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好意思起来,适才他还混在人群里嘲笑苏莺莺呢,谁能想到人家反过来给他也求了一份恩典?
谁来建造彩楼官家自然无所谓,不过那句“不能一家独大”深入他心,他点点头:“你说得是,以后是应当百花齐放才好。不可一家独大。”而后颇有深意停顿了一下。
旁边的宸妃自然脸色煞白,她又不是傻子,听不出官家话语里的敲打之意。
皇商们却不管那个,一起起面露喜色,齐声道:“多谢官家。”
在每年的中秋宴上搭建彩楼是很长脸的事情,得胜者能在官家那里留下印象,也助于他们拓展生意。感激之余都谢起了苏莺莺。
莺莺自然敬谢不敏。
接下来便是仪式,莺莺便回了楼上与诸人吃茶看戏。萧照级别虽不多,可他家眷的位子却很靠前,只不过他今日要忙于值守就无法陪莺莺一同落座。
莺莺大大方方坐在桌前,自顾自吃茶尝点心,周围不少人在看她,这位萧夫人身上有太多充满反差的特征:
她年纪并不大,可是周身气派逼人镇定自若;
听说出身小官吏之家,但在这样衣香鬓影的场面上也丝毫不慌进退自如;
是长帝姬的养女可却毫不倨傲,反而对周围人都温和有礼。
莺莺与左近桌子上交谈,还叫她遇见一个相识:“静宁!”
是那个孤零零来店里定制花笺的小娘子。
她笑道:“我是陪我爹和母亲前来。”莺莺扫了一眼就见一位长须官员和妻子,看见莺莺还冲她客气点点头。
莺莺有些意外,静宁便道:“我与我爹都说了他还说谢谢您呢。”
又有旁边桌几位夫人,莺莺与她们吃茶聊天倒也颇有意思。
忽然有人在她旁边坐定,莺莺转头一看:“萧大人!”她眼睛亮亮闪闪,像是有星光闪烁。
静宁和夫人们识趣告别。
“都说了不许见外。”萧照似乎有些不满。
莺莺懊恼捂嘴:“可这里外人多。”
人多又怎么样?萧照毫不在乎,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给莺莺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还要恭喜你拔得头筹。”
莺莺眯着眼笑:“那是自然。”
“如今他们在暗地里都说你溜须拍马,”
莺莺吓了一跳:“可会连累萧大人?传到官家耳朵里可怎么办?”这时候她懊恼起来只顾着自己生意倒忘了萧照官名声
萧照摇摇头:“便让他们说就是,传到官家耳朵里更好。”
莺莺很快反应过来,传到官家耳朵里只会显得萧照心里只有官家,这样的纯臣谁不喜欢呢?
她笑眯眯自夸:“那您可得谢谢我。”
他们夫妻在这里言笑晏晏,容皇商却在角落里越想越气。
容皇商这次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陷害苏莺莺结果反倒让苏莺莺长了脸:官家的赞赏、其余皇商的感激、更有花木行里的拥戴。
容皇商自己就听见不少皇商在窃窃私语:“应当推举萧夫人接任花木行会的行老。”这一场宴席让她收服了不少人心,而这一切好处,归根到底都是因着他逼苏莺莺参加彩棚欢楼。
若能回到过去容皇商一定会阻拦那个上蹿下跳的自己,趁着没人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第108章
经过了中秋宴, 莺莺在皇商中积累了很好的名声,过不久就有皇商们提议推举她为皇商行会中的行老。
花木行会也不甘示弱,自己行会里的商人被皇商抢走那还了得?当即请莺莺升任下一任行老。
莺莺左右权衡后便选择了皇商行会,不管是皇商行会还是花木行会成为行老后都会握有巨大的权柄, 可是皇商行会如今缺个行老, 而花木行会从前那位行老已经做得最够好。
莺莺无意去抢夺旁人的权柄, 何况她自身便是做花木行当里的翘楚,成为行老后反而好多生意经都不大方便施展了。
就这样莺莺成为了皇商行会的行老。
这可是汴京城里的独一份,萧照都与有荣焉:“说起来还没有出过这么年轻的行老呢。”
莺莺抿嘴笑:“这也就是个名号,再说了, 想要撺掇你另娶的那些人拿出的贵女随便一个嫁妆都能胜过这个名号。”
萧照如今是官家爱臣,许多簪缨世家便都动了心, 再打听到萧照夫人苏莺莺不过是出身小官人家又丧父丧母,便都起了心思。
有人给萧照送美妾便也罢了, 还有人或明示或暗示, 希望萧照能够休妻再娶。
莺莺难得像今天只有吃飞醋,萧照只觉得她眨眨眼睛立在灯下的样子又俏皮又可爱, 非但不生意还笑着去哄她:“那些人哪能有苏行老厉害?她们是祖上留下来的, 苏行老却是自己亲手挣的。”
莺莺故意板起脸:“那有什么不一样的?”
