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就更不行了,一来他马上就是结婚,二来我听说他跟范丽霞一起复习呢,说万一有可能恢复高考的话,两人要一起考大学,这我哪好意思求他。”
听到高考,许小北心里一慌,加上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卫川见小河豚被自己吓唬得进了包围圈,松了口气,递过一张纸条去,“这上面是我的地址,你收好。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要是高考真恢复了,你不打算试试?”
“我?!”许小北刚拿起纸条还没来得及看,就又受一惊,“我?我不行,我才小学毕业我哪考得上,再说了你看我家这么穷,考上了也读不起……”
“想考吗,想考我帮你。”卫川突然说,“我帮你找复习资料,学费的问题也可以帮你解决,再说……”卫川指指那些鱼,“你现在生意做得不是挺好么,这么干个一年两年的,大学学费根本不是问题。”
许小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卫川同志,谢谢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你帮助。高考哪是那么容易恢复的,这事儿先往后放一放再说吧。”
卫川只好打住话题,看了她几眼,“你,怕我?”
他说这话时特意放慢了语速,声音像加了磁性特效,一字一字敲打在许小北耳边,许小北方才怕高考漏馅的担忧顿时给敲没了。
可心却跳得更厉害了,并且,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自热锅里倒了水,整个人都沸腾了。
这男人的长相本来就在她的点儿上,再加上这个声音……
可是人家有对象了,我跟菩萨发过誓,我不能干那不是人的事儿!
许小北内心深处撕扯了好久,终于把牙一咬,“卫川同志,我不是怕你,我主要是考虑到你已经有对象了,咱们接触过多的话,我怕你对象误会。”
原来的她给大队搅合的姑子不得闲和尚不得安的,现在赶紧消停地得了。
卫川这回是真笑了,笑得都出声了。
许小北不知道自己哪里好笑,难不成卫川是个鉴婊专家,觉得自己刚才那话太绿茶?
可她刚刚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真心话。
老子现在只想搞事业,不想搞男人!
她想着想着,脸上迷茫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却听卫川说,“许小北,处处为我着想,给你贤惠的……”
许小北的脸一下红透了,平时的牙尖嘴利也不知跑哪去了,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全,“你,你这人怎么这么烦,我是为了你,可你也用不着贤惠这个词!反正我劝你离我远点,我这人名声可不怎么好……”
“我交朋友,从来都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用耳朵去听。”卫川收住笑,忽然严肃起来,“许小北,如果在我自己的观察之下觉得你这个人真的不行,不用你劝,我也会远离的。”
许小北好像被人点了穴似的愣在那里。
一时二人无言,互相看着对方,都没再说话。
忽然,院子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许小北,许小北,你在家吗?”
许小北回神,把头偏了一下顺着窗户看出去。
卫川也看到了来人。
是刘红梅。
他和许小北同时脱口而出:“她怎么来了?”
卫川自打从许小北家出去被刘红梅和黄枣花撞见后,一直到现在,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刘红梅几次。
有时候是在他经常转悠的路上,有时候在许小北的摊子前,还有就是在范丽霞家。
这几天更稀奇,刘红梅竟然跑到卫川家去找他大嫂借鞋样子,说要学着做鞋。
连卫童都看不下去了,当着赵金霞的面就臊白刘红梅说,“刘知青,我大嫂这手上的活,也就做饭还能拿得出手,做鞋底绣花啥的她都比不上我,你还找她借鞋样子?哪个不长眼的给你出的主意?”
赵金霞其实也知道自己做鞋手艺不行,一拿起针,她那手就笨得都比不上个粪叉子。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刘知青为了学手艺还给孩子带了几块糖呢,就瞎教吧。
许小北见刘红梅来了,有点慌,悄声对卫川说,“你千万别出声啊。”
“好啊。”卫川笑。
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偷*情的汉子。
许小北摸摸脸,还有点烫,肯定是还是通红的,但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下去刘红梅就找过来了。
她把卫川的地址往兜里一揣,推门出去了,“刘知青啊,我在呢,找我有事儿?”
纸条落进许小北衣兜的一刻,卫川心里一阵踏实。
在七十年代,当一个女孩答应跟你通信,这就相当于什么?
这就相当于在现代,一个女孩子答应扫一扫加你的微信了!
第26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刘红梅朝堂屋看了几眼,“你脸怎么这么红,忙什么呢?”
许小北摸摸脸,“没忙什么,还不就是家里那点活……刘知青找我有事儿?”
