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宫变没多久,柏文温立刻前往笠州,转辗多地,如今又贸然回京....”
暗桩说了许多,傅忱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皱眉头疼,一点都不想管,只应付说了几句。
“宣武倒了,柏文温跑了这么久,要是没想通,他也不会回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着说着傅忱没声了。
暗桩等了一会,他正打算悄然退下时,傅忱忽然转过身,叫住了他。
暗桩不明,“陛下?”
傅忱忽然问他,“你跟了我许多年,你看着我有什么变化吗?”
暗桩没听懂,他正愁怎么回答的时候,傅忱摸上他自己清瘦凹陷的脸,他原先是想摸手的,但又转抚上了脸。
“你说我有没有变化?梁怀乐看见了我,会不会讨厌我?”
他的手上挖了很多肉喂蛊虫,留下了很多青印,不如以前光滑平整了。
暗桩看过,傅忱前几日问蛊师有没有长肉修疤的膏药。
陛下是怕有疤太丑的话,小公主不过来牵他了。
他想到和梁怀乐见面,心下就紧张了起来,梁怀乐最喜欢他穿什么样的衣衫?
“对了,是天青色的那件,你待会替我取来..”
梁怀乐说过,忱哥哥这件衣衫最好看了,穿起来像玉京仙郎。
她在话本里学过来的词,学以致用,很快就对着他夸了。
那分明是形容狐妖传本里男狐妖的词。
傅忱当时恨,骂她。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却很甜,他想笑,梁怀乐怎么那么笨啊,笨得可爱。
暗桩听着傅忱喋喋不休。
“不只要取我的,记得也要把梁怀乐的收拾好,放到我给她准备的新宫殿。”
“她以前都没有衣衫穿,我给她准备了许多,都合身的,一天给她换一身,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你还没有回答我,她会欢喜吗?”
暗桩心头一哽,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傅忱。
“陛下对小公主一片心意,小公主若是知道了,她肯定会心喜的。”
傅忱点头,“是。”
“是啊,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和她分开这么久了。”
早知道他对梁怀乐的心意。
可惜世上哪有早知道呢?
*
怀乐当夜答应和柏清珩走,第二天她又有些犹豫想后悔了。
这是她生活了很久的地方,她的家啊。
真离开了去哪里呢?
而漂亮质子,当时她也说过的,只要怀乐不出现在他的眼前。
想必,他会放过她的吧。
当初怀乐对他很好啊,虽然也给他惹了不少烦,二哥哥被抓了,想到二哥哥被抓,怀乐莫名失神了片刻。
那个二哥哥,好像第一次莫名替她出头的二哥哥,此后没有见过面,在她梦里出现过的二哥哥。
二哥哥总欺负漂亮质子落到他手上……
会不会.......
怀乐想到他可能会死,她的心抽痛了一瞬。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手里捏着的菜叶子已经被小兔子啃完了,小兔子在舔她的手。
怀乐蓦然回神,她重新拿了一块菜叶子,看着小兔子,甩了甩头不能犹豫了!
反正她已经答应了柏大哥,她不能食言。
至于到哪?先离开再说吧,日后...日后也可以回来啊……
柏清珩带怀乐,离开的时日定在新岁当夜,汴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岁当夜,全京灯火通明。
不宵禁,城门大开,届时鱼龙混杂,这是最好的离开时机。
一日的光景飞逝。
柏清珩这些日子顺着柏文温,眼看着新岁快到了,柏文温也很给脸,两父子没有再闹起来。
只是柏夫人和柏俐君还想着怀乐,说要接她过来,柏文温不让,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对她的名声不好。
他说名声的时候,特意看着柏清珩说的。
柏清珩闻言,沉得住气,没有什么反应,甚至用木著给每人夹了一块鱼肉。
先是柏夫人,再到柏俐君,最后是柏文温,他说了句吉祥话。
“儿子祝父亲来年平顺,万事如鱼得水。”
年岁饭吃得早,柏夫人带着柏俐君去放河灯。
柏清珩打点好了一切,他这次要出门是特意和柏文温打了招呼。
话里话外,说得很是妥协。
“父亲,怀乐妹妹一人孤苦,今天毕竟是新岁,儿子给她送些吃食好吗?”
他打开食屉给柏文温看,里面是水晶小笼包,鱼肉,糖酥等一些小食。
柏文温开始没说话,柏清珩与他说。
“儿子这些日子想通了,与父亲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最终,柏文温让步,他派了自己身边的人跟着监视。
“晚间了你一人出行不好,为父派个人跟着你,早去早回。”
“好。”
........
过了酉时,此刻的宫内一团乱。
正殿里,宫侍全都躲了起来,傅忱勃然大怒,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蒙着白布的人依然没有醒过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子母蛊已经种下去了,母蛊在他的右臂鲜活。子蛊爬着‘梁怀乐’的手臂。
没有,他喂养了那么久的蛊没用。
他等了好久,子蛊掉了下来,居然死了。
傅忱掐着蛊师的脖子,额上青筋爆起,眼角溢着泪,“说!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没有醒!”
“说话啊!她为什么没有醒?!”
明明说好了过了酉时,日落西沉,子蛊很快就能将她带回来。
没有!没有!没有!已经过了酉时。
傅忱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的头发有些散了,蛊师已经被他杀了一个,余下的这个蛊师在空中蹬着腿也快没气了。
暗桩上去劝,“陛下,您掐着他,他是说不出来的....”
傅忱咬着牙齿,他狠狠将蛊师丢在地上,“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否则朕踏平苗疆,将南疆人统统碎尸万段!”
蛊师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嗓已经被掐坏了,如今他的声音哑如铜锣,不断求饶。
“陛下..明鉴,我等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不可能啊,子母蛊最关键在于,用蛊的男女有过肌肤之亲。
傅忱说过有的。
有过为何子母蛊一点反应都没有,子蛊还死了,既然有,操纵子母蛊的法子全都是对的,为何那女子没什么反应,全然复活不可能,她此刻也该成为尸人了,受他手里的摇铃操纵。
他们是想着用摇铃操纵女子,再间接操纵傅忱,控制南梁。
但现在怎么会如此。
肯定是新帝骗了她们,他和这个女人没有过肌肤之亲。
“庸人!敢骗朕!”
傅忱推翻了祭台,他拿过苗疆的九头蛇身,一把砸过来。
蛊师忙不迭说,“陛下亲鉴,子母蛊不可能会出错,您与此女必然没有过肌肤之亲,若是有,她必然会....”
蛊师话未说完,他瞪大眼死去,脑花迸溅,有宫侍吓晕回去。
“骗我、骗我、骗....当我那么好骗是吧....”
他和梁怀乐怎么会没有肌肤之亲。
傅忱彻底失控了。
暗桩大惊失色飞奔过来制止,被傅忱一脚踢撞在柱子上。
没人敢靠近他。
傅忱匍到‘梁怀乐’的身边,他掀开上面的白布看到那张死人灰白的脸,忍不住嘴唇抖瑟,声泪纵横。
“梁...梁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