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太守讪讪笑了笑:“是!是!一切以大人的意见为准。”说罢,他抬手一挥,几个美人急忙姗姗而来。
“指挥使大人,这几个姑娘都是下官千挑万选出来,伺候大人的,还望大人笑纳。”
夜屿长眉微挑。
舒甜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听到太守的话,忍不住踮起脚来,偷偷打量那些姑娘。
姑娘们个个穿金戴银,妆容精致,头上珠翠金钗满满,晃得人眼花缭乱。
夜屿回眸,恰好对上她探寻的目光,舒甜立马乖乖垂眸,不再东张西望了。
夜屿回过头来,看都没看那些姑娘一眼,他淡淡道:“太守有心了。”顿了顿,他又道:“既然太守这么闲,隐匿于并州的薛家,为何一直没有找到?”
并州太守面色一僵,他结结巴巴道:“这……薛家一事,下官在查、在查。”
薛家的老爷,曾是东宫旧臣,年纪大了便告老还乡,回到并州养老。
但半年前,锦衣卫指挥司查出薛家的孙子,在并州周边强抢民女,且杀人灭口,于是便顺藤摸瓜查了下去,这才发现,原来薛老爷子早就知道了,但他买通了主事的官员,便救了孙子一命。
锦衣卫指挥司将此事报告给皇帝之后,皇帝也觉得丢脸,便下令彻查薛家。
锦衣卫指挥司便查出薛家在并州侵吞百姓良田,而且擅自增收赋税,中饱私囊。
皇帝雷霆大怒,便让并州太守抓捕薛家众人,但薛家势大,并州太守也不敢撼动他们半分,于是事情便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此事不再被人提起。可此时,却被夜屿说了出来。
夜屿冷盯并州太守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太守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并州太守顿时惶恐起来,他勉强回应道:“这……下官只知道薛家搬走了……一年前便已经搬走了……下官实在是找不到啊……”
夜屿瞥他,冷声道:“是么?若是被本座找到,可是不会留情面的。”
并州太守顿时双腿抖如糠筛,锦衣卫诏狱的一百多种酷刑,他耳闻已久。
夜屿见他浑身颤抖,轻笑了一声,便入了厢房。
舒甜眼疾手快,在门关上之前,一齐进了房间。
并州太守满头大汗地站着,被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官员们终于散去。
冬洪吩咐下人安顿好车马之后,便回到庭院中,见到那些姑娘们还呆呆站在这里,有些为难。
冬洪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大人……”
却是舒甜开的门,她笑吟吟:“冬洪大哥快进来,外面冷。”
冬洪微愣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夜屿正在桌前批复公文,头都没抬。
舒甜正在一旁收拾药材和行李。
冬洪迟疑片刻,低声道:“大人,那些姑娘……怎么办?”
说到这,舒甜也忍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喃喃:“这么冷的天,待在外面这么久,估计要冻僵了。”
夜屿闻声,抬眸看她,忽然问道:“怎么,你想让她们留下?”
舒甜摸了摸鼻子,摊手:“她们留下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
夜屿盯着舒甜,问:“只不过什么?”
舒甜有些无辜:“她们好像想吃了我。”
夜屿微怔一瞬,随即淡淡笑起来。
他对冬洪道:“打发她们走,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冬洪拱手,领命而去。
夜屿继续看起公文来。
室内燃起了炭火,逐渐暖和起来,舒甜将药材全部点完了数,又一包一包收好,避免药材受损。
整理完之后,她忍不住看了夜屿一眼。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而他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人……想什么时候喝药?”舒甜小声问道。
这药熬起来至少得半个时辰,需得提前做好准备。
夜屿不假思索回应道:“都可。”
舒甜蛾眉微拢:“可是樊叔说这药……不能空腹喝的。”
走之前樊叔一再交代,让她盯着夜屿吃完东西再喝药,否则实在是太伤胃了。
夜屿愣了下,抬眸看向舒甜。
她秀眉微微蹙着,红唇微嘟,有几分娇憨。
他们赶路一整日,十分辛苦。
他反正没有用膳的习惯,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回想起来,她也只啃了半个冰冷的饼,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吃。
夜屿并不知道正常人的食量是多少,但既然带她出来……自然不能让人饿着。
他缓缓放下笔,道:“出去吃些东西罢。”
吃完后,他正好去办事。
舒甜面上一喜,这位大人终于想起来吃饭了!?
