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举国南攻吞斐这件事,秦游当时也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经过任何深思熟虑,甚至和斐云荣提过一次后就彻底忘记了。
之所以能有这种狗胆包天的想法,一句话就能解释,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不是皇帝,更不是朝中重臣,甚至那时候都没把自己当个夏国人或者是古代人来看。
好听点说,叫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
点听点说,叫做看热闹不怕事大。
直白点说,其实就是起哄架秧子瞎扯淡。
殊不知,这个瞎扯淡的设想,给秦老大等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不破不立,小破小立,大破大立。
秦游只是提供了一个想法,一个极为空白的框架。
可乔冉却为将这个想法丰富了起来,在这个框架中填充了极为丰满的内容。
这也就是为什么乔冉考了第一成为了解元,而非是其他三个门客的原因。
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安之峰,其他学子们对于凉斐结盟再起战事一题的策问,答案几乎是大同小异,若是斐国这个臭不要脸的和凉戎结盟了,并且开战了,就是违背了儒学思想,违背了圣人先训,这是不义之战,会被鄙视的,会被唾弃的,会被天下所放弃的。
所谓不义之战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儒家虽以仁政为要,但亦赞成战争有所谓“义战”和“不义之战”的分别。
那么同样崇尚和遵从儒学的斐国,和凉戎联盟攻打同为汉家江山的夏国,这就属于是不义之战,而不义之战,都以惨败收场!
那么如果问为什么不义之战肯定会惨白,是因为这是不义之战!
当时安之峰观看那些围绕着“不义之战”所阐述的文章,引经据典的内容,看的是摇头晃脑津津有味,最后,大笔一挥写了个“下”字,喊了声好文章,再将这些卷子全部排到了五百名后。
安之峰是礼部尚书,可即便是礼部尚书,他也觉得这些考生们是读书读傻了,就是一群书呆子。
还不义之战,义不义的军卒懂啊,还是那些从军的老百姓懂啊,说这些有个屁用,再说了,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千百年后,史书浓墨重彩的只有活到最后的胜利者,而不是坟头长草八丈高的嘴炮们。
当然,安之峰也没想到,自己亲自点的前五名全是寒山书院的人。
秦游提供了一个框架,乔冉填写了内容,而此时,秦老大和三位尚书正在讨论细节,讨论的不亦乐乎,仿佛已经踏破了斐国的城门正在圈踢斐国国君一般,兴高采烈的。
秦游满脸的无奈,既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是,他是实实没想到,乔冉真的敢把这种事写到考卷上了,更没想到三个门客也这么虎,更更更没想到的是,这四个虎玩意,居然蒙对了!
而郁闷的是,看君臣们的模样,似乎有点想要马上发动全国人民举国南侵的意思。
秦游不喜欢战争,从来都是,他觉得任何一个喜欢战争的人都是疯子。
可不得不说,这个国家就是一群疯子们所建立的。
秦老大以一个沙场老司机的角度去阐述这件事的可行性。
恭文华以一个专业老杀才的角度去分析凉戎和斐国军卒的优劣势。
上官鄂客串了一下户部尚书,大致计算了一下国内的钱粮能不能支持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安之峰基本上就是个外行了,打仗这种事,礼部几乎是用不到了,到时候他们最多能写写檄文安个民什么的。
这一下午,就在这四人的激烈讨论中度过了,午饭都没吃,直到秦游饿的肚子都咕咕叫的时候,君臣们终于讨论出了结果,俩字---没戏!
不是说没有可行性,而是说至少现在没戏,因为国库没钱,内库没钱,秦老大的主张是富斗,而不是穷斗。
富斗是说要保证粮草运转,保证武器、盔甲、战马以及所有战略物资的供应。
而穷斗呢,就是要啥没啥,就是穷横,耍了一通横,最后很容易被揍成三孙子。
就如同前朝的殇帝似的,大肆挥霍搞的国库越来越穷,民不聊生赤地千里,天下别人瓜分了,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国家的钱越来越少。
所以击打外敌的前提是保证没有内忧,如果国家太贫穷的话,很容易和前朝似的,一看烽烟四起,没准国内各地又蹦出个什么秦氏三雄、海尔兄弟、白面义军之类的“反贼”。
不过秦老大血红的双眼中依旧充满了斗志,那么接下来只要解决一个问题就好了,让大夏真正的“富”起来,富起来之后,再打!
眼看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这场关于“吞斐”的讨论终于结束了。
秦游见到三五年内肯定是不会有战事,也不由松了口气,当然,这是要建立在凉戎和斐国没有结盟并且主动动手的前提下。
而秦老大等人之所以开心,是因为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夏国就可以放手大胆的去干了,比死守两线战场强了不知多少倍。
“不错。”秦老大满面欣慰的望着秦游:“每次你来到朕的面前,总是能给朕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这吞斐一策更是如此,虽说还没有到这一步,你却能未雨绸缪为朕分忧,朕很欣慰。”
顿了顿,秦老大将白千叫了过来,正色道:“秦游献策有功,赐十三夸玉带虎纹,可宫中行走面见天颜。”
白千闻言一震,连忙让小太监拿来了纸笔记录。
秦老大对秦游略显责怪的说道:“下次若是再要献策,来朕的面前说,莫要再做这哗众取宠之举,和朕奏对便是,何须通过这种痴蠢的法子。”
秦老大明显是误会了,还以为秦游故意通过三个门生和乔冉来“献策”。
秦游张了张嘴,本想说自己没献策,是乔冉这群王八蛋自作主张来着,可话到嘴边,生生改成了一声“是”。
这种事说不清楚,真要是掰扯的话,没准秦老大又回忆起了“全部会”三个大字了。
和颜悦色的夸奖了几句秦游,秦老大感慨道:“解首、一甲头名、二甲头名、三甲头名…”
说到这里,秦老大突然愣了一下,紧接着两条大粗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猛然看向了一个哈欠连连的身影。
“混账东西!”一声怒吼,秦老大豁然而起,快步来到了面容惊恐的秦玄面前:“同为书院考生,为何其他四人策问一致,唯独你这蠢物自作主张?”
秦玄吞咽了一口口水,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儿臣,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