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颜行舟几乎要怀疑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镜头里的这个人。
怎么样？这张满意吗？林岩凑过来问道。
满意。颜行舟略有些兴奋地道：很久没有拍到这么满意的照片了。
第十六章
16、这时候还知道护着他
颜行舟关了相机的浏览模式，并没有让林岩看到于东那张照片。
他掩去笑意，又找角度帮顾小川拍了几张，但其间他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于东。于东大概是不想让那支烟浪费，所以远远地避开了颜行舟，站在天台的角落将那支烟抽完了。
几岁开始抽烟的？看你可不像个新手。拍摄的间隙，颜行舟问于东。
抽得比较狠的时候，也就一两年吧。于东无意识的捻着手指，似乎还在回味那支烟。
以前怎么没见你抽过？颜行舟又问道。
你不喜欢烟味儿，我就戒了。于东道。
颜行舟闻言有些意外，听于东这意思，他以前烟瘾还挺大的，竟然能说戒就戒了？
至少和颜行舟在一起之后，这是于东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抽烟。
这么说你的烟是为了我戒的？颜行舟难以置信地道。
于东抬眼看他，片刻后转开目光看着远处道：这不算什么
少年这话里似乎包含着什么更深层的意思，但颜行舟此刻没有时间深究。
况且，真要深究的话，于东身上的疑点可太多了。
这趟拍摄总体来说还算顺利，除了被于东摔坏的那个灯，设备上没什么损失。至于拍摄的收获，林岩和顾小川对泳池和天台这两组照片都十分满意，就连颜行舟随手拍的日常照，顾小川也十分珍惜，甚至挑了几张发了微博。
但颜行舟最满意的只有一张，那就是抓拍于东的那张。
颜老师，我发照片在微博圈您一下，您不介意吧？顾小川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介意，你随意。颜行舟淡淡的道。
顾小川本意应该是想让颜行舟在微博跟他互动一下，但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明说，所以只委婉的提醒了一下颜行舟。可颜行舟似乎没接收到他的提醒，显然没打算跟他互动。
一旁的林岩看不下去了，随口道：行舟好久没发微博了吧？你正好借机转发一下小川的微博，你俩好歹是一个公司的，一年多都没互动过，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影视部门和娱乐部门有什么过节呢。
林岩这话一出，颜行舟便明白了。顾小川是他们公司力捧的偶像歌手，无论是实力还是流量在同年龄段的艺人中都算很优秀的。但娱乐明星和影视明星之间，就像是一个圈子里的两个次元一般，很少有交集。林岩大概是想通过颜行舟和他的互动，在粉丝间制造些小话题。
颜行舟也没推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顾小川的微博措辞还算严谨，三张图只配了一句话的文案：
不负盛夏。
摄影：@颜行舟
颜行舟点了转发，文案只带了一个绿色树叶的表情，别的什么也没说。但林岩已经非常知足了，要知道颜行舟发微博的频率都要按季度算，每年加起来也不会超出个位数。
午饭后，众人便准备返程了。
林岩吃饭的时候接了两个电话，回到饭桌上的时候面上带着笑意。
林哥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顾小川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道。
我是替你颜老师高兴呢。林岩坐下，朝颜行舟道：你提的条件我从昨晚到现在问了一圈，节目组那边费了好大的周折，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你不是说影视圈的人没人能搞定深蓝么？颜行舟道。
确实没搞定。林岩道：但是有个退而求其次的选项，想问问你是否能考虑一下。
颜行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显然很有兴趣听一听。
林岩道：品牌摄影师这件事儿，基本不太可能，他们没有这个先例。摄影展的事儿也比较棘手，深蓝的展厅只针对内部作品，之前有很多艺术节的大咖想找他们合作都被拒绝了，摄影展更没戏。
什么叫更没戏？颜行舟拧着眉头道：说得好像低人一等似得。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种地儿不就是艺术家装逼的吗？咱们摄影又不是装逼的艺术，对吧？林岩找补道：说白了，深蓝也是装逼界的战斗机，不沾艺术界，不沾影视圈，做个衣服倒显得多与世无争似得。
颜行舟闻言有些不高兴了，开口道：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嗨！林岩见他不悦，立马话锋一转道：人家与世无争，但是不是完全不解风情。据说两个月之后，也就是他们的秋季发布会之前，会举办一个小型的内部晚宴，节目组那边有办法搞到一张邀请函，你要是有兴趣
没兴趣。颜行舟道：你这个退而求其次，退的太远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林岩道：这个晚宴，据说他们的特约设计师木先生也会参加。