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但他不吃,她便也不好提出去的事。
舒甜眉眼弯弯,忙不迭地点头。
夜屿特意换了一身朴素的便服出门。
天青色的便服,简单儒雅,与暗红色的飞鱼服相比,反倒衬得夜屿的面色好了几分,少了些苍白。
褪下暗红金丝飞鱼服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丰神俊朗,风姿卓然。
舒甜从没见过夜屿这副装扮,不由得愣住了。
夜屿看了舒甜一眼,温声道:“走罢。”
舒甜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驿馆。
有两个黑色的身影,暗暗跟在夜屿和舒甜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冯公公,您看,是夜屿本人!”东厂探子小声道,他一直十分笃定,自己早上没有看错。
冯丙凝神看去,夜屿明显换了身与身份不符的装束,他到底要做什么?
冯丙低声道:“咱们跟上,切不可打草惊蛇。”
他和探子也骑马跟了夜屿一日,但奇怪的是,那个领路的孩子真的被留在锦衣卫指挥司了。
探子无声点头,两人继续鬼鬼祟祟地跟上。
云朝没有宵禁,就算冬日入夜,街上也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夜屿带着舒甜离开驿馆大街,走向繁华的闹市。
舒甜有些讶异:“大人,您来过并州吗?”
她见夜屿熟门熟路,带着她拐了两个弯就到了城中,便有些好奇。
夜屿面色不变,淡声道:“曾经路过。”
舒甜“哦”了一声,道:“我见您这么快就找到了集市,还以为您对这边很熟悉。”
夜屿道:“不过是耳力好些罢了。”
隔着一条街,他都能听到闹市中沸沸扬扬的人声。
舒甜哭笑不得。
他们自京城往南走了一日,才到了并州,但舒甜是第一次来并州,她早就听说并州风行面食,但却不知道好吃的面食,应该去哪里找……且这问题,自然是不可能问夜屿的。
夜屿和舒甜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舒甜目光一路掠过街边食肆,突然有些惊讶:“这儿好多面馆啊!”
夜屿也下意识扫了一眼林立的铺面。
林记面馆、云来面馆、王氏包子铺……与面食相关的店铺,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了整条街道的一半。
夜屿也有些意外。
舒甜想了想,开口道:“大人,既然这里有这么多面馆,一定是当地特色……不如我们也尝尝这儿的面条罢?”
她巧笑倩兮,宜喜宜嗔。
夜屿看了她一会儿,静静收回目光。
“好。”
两人走到这条街最热闹的一家面馆门口,只见面馆上方挂着个牌子,写着“面面俱到”。
门口的柱子上漆色剥落,门槛泛着原始的木纹色,内里陈设简单,铺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却门庭若市,济济一堂。
舒甜笑起来:“有些意思……大人,像这种环境普通,但食客多的面馆,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
“那就这家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面馆。
这面馆地方不算太大,却座无虚席。
舒甜知道夜屿不喜人多,便拉来小二,笑道:“有劳帮我们找个清净的位置。”
小二一见舒甜,愣了,眼前的姑娘唇红齿白,香腮胜雪,眉眼如月,小二乐不可支道:“好好好!两位随我来!”
他不动声色瞄了一眼夜屿,这位公子虽然异常清俊,但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小二下意识退开两步,从善如流地引着两人走到角落。
小二随手拿起肩膀上的帕子把桌子和凳子擦了擦,吆喝一声:“二位客官请坐!想吃点儿什么?”
舒甜忍不住看了看隔壁桌,有几个大汉正坐在桌前,一人一碗面,大快朵颐地吃着。
与其说是一“碗”面,不如说是一盆面。
那面碗看着比脑袋还大了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