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是需要被敬畏的,是需要被畏惧的,更需要神秘感
至少秦游很敬畏,虽然敬畏程度有限,可依旧是敬畏的。
因为不敬畏皇权的人,要不自己成为皇权代言人,要么成为刀下亡魂。
什么是皇帝,金口一开,玉言一出,一言九鼎,君临天下,天下臣服,想睡谁就睡谁,甭管是二手还是三手的。
可今天,可在此时此刻。
秦游表情古怪,心情复杂,三观有些崩。
这座大殿,他来过很多次,十次有九次是来挨喷的,九次有八次,战战兢兢的,八次有七次,提心吊胆的,七次有六次,都得看秦老大的脸色行事。
为了坚强的活下去,秦游都记不清自己当了多少次舔狗了,可以说是扒了裤衩子就舔,一年前,还有不少士林中人说他是宠臣。
尤其是最初来这座议政殿的时候,这九五之尊的天子,动不动就要杖罚他,动不动就要将他贬为庶民甚至是发配边关。
可随着后来的了解,秦游慢慢发觉,秦老大与其他皇帝不同,大大的不同。
这皇帝比较“恋家”,嘴上说的狠,其实有点带着无能狂怒的意思,叫唤两嗓子之后,事就那么过去了,看似总在坑自己人,就好比自己,就好比秦狰,可到头来,兄弟二人依旧活的好好的。
秦老大说过最重的处罚,就是将秦游发配到边关。
可殊不知,边关,就是秦烈的地盘,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秦老大这是让父子团聚去了。
秦游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秦狰都被文臣和监察使喷了快十年,结果就这么顺风顺水的从一个郎将升到了都护将军。
秦狰也被秦老大骂了快十年,不还是不知不觉间就统领了八大营。
挨,最狠的骂,却,统最多的兵!
背,最黑的锅,却,升最快的官!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文臣们丝毫没有察觉,甚至还暗自窃喜,秦狰堂堂的大世子,总是被秦老大修理,总是被他们骂的哑口无言。
没有人察觉,秦狰,是前朝本朝中,升的最快的都护将军,也是统领最多京营的将军。
看向正在和秦麒吵的不可开交的秦老大,秦游突然发现,自己这位大伯,越来越看不透了。
或者是说,这位大伯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自己将这位天子想的太复杂了。
秦烈也下场了,一会帮帮秦麒,一会帮帮秦老大,看似又好像在煽风点火。
兄弟三人吵的面红耳赤,围绕着二手德妃的事叨逼叨个没完。
秦烈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哎呀,大哥你这事做的的确不对,说难听点,那叫私德有亏,说好听点,你他娘的就不是个人啊。”
秦麒:“老扒灰!”
秦老大梗着脖子叫道:“德妃是前朝殇帝的妃子,祸不及家人,大哥我看她怪可怜的,孤苦伶仃,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那你就睡人家,白千那死太监也孤家寡人,你怎么不睡他!”秦麒破口大骂,句句扎心,在情在理。
殿外的白千想哭。
太监就太监,干嘛前面加个“死”。
秦烈奇怪的问道:“二哥,不对呀,那德妃久居宫中,你怎么勾搭上她的。”
说完后,秦烈还很隐晦的朝着秦老大眨了眨眼。
秦老大来劲了:“不错,秦麒,这后宫之中是禁地,你是怎么溜进去勾搭德妃的。”
“禁个屁,没我和三弟,你连议政殿大门朝哪开都见不到。”
“废话,在前朝的时候,老子又不是没上过朝。”
秦烈继续煽风点火:“二哥,别打岔,你是怎么入宫勾搭上德妃的。”
“破城夜后,我怕后宫有人对大哥心存不轨,这才带着亲随查访了月余。”
秦老大老脸一红,心中满是感动。
秦烈:“那你查到有人心存不轨了吗?”
秦麒:“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秦烈装作一副貌不经心的模样:“查探了近月,一人未抓到,光勾搭了个妃子。”
秦老大心头的感动荡然无存,又骂上了:“秦麒,你到底是来后宫查心怀不轨之人,还是你本就是心怀不轨!”
这次轮到秦麒老脸通红了,没好意思吱声。
秦烈又开始当老好人了:“哎呀大哥,算了算了,都是自家兄弟,吵什么吵,莫要怪二哥,当年中州大乱的时候,你好几次险些战死,还不是二哥率兵救你脱困。”
毫无意外,秦麒来劲了:“不错,平定中州根本用不上十五年,十年就够,为何要多耗费了五年的光景,哼,你难道不知原委吗。”
“还能为何。”秦老大往龙椅上一坐:“你二人不争气呗。”
这次秦烈都急眼了,也不装老好人了,口水喷出了半米远。
“秦昭,你真是恬不知耻,单单为了救你,我二人延误了多少次军机,你有何颜面责怪我和二哥!”
秦老大呵呵一乐:“我又没让你们救。”
这就属于是一点脸都不要了,秦麒气的哇哇乱叫,又要撸袖子上去干秦老大了。
秦老大不疾不徐的说道:“大父惨死在狱中,我去告知了你二人,是谁要说举旗造反的?”
撸了半天袖子的秦麒微微一愣,瞅了眼秦烈。
秦老大又问道:“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又是谁?”
秦烈看向了秦麒。
“破城夜后,我说我不当这皇帝,谁逼着我当的?”
秦烈和秦麒都不吭声了。
秦老大哈哈大笑,霍然而起,再次恢复了那九五之尊的气度,朗声问道:“朕被困时,要你们救了吗,说造反的不是我,当皇帝的也不是我,现在赖上我了,当着小辈的面,你们还要脸吗。”
远处的秦游叹了口气。
他还以为秦老大要发飙了呢,结果…
最狠的气质,说出最特么丢人的话!
低着脑袋的秦狰拉了拉秦游的袖子,悄声问道:“三弟,御座上的人,是陛下吗?”
乔冉也盯着秦游看,满面茫然。
“当然是。”
秦游突然笑了。
这一刹那,御座上的那个人,不再是天子,而是自己的大伯。
知弟莫若兄,见到秦麒后,秦老大岂会不知道要吵闹一番,岂会不知道自己的两位弟弟是什么德行。
可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将他与秦狰以及乔冉留下?
答案不言而喻。
秦老大当然不是白痴,既然知道会在小辈面前出丑天子威严尽失,却依旧将小辈留下,明显是有意为之。
秦游看向秦老大,突然觉得,东海这一趟,真的很值,千值万值。
他愿意为御座上的人付出一切,愿意为自己的家人付出一切,也愿意为夏国也就是秦家王朝付出一切。
殿外,站着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袍泽。
殿内,站着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
京中,有着相信自己的百姓。
京北,有着依靠自己的刁民。
竹林,有着自己精心浇灌的土壤。
东海,有着自己规划的城池。
还有无数百姓,可以因自己而改变命运。
这一切的一切,都值得秦游为之守护,为之付出,守护一切,付出一切。
“你个混账东西,笑什么。”秦老大注意到了秦游的模样,大骂道:“滚吧,明日早朝时入殿上朝,来晚了,朕扒了你的皮!”
秦游哥仨,灰溜溜的走了。
踏出门槛时,秦游仰头望着空中的艳阳。
大夏,我爱你,爱的浓烈,爱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