颜行舟闻言眼睛一亮，似乎被这个条件打动了。
他对深蓝的这位设计师一直十分好奇，早就想找机会认识一下了。
这位设计师出道也有一两年了，但好像从未公开露面过，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林岩继续添油加醋道。
颜行舟开口道：行吧，那个节目我接了。
得嘞！林岩立马笑逐颜开的道：回去我就让节目组准备合同，你收拾好，下周准备进组。
下周？颜行舟道：这么快？
这还快呢？祖宗！林岩道：人家节目组几个月之前刚开始筹备就给你发了邀请，现在前采都弄完了，眼瞅着开机了你才答应，能不急吗？
颜行舟闻言顿时不说话了，这个节目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感兴趣，要不然也不会从一开始就拒绝。没想到节目组还挺执着，一直软磨硬泡的，反复邀请了好几次。
你明天抽空去一趟公司，我让节目组的导演过来跟你先见一面，人家有些事儿得提前和你本人沟通。林岩生怕他反悔似得，又当着颜行舟的面给节目组的编导发了语音确认，顺便提醒对方把邀请函带过来。
返程的路上，于东都没怎么说话，显得心事重重的。
颜行舟心里也装着事儿，面对于东的时候总有些说不清的矛盾心理。出发前他刚收到了李默的信息，说是离婚协议拟好了，让他今晚过去一趟，对一下细节。
这几天里，颜行舟原本一直都盼着离婚这事儿的，可事到临头了，他却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倒有些烦躁，心里纠缠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情绪。
颜行舟回家把于东和设备放下，找了个借口自己开车去了李默家。
李默已经把协议草稿打出来了，有几处细节特意标红了，等着和颜行舟确认。
你们婚前连财产公证都没做，其实还挺麻烦的。李默拿着协议推到他面前道：主要是于东这小子水挺深的，我就怕他犯轴到时候跟我杠上，反正你做好心理准备，万一不顺利的话，你就得多砸点钱给他了。
别把人说的那么不堪好吗？颜行舟面色微沉，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行，这时候还知道护着他，是个合格的伴侣。李默道。
李默将协议上的几个细节和颜行舟说了一遍，颜行舟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良久，颜行舟突然开口问道：已经到了一周了吗？
周一就可以过去办了，在这之前你挑个时间，我去和他谈。李默道。
我颜行舟欲言又止，看起来有点纠结。
没事儿，不紧张，有我呢。李默道：金牌离婚律师，你值得拥有。
李默颜行舟迟疑地开口道：现在是这样的情况有点复杂。
不是特别复杂，我接到的案子里，这算简单的了。李默道。
颜行舟叹了口气道：没说你案子复杂，我是说我和东东。
怎么？李默问道：你们怎么个复杂法？
我俩那个咳！颜行舟支支吾吾了半天，开口道：反正一言难尽，这事儿你先让我自己处理吧，等回头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也有可能不算了，回头再说吧，我现在也搞不清楚
李默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隐约也感觉到了颜行舟的纠结。
他这么不干不脆的，要么就是舍不得离婚了，要么就是有别的隐情，这几天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是离婚律师不假，但不是逼人离婚的律师。
当事人没有想清楚的时候，给予对方充分的思考和决定时间是很有必要的。
也行吧。李默把协议重新打印好，一式两份装进了一个文件袋里递给颜行舟：给你吧，你拿着，用不用，怎么用，什么时候用，你自己决定。这事儿我也看出来了，现在不好掺和，反正你回头收拾不了残局了再找我也来得及，但是得加钱哈！
颜行舟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李默手里的文件袋。
开车回家的一路上，颜行舟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他和于东相识以来的种种细节，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令他一时间十分唏嘘。
初识少年时的心动，至今仍让颜行舟印象深刻。那个时候，甚至一直到他们登记结婚的当天，颜行舟心里想的都是要和这个少年共度一生。但随后他才发觉，将一时的心动直接等同于共度一生的承诺，实在是太冲动且不明智了。
将车子开进车库，颜行舟在里头坐了好一会儿没下来。
他盯着那个文件袋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放进了储物箱里，没有拿下车。
第十七章
17、你，不行？
颜行舟进屋的时候，阿姨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晚饭。
他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于东的身影，不禁有些纳闷。
东东呢？颜行舟朝阿姨问道。
他在地下室呢，进去好长时间了。阿姨道。
