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沾他妹妹头上, 理都不是理, 劝个球?
长京最好的天字房, 还是个赏长京的绝佳位置。
房内清静敞亮, 幽雅舒适。
怀乐推开窗往外看去,三个月了,一点怀都不显, 主要是她瘦,即使系了窄腰的绦带,腰身依然纤细不足一握。
若是知道怀乐怀孕的人不说, 只看她是瞧不出来的。
底下人生观喧哗, 人来人往,比之南梁, 要更吵些。
汴梁的人说话腔调更柔些, 带着点南下水乡的柔软,因此街市声音不大。
同等同样的各式摊贩商铺, 驶过错落的马车行人, 有着绫罗绸缎的, 也有穿粗衣麻布的, 多种多样。
年关过了没多久,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人依然很多很多,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
这里的人视红灯笼为喜庆的祥物,处处挂得满当当的,怀乐看着受风吹拂的灯笼穗。
忽而恍然,吸了吸鼻子。
想到在南梁那夜的灯笼穗,这里是傅忱的故乡。
想得入迷,梁怀惔敲门进来她都没有发现,直到肩头拢了一件莹色毛边的披风。
怀乐才回过神,“二哥哥?”
怀乐自己接受打了绦带结,梁怀惔看着怀乐的面色总算是养回来了,心安些。
“吃食端上来了,趁热吃,这段时日赶路累,用了饭再睡,若是饭菜不合口味吃不下去,就叫阿央重新换别的。”
怀乐摸着柔软绦带的一顿,本来她要走,怕二哥哥看出来,方才转身对视一眼,怀乐便心虚低下了头。
闻言,这一小会,怀乐就问了,“二哥哥..不和怀乐一起用饭吗?”
一路过来,怕有人在饭食上头动手脚,梁怀惔都是先尝菜,连熬给怀乐喝的安胎药他都要先尝一口。
起央追看他尝安胎药,在旁边嘴角抽蹙得快要扯疯。
什么叫妹奴?喏,瞧,现成的。
起先二哥哥坐怀乐旁边的时候,怀乐觉得拘束,手脚都不好摆放。
不知道为什么,二哥哥给怀乐布汤夹菜,夹的菜怀乐都爱吃,汤的口味咸度也合适,从来没有一样不是踩在怀乐的味蕾上。
怀乐心生奇怪,问过他。
梁怀惔含糊其辞,他只说是厨子的功劳,那厨子做的饭菜净和怀了身子的人,怀乐想得不深,只能哦。
谁说他妹妹笨的,一句话就给察觉出来了。
本以为怀乐不会问,梁怀惔轻笑,骨子里还跟小时候那样,喜欢黏着哥哥。
“晚饭不能陪阿囡用了,哥哥收到了一位老朋友的拜帖,要过府去见见。”
玢王的帖子,梁怀惔进长京没多久,没等他找玢王,立马就收到了玢王的拜帖,说明玢王时刻注意他的动向。
二哥哥不在.....
二哥哥不在的话,怀乐走掉的机率会更大了。
怀乐手指绕着绦带,心跳得更快了,打听了一句。
“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梁怀惔难得心情好,摸摸怀乐的头发,逗她笑,“舍不得哥哥走?”
怀乐瞥开脸,“.......”
“好啦,不逗阿囡了,哥哥会完友会尽快赶回来。”
尽快的意思就是,会晚。
以前他闹,跟人打马玩疯常常忘了归家的时辰,阿囡说是害怕,骗阿娘说需要晚上燃着灯睡。
其实只是想给梁怀惔照路,免得他被家里堆积的杂物绊倒,还藏着小食给他。
“你不要等,到了时辰记得自己睡。”
怀乐乖嗯,“阿央不走,他在外头,阿囡有什么事情,尽管唤他....还有...少跟他玩,他这人最是不正经。”
梁怀惔很担心起央追胡言乱语,教坏阿囡,孩子通人性,在腹中已经会学东西了,梁怀惔很担心起央追教坏孩子。
文不成武不就,光那张嘴皮子天下无敌。
怀乐品出梁怀惔话里促狭的意思,唇角慢慢地抿弯,也是听话地点头。
梁怀惔走后门出去,怀乐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这段时日二哥哥对怀乐的照拂,这一走,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怀乐看着梁怀惔渐行渐远快要消失的背影,眼里的泪涌了上来,眼前二哥哥的背影和脑海当中的一副雨夜的画面重合了。
似乎...从前怀乐就见过他离去的画面。
怀乐心跳加速,奇怪的,怀乐不想让他走,冲上了前。
“哥哥!”