萧照这回不笑,认认真真对着她的眼睛:“在我心里不一样。”
窗外偷听的绿儿差点一口茶呛出来。
这两个人, 一个堂堂的御前忠武将军、一个风光的皇商行老,怎么人后这么肉麻?
宸妃本来就瞧着这个花满蹊的老板娘不顺眼,授意了自己家亲戚去给她个小小的教训。
适才本意是想叫她长长记性,她是跋扈惯了的人,平日里官家就纵着她, 自然没想到这次反而被官家狠狠训斥了一番。
中秋宴上这件事并没有让宸妃长太多记性, 她手握权柄之后很快嚣张跋扈起来, 先是将淑妃宫里一个长史打了板子,再是将贺皇后心腹教训了一番,至于平日里克扣贺皇后宫里的吃穿用度之类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被她苛待的贺皇后心腹是贺皇后身边的奶娘,她既是太子的奶娘又是贺皇后的陪嫁心腹,一直享受着尊贵的生活,这次被宸妃扒了衣服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处打板子,她受不了这样羞辱竟然投了井。
贺皇后当时病着也还出来给这位奶娘求情,被拒绝后又得知奶娘的死讯当即吐了血。
淑妃急了,冲到宫宴上去求见官家,这消息便一下泄露得满城皆知。
宸妃正忐忑,可官家仍旧不痛不痒,只是传唤了个太医为贺皇后诊治而已。
原来被官家流放到封地的废太子听到了这消息,亲母受辱、奶娘被杀,叫他恨得牙根痒痒,便再也顾不上什么忍让的鬼话,心里策划起了新的计划。
也合该二皇子作死,他居然趁着往江南路当差的机会绕道到了废太子封地,并且前往废太子府邸拜访他。
事后诸人说起这场会面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二皇子挑衅在先,扬言奶娘之后下一个死的是贺皇后,还说自己如今备受父亲器重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
也有人说是废太子心思太重,早就蓄意要动手。
总之这一场会面中废太子拔剑将二皇子杀了,最后他赤红着脸走出了大殿,而后对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个头自杀了。
这消息一出举朝震惊。
官家到底心底慈悲,对这个儿子没有赶尽杀绝,却没有想到太子居然杀了自己的二皇子。
封地的官员受到了贬谪,跟随二皇子前往当差的官员尽数被训斥,官家罢朝数日,大病一场。
朝野之中也纷乱不已,萧照作为官家亲信被派到封地调查情况,查明是二皇子先假传圣旨,说是官家叫他来处死废太子。
废太子不愿束手就擒才动刀反击。
两位皇子很难说谁对谁错,只能说二皇子过于自信,在自己还没稳坐钓鱼台时就贸然出击,轻视对手叫他付出了生命代价。
至于废太子,被步步紧逼,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接二连三坏消息、二皇子又声称官家要杀他。原本备受父亲爱重的天之骄子沦落到封地被看不起的弟弟奚落,这时候拔刀反击也能理解。
总之这一场大乱出乎意料细细分析起来却又处处合情合理。
宸妃得知消息后就崩溃了,被送到行宫养病疗伤。皇后先是一愣,而后嚎啕大哭,最后整日以泪洗面。
宫里压抑,民间气氛却还好,毕竟宸妃和二皇子当政时四处安插党羽,这些党羽亲信小人乍贵,仗势欺人做了很多欺行霸市鱼肉百姓的事。