怎么突然跑到地下室去了？
那里头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废旧物件儿，于东怎么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颜行舟顺着楼梯去了地下室，里头亮着灯，但很安静。他推开门进去，见于东戴着口罩和手套，正在捯饬一堆木头。那些木头是当初装修留下的边角料，一直堆在地下室里没扔。
你在做什么？颜行舟走过去问道。
你回来了？于东见他进来，忙伸手拉下了口罩道：我看家里也没什么绿植，总觉得空荡荡的，所以准备拿这些木头做一个花架放在阳台上，到时候种点花。
颜行舟有些意外，你还会木匠活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拿起一块木头看了看。
不是很会，试试吧。于东道。
回头找人来做也行，不用你自己弄，太麻烦。颜行舟道：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家里其实也有一些绿植，但是我不爱打理，后来有一段时间跟组拍戏，也没请人固定来浇水，就都枯死了。
没事，我想自己弄。于东道。
颜行舟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少年高兴就由他去吧。
地下室许久没通风，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而且灰尘很大。于东不想让颜行舟多待，匆忙把自己找出来的工具稍微归置了一下，就和颜行舟上楼了。
今天的晚饭做得比较清淡，但都是于东平时喜欢的菜色。
颜行舟今晚格外体贴，吃饭的时候一直分心照顾着于东，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过几天我出差了，让阿姨继续过来给你做饭，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跟她说。颜行舟道：吃饭的事儿不能敷衍，不然身体容易出问题。
哥哥，你出差可以带着我一起吗？于东问道。
颜行舟怔了一下，开口道：我是去工作，带着你也没时间陪你，而且剧组的生活太辛苦了，你还是在家比较轻松一些。
于东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是不是怕带着我不好朝别人交待？就说我是你的助理不行吗？你本来进组也要带助理的，我我肯定不会比其他人做的差，带着我不会耽误你工作。
颜行舟闻言不禁有点头大。他这几天一直在纠结着自己和于东的关系，正想借此机会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冷静冷静，决定两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带着于东，变数太多。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目前已经很复杂的状态，只会变得更加乱七八糟。
东东，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想机会跟你好好聊一聊。颜行舟道。
于东一看他一脸严肃，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颜行舟顿了顿，开口道：其实现在想想，我们当初结婚的决定，做的有些过于草率了。当然这主要是我的问题，太冲动，没有深思熟虑，在我们对彼此还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就贸然进入婚姻状态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于东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看起来变得有些焦虑。
颜行舟一看他这副样子，顿时又有些不忍心，斟酌片刻才开口道：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我们或许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弄清楚彼此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不用考虑，我知道我自己怎么想的。于东沉着一张脸道。
那就是我自己不清楚，我现在很混乱，有点无所适从。颜行舟道：东东，给我点时间，我们彼此都退一步，至少让我弄清楚自己的状况和想法，否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你走下去，对你来说也不公平。
于东略低着头，不看颜行舟，看起来情绪非常差。
颜行舟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话说出口，莫名都带着几分愧疚。
当初结婚这事儿，他们俩人都过于冲动，要是真找错处，谁也逃不开。但在颜行舟看来，他比于东年纪大，真要追究的话，肯定最大的问题在自己身上，怎么也怪不到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