刘红梅把围巾捂严点,寻思许小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么冷的天也不往屋里让让。
不过人家不主动说,她一个省城来的知识青年也不好意思先提,就忍得牙关打架说,“小北,范丽霞来跟你道谢的时候,是不是带了两本《红小兵》杂志,你拿给我看看。”
前两天,因为赵临病好了,范守义就在供销社买了些吃的,带着赵临和范丽霞来许小北家道谢。
除了吃的,还特意让人从省城捎了两本《红小兵》杂志来,一并给许小北送来了。
这可是七十年代农村最高规格的谢礼。
因为送杂志,说明收礼的人是个知识分子,那《红小兵》是啥人能看的,那都是知青才去买的!
许小北还真心挺喜欢这两本杂志。
她对于这个时代文化的接收,除了墙上的大标语和喇叭里喊的话,再没别的途径了。
多少次夜里醒了她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枕头旁边摸手机。
这两本杂志的到来,第一时间抚慰了她那颗缺失娱乐已久的心和没有手机屏幕划拉的手。
她自己还没新鲜够呢,暂时不想借给刘红梅。
再者说了,那刘红梅怎么说话呢,“你拿给我看看”!
凭什么?
许小北拢拢头发,不客气地回绝,“真不好意思刘知青,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你要是想借,等我看完借你。”
刘红梅不乐意了。
在这柳树大队,她不轻易求人,求人就没有碰壁的时候。
就凭许小北的名声,能让知青来她手里拿书看,那都是对她的抬举,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呢,她还不识好歹!
一生气,刘红梅说话就难听了,“许小北,你不就是小学毕业的文化程度吗,你看得懂《红小兵》吗?别以为范队长送你两本杂志抬举抬举你,你就真是文化人了!”
许小北也不高兴了。
她把头一歪,软着声调不紧不慢地说,“刘知青,我还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求人的。你管我看不看得懂?看不懂我也不借你!你以为普天之下皆你亲妈呀,亲妈也不一定这么惯着你吧。”
白嫖还这么仗义?
许小北发火骂人和屯里站街骂架的妇女不同,她一副甜酥嗓,骂人的语速很慢,声调也不高,表情管理得还相当到位。
冷不丁的你不细品,还以为她跟你商量事儿呢。
刘红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急了:“好啊许小北,天天装得人模狗样的,没男人在跟前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你还挺会骂人?对了,我还听说你当众拒绝男青年对你的帮助了,许小北你又玩什么战略部署呢,欲擒故纵啊!我就不信你刚才那些骂人的话敢在男青年面前说!”
欲擒故纵你妈x!
许小北差点爆粗口。
她刚要回击过去,堂屋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只见卫川同志捧着那个为人民服务的大搪瓷缸子,跟个老干部似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许小北:……
刘红梅:??!!
“许小北知道我在屋里,也知道她骂你的话我会听见。”卫川的眼神凉嗖嗖的,就差再加一句——我就是男青年。
刘红梅懵了。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起来委屈极了,“卫川哥你在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借杂志来看看,我还想着万一小北看不懂我还能帮助她一下,结果她误会我的意思了。”
哟,这小模样,茶味挺浓啊。
许小北心说,跟我来这套,班门弄斧呢你。
我就看你表演。
结果刘红梅说了一通,卫川和许小北都没理她。
这就很尴尬了。
她还等着许小北争辩几句后,她说声对不起而后哭着就跑呢。
这招行不通,刘红梅只好吸吸鼻子,“卫川哥,你快帮我跟小北解释解释,真不是她想的那样,都是我不好,我给小北弄生气了。”
“为什么要我帮你解释?”
“为什么用他帮你解释?”
卫川和许小北突然同时发声。
刘红梅又懵了。
更懵的在后面,卫川紧接着说了一句:“我跟刘知青好像并不熟。”
刘红梅被打击得几乎失了心智,大脑一片空白,嘴唇翕动着,“嗯,不,不熟。”
刘红梅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转身想走,却忽然想起件事来,回头问:“卫川哥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卫川握了握大茶缸,刚说一个字,许小北替他说了。
“他来借《红小兵》”
卫川:“……对。”
刘红梅看看卫川的手,“她也不同意借给你对吗?”她心里忽然爽快了,甚至是有些高兴,“卫川哥,小北还忙,那咱们就别打扰她了,咱俩这就走吧。”
结果卫川清清嗓子,“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许小北却一点没给卫川面子,“你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