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屿眸中似有风云涌动,但他依旧沉默不语。
见夜屿不说话,添儿有些沮丧:“添儿做的小猪包……不好吃,是不是?”
夜屿沉吟片刻,低声:“好吃。”
添儿一听,眼中的小小火焰,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夜屿笑意极淡:“真的。”
添儿回头看向舒甜,满脸自豪:“舒甜姐姐,我们做的小猪包,成功了呢!”
舒甜唇角微扬,她看了一眼夜屿。
他仍旧面色苍白,泠然而立,眸中所有的情绪,已经收敛。
“舒甜姐姐吃!樊叔也吃!”添儿无知无觉,积极地推销起她的小猪包来。
她自己拿起一个小猪包,“嗷呜”啃了一大口,里面的紫薯内馅儿差点被咬得挤了出来,软糯软糯的,甜到人心里了。
添儿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小猪包,盘算道:“我先吃小猪的耳朵,然后再吃鼻子……嘻嘻,它的眼睛是小豆子呢!”
添儿两只小手,一手拿了一个小猪包,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舒甜见添儿吃得高兴,也跟着舒心了不少,她柔声道:“小心烫。”
添儿吃得直吸气,笑道:“小猪包真好吃呀!舒甜姐姐下次还给我做好不好?”
舒甜笑着,轻声嘱咐道:“好,不过你的病才好,不可吃多了,不然容易积食……”
添儿乖巧点头,小脸吃得红扑扑的。
樊叔笑意融融:“还是董姑娘心细。”
添儿一边吃小猪包,一边歪着头问:“舒甜姐姐喜欢吃小猪包吗?”
舒甜想了想:“喜欢,不过我更加喜欢奶黄馅儿的,会比紫薯更甜一点。”
添儿若有所思:“原来舒甜姐姐喜欢甜甜的味道呀……添儿也喜欢!”
舒甜摸了摸她鼓鼓囊囊的小脸蛋,宠溺一笑:“你吃完记得去漱漱口,不然小虫子要来吃你的牙了。”
添儿一听,忙不迭地点头。
舒甜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踟蹰了片刻,看向夜屿。
“大人,天色不早了,若无旁的事,我想……”
夜屿微微颔首。
舒甜微笑,可以下班了。
夜屿:“樊叔,送董姑娘回南苑休息。”
舒甜愣了下:“休息?”
樊叔挽起笑容,热情道:“天色太晚,老奴已经为董姑娘准备好了南苑,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舒甜张了张嘴,她想说我已经知道回锦衣卫指挥司的路了,可夜屿却已经转过身子,抬步离开了小厨房。
舒甜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有一丝疑惑。
樊叔不以为意,躬身抬手:“董姑娘请。”
舒甜无奈,点了点头。
-
今日的南苑,与昨日颇有不同。
室内燃了碳炉,暖洋洋的。
秋茗见到舒甜过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秋茗福了福身子,笑吟吟道:“董姑娘,床已经铺好了,若还有别的需要,请随时吩咐奴婢。”
说罢,便退了出去。
桌上放着一盏茶壶,舒甜伸手摸了摸,茶水温热适宜,应该是提前备下的。
舒甜微怔一瞬,收回手指。
另一边,夜屿快步回到东苑。
都督府的东苑,也是正院。
里面植着不少名贵的玉兰,虽不是花期,看起来有些萧瑟,但夜屿没有让下人添置其他应季绿植。
他缓缓走到玉兰树下,凝眸,看向光秃秃的树干。
“大人……”
樊叔出现在身后,见夜屿静立不语,便缓缓出声。
樊叔照常,奉上食盒。
“大人,今日的汤药,都备好了,老奴为您放到屋里罢。”樊叔一边瞧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心问道:“大人的胃疾,还好么?”
樊叔有些忧心。
他知道,夜屿的胃疾十分严重,对于食物很是抗拒,每次反酸之后,都要折磨他好长时间。
唯有米汤,堪能入口。
“无事。”夜屿淡声,目光依旧盯着眼前的树干。
万籁俱寂,唯有风声呼呼。
这树干上,原本,应该有个铃铛才是。
……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芝兰玉树开花了,院子里一片雪白。小小的男孩,站在树下,一下又一下地跳起来,去拍树上的铃铛。
铃铛被拍得“叮叮”作响,男孩累得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玉兰盛放,将枝丫压得微垂,树下一旁,摆放着一张宽广的大桌子。
桌子上,有一个大大的白色面团。
桌旁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她抬眸看了男孩一眼,笑容可掬:“要跳够了一百下,才有包子吃噢!”
妇人拍了拍手中正在摆弄的白色面团,优雅地笑起来。
男孩不情愿地点点头,又继续跳高。
妇人手法熟练地将面团拉长,切成一个个小剂子,时不时看看自己的孩子,目光柔和,满是慈爱。
男孩满头大汗,嘟囔道:“母亲,孩儿跳不动了。”
妇人温柔笑笑:“你父亲说了,要多跳一跳,才能长得更高。”
男孩挺起胸脯:“我是父亲的儿子,一定能长得和父亲一般高的!不,比父亲还高!”
“是么?比我还高?”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男孩一回头,笑弯了眼:“父亲!”
男孩奔跑着扑过来,男子一把将他跑起。
男子看向妇人,面目温和:“夫人,这些事就让下人去做罢,别累着。”
美妇人柔柔一笑:“我喜欢为你们做吃食啊……”
男子笑容溢出来,点了点头。
虽然家里厨子下人不少,但他和孩子,最喜欢吃夫人亲手做的食物。
男子抱着男孩,走到树下的铃铛前,男孩猛地拍打面前的铃铛,咯咯咯直笑。
“已经拍了一百下喽!有包子吃喽!”男孩窃喜道。
妇人抬眸看了看他们父子,轻轻挑眉:“作弊的孩子,可是吃不到娘亲做的小猪包哦!”
孩子一愣,向着桌面望去。
一排憨态可掬的小猪们,正面朝着他,萌萌地立着。好似在围观这个借父亲怀抱,完成任务的男孩。
“父亲,快放我下来!我要跳足一百下,吃小猪包呀!”
“哈哈哈哈……”
……
秋风拂动。
眼前景致微漾,人心荡然留白。
回忆戛然而止。
夜屿身形微滞,忽然弯腰。
胃腹处,一阵阵地抽疼起来。
樊叔见他有些异样,连忙低声问道:“大人,先喝药吧?”
樊叔面色十分懊恼,自责道:“都怪老奴……没有拦住添儿小姐,您是不能随便吃东西的呀!”
樊叔心情纠结。
按照白神医的说法,夜屿的胃疾要治愈,就必须解决两个问题。
一方面是食欲,简单来说,就是要他自己愿意进食。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调理胃腹,拔出生理上的病痛。
但这两点纠缠在一起,便不好办了。
夜屿常年没有食欲,只肯用药加些许米汤维持体力,这便导致了胃腹空置,动力不足。
而因为胃腹虚弱,当偶尔吃一点东西之时,便反应得更加激烈,会加倍折磨他。
所以樊叔看到夜屿吃东西,一方面开心他能尝试些不同的食物,一方面又担忧,他会胃疾复发,灼烧疼痛,严重时,整个人都会不省人事。
如今在都督府还好,万一在外抓捕犯人时复发,那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夜屿低声:“樊叔,你先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