随着他们的倒台那些党羽也被清算革职,官场风气为之一肃,民间也喘了口气,甚至比之前还要繁华活跃。
这也不怪百姓冷情,不管朝政清明昏庸最后受苦的都是老百姓,是以百姓们早就停止了对皇家之事共情,只是当寻常生活里打趣解闷的乐子听,听过也就忘了。
街巷太平,花满蹊的生意照样火爆。莺莺便想做一个花胰皂。
如今正是初秋,许多花草都快凋谢了,莺莺命青娘子大肆收购了夏末最后一波花。
绿儿见那么多花,轻车熟路起来:“难道娘子如今要增多花烛的产量?”花烛已经成为了花满蹊的招牌之一,许多从外地来汴京城探亲经商的人都特意
莺莺摇摇头:“花烛的产量已经尽够销量。”如今已经有大量的花草专为花烛供应,不需要专门额外再增加花烛产粮,
花胰皂做起来也不难。猪油和烧碱烧水加热,而后放入不同模具,再在晾凉些后将玫瑰花、胭脂花、栀子花瓣放入其中,直到完全晾凉。
现在市面上已经有这种唤做“肥皂团”的清洁之物,两个制造法子差不多,可“肥皂团”里面并没有加花瓣啊!
花胰皂也被莺莺做成了各种各样:有加了深深浅浅粉色花烟草的,有加了荼蘼碎花的,有加了紫薇花淡紫色的。
而模具有现成的,莺莺将拿来做花烛的模具拿来重复使用,正好省了一笔模具钱,做成后有圆球状的、有方块的、有梅花样子的、有菱形的。
汴京城的百姓很快就被花满蹊门口的花胰皂吸引了:“这是何物?”
猪剩嫂子热心招揽:“这是洗手洗脸的胰子,加了花瓣的。”
街坊有些动心,不得不说同样的东西花满蹊做出后就要精致很多,小小圆球状的淡紫色肥皂里有各色彩色缤纷的花瓣,谁能说不好看呢?
猪剩嫂子趁热打铁:“这胰子洗完后满手花香,价格也只比寻常胰子只多两文钱。”
这还犹豫什么?街坊立即将掏钱买走这块胰子。其余人看了也极为意动:小娘子们生□□美喜欢这样精巧可爱的小玩意儿,男子们想给自己浑家买一块胰子讨她欢喜。
不多久这些胰子就销售一空了。绿儿感慨:“不愧是娘子想出的主意,只不过……”
她迟疑一下还是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只不过这每块只比寻常胰子贵两文钱,赚钱么?”
莺莺抿嘴笑:“当然是赚钱的。我们的花瓣不是特意买的,而是平日里插花卖花洒落的边角料。”
绿儿恍然大悟:“怪不得娘子带我们做花胰皂时我没看到整枝的花木,都是花瓣,原来都是边角料。”
花木运输过程中极其容易产生花瓣洒脱的情况,这时候将这些花瓣收集起来,洗干净晾干后一起拿去做花胰皂,一点都不浪费还不用付雇人倾倒垃圾的钱,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含蕊还有旁的疑问:“九婶婶,一个两文钱这要干到什么时候去?同样的人工拿来做花雕岂不是赚得更多?”
莺莺点点她的额头:“真是个小机灵!这是我下一步要做的。”
她下一步便寻了专门做肥皂团的工坊,提出自己要订购花胰皂这种稀罕物件,工坊甚为为难:“这瞧着好看,可是我们不会做啊。”
“这有何难?我教你做。”莺莺毫不犹豫。
叫工坊和含蕊几个瞪大眼:这种商业秘方岂能轻易告知他人?
莺莺却无所谓:“你照做就是,我先付一笔定金,到时候我收货验货,我们再付后面的银子。”
既然她无所谓工坊便也收下了。
含蕊从工坊里出来就急着提醒莺莺:“小婶婶,不可,万一他们违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