蒙了尘,又遭虫蛀。
曹木工重新给刷漆,雕花,描字,才叫它今日有黑曜曜的光彩。
她家没有壮劳力,这牌匾是贵子和范大给她上的,安在晏家正中,揭了大红布,泛着金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晏家医馆。
那红灯笼和对联也给贴上,显现出红彤彤的喜庆来。
那些在东城巷生活了多少年月的人,如今又重新见这牌匾,说不出什么滋味,开方看病的故人已经不在了。
麦冬和麦芽还小,他们不曾见过晏家兴盛时,可晏桑枝却很难忘记,她凝视着这块牌匾,好像看见晏家以前的光景。
如今交到了她的手上,不能再没落下去。
她长吁一口气,转过身请众人安静,俏生生立在那里,音色并不高昂 ,晏桑枝说:“多谢叔婶今日来添彩。虽我爹娘故去,但这医馆是他们多年的心血,总不好断在我手里,所以今日我有底气后,又重新挂牌开门。
医馆是看病的地方,我就不说请大家捧场了,只望大家都能无病才好。”
不待众人说什么,她转口又道:“不过若是真病了,那我也尽力帮忙医治。至于银钱,叔婶也晓得,小病和大病是不一样的,银钱自然也不同。”
瞟到底下大家专注的神情,她缓了口气,“小病按我爹娘在时那样收钱,几文,或是拿些菜蔬玩意来抵都成,不要担心我不收,把病给耽误了。那这到了大病,可就得收百文到一贯多了。有点不舒服赶紧来看,舍小钱攒大钱。”
“对对对,是这个道理,阿栀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桂婶第一个应声,旁边人拿眼斜她,咋还抢话。
“那我旁的话都不说了,有什么想问的,到时候尽管来问我。要是有想要瞧病的叔婶就跟我一道进来吧。”
晏桑枝收住话尾,往里面走去,屋外这一堆人赶紧跟上,推推搡搡进门去。
转眼门外竟一个人都没有,剩下个小孩蹲下来穿鞋,边穿边往里走。
到药房里,大家伙看看那药柜,又摸摸柱子,只觉得回到了三四年前的时候,那老一辈人就咕哝着,“好,好呀。”
晏桑枝看病是坐在黑漆长桌后的,上头放一只笔,一盘墨,两本厚皮的医案,一本记短症,一本记长病。还有个枕凳,手搁上头用来把脉的。
屋里还坐了几大条长凳,两边的窗户敞开,虽然冷气透进来,可亮堂不少。
她揉捏手指关节,坐在靠背椅上,眼睛环顾前面,“叔婶是谁先来看?”
到了这时候他们有些扭捏,一个叫,“大娘,你年纪大,你先去。”
“我让着小的呢。”
晏桑枝看他们逗趣,也不恼。这时有个精瘦的小孩从地下溜出来,仰起下巴,话跟豆子似地蹦出来,“阿栀姐,我先来看。”
大伙的目光随之望去,卖布的李大牛打趣,“小孩瞧什么病?”
人群里发出一阵嗤嗤的笑声,倒也不是嘲笑,只觉得颇有意思。
那小孩叫小河,他瘦的跟竹竿一般,心却大,一点也不胆怯,自顾自坐到高凳上。
年岁有些久远,晏桑枝记不得这小孩叫什么了,“大名叫什么,我好给记下来。”
“小河,大名就叫李小河。”
小河歪着脑袋看她在一本短短的本子上写下字,他看不懂。
“来,把手放到枕凳上,我给你把脉。”
小河照做,边上探过来不少脑袋,嘴里念,“这么点大小孩什么病哦。”
“身子挺好的,有点伤寒,多喝点热水,寒症自然会消下去。”
晏桑枝拍拍他的小手,没想到这么瘦的身子居然不虚。
有人替他松了口气,幸亏没什么病,不然家里还有个患病的老祖父,这日子可不好过。
小河眉毛上翘,他知道看病要付钱,可光溜溜的钱袋子是一文钱都摸不出来。
他从高凳上滑下来,边喊边往外头跑去,“阿栀姐你等我会儿。”
片刻喘着气背着一捆柴火过来,也没有进来,把柴堆在门口,挠挠头,“阿栀姐,我没钱,拿柴来抵。”
“你来。”
晏桑枝正缺柴,也没有说不要,而是招招手,让阿春拿四块梨膏糖给小河,并说道:“这是药糖,吃了止咳平喘,你拿去吧,给你阿爷也吃两颗。还要就拿柴跟我换。”
她才想起来,小河并不出名,但他有个阿爷,是个篾匠,常年咳嗽,喘气不匀,有好多次差点昏倒。
阿春拿了张油纸给梨膏糖包起来,笑眯眯递给他,小河略微低头,连连道谢,而后狂奔出去。
“阿栀,你这什么梨膏糖卖不卖啊?我家里小子也咳嗽,夜里咳得厉害。”
有个嫂子看得眼热,汤药根本灌不进去,夜里翻来覆去地咳,真真叫人睡也睡不好。
“要带过来瞧一眼,有些最好不要吃。不过我看嫂子你应当可以,让我把个脉,”晏桑枝从她手上伸回,在短医案上写下肺热,并告诉她,“嫂子你肺热,晚上咳得也厉害吧,梨膏糖跟你对症,买一罐或是给你包几颗都成,早晚含一粒,拿水化开喝也成,过个两日就不会再咳。”
“一罐多少?”
“三十文,里头十五粒,我买刚上季的梨子加了不少药材熬的。”
那嫂子也是信她,狠狠心从钱袋子里数出三十文拍在桌子上,换一罐梨膏糖回去。
有第一个付了银钱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这鬼天,哪怕穿得衣衫再多,也冷气入体,总得咳嗽一两声。晏桑枝挨个把脉后,才卖或者换给他们,有的谨慎,只买一粒当场尝尝再说,真吃着好了,喉咙口也舒畅了,才拿银钱买上一罐。
虽还不知道功效,但面上都喜滋滋的,今日来的也并没有什么大病的,都是些不费钱的小毛病。
阿春给她端了杯茶,温热的,晏桑枝一气喝了半杯,站起来走动会就听见外头一阵喊声,“阿栀,阿栀!我家这小子一直在吐。”
一个麻子脸妇人扶着个胖小子进来。
她立马从围栏里飞快走出去,剩下还等着看病的也跟在后头去凑个热闹。
“齐姑,你家小虎是吃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