梁怀惔被熟悉地呐喊声,叫得脊背一僵。
当年就是他没有听阿囡的话,赌气出了门。
着杏色衣裙的阿囡气喘吁吁追上来,泥潭溅脏了她的裙边,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哭着喊他。
“哥哥!别走。”
他少年意气,越叫越不听,反而跑的越快,要等消够了气,才会回来。
少女熟悉的喊声,从记忆当中揪出来,久远又叫人觉得心酸。
梁怀惔嘴角隐隐微颤,这一次他停下来,转过身,眼中隐含泪光。
“阿囡。”
怀乐咬紧了唇,手扶着院门,“........早点回来。”
梁怀惔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从前的记忆,“........”
并没有想起来,是出于本能吗?
不管何等结果,阿囡心里有他这个哥哥了,什么都好。
“好,哥哥答应你早点回来。”
起央追在旁看着,梁衡之已经走远了,他才走上前到怀乐的身边。
“小流莺别伤心,梁衡之很快就回来了。”
起央追也眼巴巴看着梁怀惔消失的方向,他也想跟着梁怀惔去见见人,奈何还是这一头更重要,只能下次了。
跟在小流莺身边也好,增进感情的时候到了。
“小流莺,一路上闷坏了,用过饭,我陪你出去外头转转?”
怀乐求之不得,她正想着怎么出门呢。
“可以吗?”
起央追得意,“当然可以,我虽然在南梁被通缉,但西律大权还不是傅忱掌,西律的人忌惮我是西域的王子,官兵见着了我,肯定毕恭毕敬。”
“你放心吧,不要怕。”
“好。”
怀乐用了饭,戴着面纱,换了一身利落的茶绿色绣花样式的交襟裙,出城的对牌被怀乐拴了一条线挂在脖子上,藏进里衣。
外头罩着滚了毛边的藕荷色滚莹白色的斗篷,昔月被烧掉的长发已长至腰间,长发仅别一支清亮无暇的珍珠簪子,衬得她清丽无双。
起央追一时看痴了眼。
怀乐不自在揪着袖。
她带了很多盘缠,装进修荷叶的绣包里,缀在腰间,沉甸甸的。
起央追回过神,难得为自己的痴相,尴尬清咳一声。
他转移话眼指着怀乐腰间的荷包。
“小流莺,你的荷包里装了多少银子?怕是多了坠得腰疼,我的身上有很多银票呢,你要是瞧上了什么,不要愁,我和你哥哥一把子交情,我带你出去,不会亏了你,你就是要买一座楼,我都给你出钱。”
“还有啊,你这身衣裳很不错,但会不会太束了些,会不会屈着....”
起央追指了指怀乐的肚子。
怀乐拢紧了斗篷,“街市人多,穿得利落些也能避免熙攘碰撞,钱......我...我想花自己的钱给哥哥买些东西。”
起央追长哦一声,“这样啊。”
怀乐额头都冒了汗,好在起央追没有再追问,欢欢喜喜邀约怀乐。
“那我们出门吧。”
怀乐心里松了一口气,“好。”
.........
“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到底要不要去...见见陛下?”
傅忱看着外头悬空的月,一言不发。
付祈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觉得傅忱周身笼罩着阴霾,饶是他多年来见多识广,压根看不透他。
才多久,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不是传来信,那什么要他命的怀乐小公主没死吗?后都立了。
难不成又出什么岔子了?
傅忱的私事,付祈安不好打听,他的手也不想伸长,要想在帝王身边长存,需得耳聪目明。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
倒是皇帝快要死了,太医传来信,最多能撑两三天。
傅忱完全没有要动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