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张开双臂,顺势点头,“对,所以我过两天去参加春日宴。”
春季草长莺飞的季节,京中少女少男们相聚出城游玩,都快成不成文的传统了。时间一长,就成了春日宴。
“带上云执一起,”李氏说,“京中男子那么多,你把云执放在府里自己出去游玩,他多无趣,你带着他一起,路上仔细照顾,万万不可再毛手毛脚的。”
毛手毛脚?她?
时清摇头,没有那方面的欲望。
时清其实是想自己去的,奈何春日宴那天出门前李氏还特意叮嘱她带上云执,这才马车一拐去了云府接上他。
云主君格外好说话,直接将人放出来。左右两人的婚事就在十八号,满京城都知道,现在一同出门倒也不怕闲话。
云主君眸光闪烁,在云执出门前特意叮嘱他换身好衣服,“这种场合沈家的公子肯定也在。”
他意味不明。
云执跟沈郁出现在同一场合,免不得会被人拿来比较。云主君私心里肯定希望云执赢。
沈公子才气惊艳,他家云执气质洒脱清爽,不见得会输。
想到这里,云主君才正儿八经的打量云执。平时都没怎么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如今一看竟觉得像是变了个人,都快不认识了。
“你这病了一场,像是想开不少事情。”云主君笑,“果然经历过大的波折,人总会变的。”
比如云执,比如时清。
云执不知道他云里雾里说什么,反倒是他身后的鸦青吓出一身冷汗。
云执撩起淡青色春袍衣摆,脚尖踩着矮凳,弯腰低头钻进马车里。
这几日天气回暖,若是坐哪儿不动穿着冬袍还好,像这样出门游玩穿冬袍就有些热了。
时清掀起眼皮睨他,语气嫌弃,“你怎么这么磨蹭。”
她磕着瓜子都等半天了。
云执大大咧咧的坐在她小几的另一边,“云挽拦着我不让我走,他想要跟我一起去,结果被他爹关屋里了。”
时清轻嗤,“他想要的东西多着呢。”
云主君多精明,这种场合所有人的重点肯定都在她云执跟常淑沈郁的身上,哪里会注意到云挽,他今天出门只能沦为云执的对比。
云主君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嫡子去衬托庶子,哪怕把他关起来也不能放出去,奈何云挽不懂。
时清撩起眼皮看伸手抓她盘里瓜子的云执。
啧,这个傻子明显也没懂,光知道看热闹了。
“让你吃了吗?”时清轻拍云执手背,将前两次他打自己的还回去,“不自觉。”
云执笑着躲开,也不生气,缩在时清伸手够不着的地方故意啪嗒啪嗒的磕瓜子,“你怎么这么小气。”
“谢谢夸奖。”时清把瓜子盘抱在怀里。
春日宴举办的地方在郊外,那边有处大大的庭院,听说是皇家专门拨出来给年轻人游玩的。
出城通过城门后,时清撩起车帘往后看,迎着阳光眯眼打量那堵厚厚高高的城墙。
云执跟着往外看,“你看什么?”
“看结局。”
时清收手落下帘子,兴致勃勃的问云执,“你带针线了吗?要不给我露一手呗。”
“……”云执眼神瞬间不自然起来,不跟时清对视,绞尽脑汁编理由,“谁出门带针线啊,路上绣花容易手抖。”
“就你事情多。”时清把瓜子盘递过去,两人坐在里面啪嗒啪嗒磕了一路。
云执心虚不说话,时清懒得开口,默契的各吃各的。
蜜合跟鸦青坐在外面听,还以为车厢里养了两只磕瓜子的观赏鼠呢。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到了地方。
可能是巧了,时清的马车跟常淑和沈郁的马车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到达门口。
三辆车一起停下来,而那进去的圆门就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
第20章
圆门口引路牵马的下人看着眼前的情景也很为难。
这三家都不是一般人家,马车也比较宽敞,想要同时从这道门进去不容易,但要是分个先后顺序更难。
左手边的常家,常母虽然官居四品,但是常淑却是今科状元,前途无量不好得罪。
右手边的沈家,先不说沈母是礼部尚书,光是长皇子的身份就足够尊贵,沈郁沈公子也是名扬京城。
最后是中间的时家,时母官居三品,立于督察院之中为天下言官表率,此人行事低调锐利,像把不加修饰出鞘必见血的官刀,是个连皇帝都敢参的人物。
时清本人也是今科探花,听说殿试时名次跟状元不相上下,因相貌更为出众皇上才将其点为探花。
本来性子跟她母亲一样低调内敛,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声名鹊起,也是京中“风云”人物之一。
而且沈时两家更是刚刚退完婚,时家就要迎娶云家的庶子,不知道是想要打沈家的脸,还是对沈公子念念不忘放不下才以这种方式刺激对方。
若是别人碰到这种同时到达的情况,一般会默契的以自己或家族势力高低主动退让。
可这三位,还真不好说硬说谁高谁低。
按道理应该先让沈郁通过,毕竟他是男子,又是长皇子之子。其次才是时清,她母亲官居三品,比常淑母亲大了一个正级。
只是这话牵马看门的下人不敢说,也不能说,她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看这三人如何行事。
三辆马车同时停下来的那一瞬间,空气中就若有若无的带了点硝烟的味道。
以至于后面来的人全都默契的驻足勒马,等着看热闹。
常家马车里,常淑停下跟时喜对弈的动作,笑着问,“我们正好跟时清碰上了,你们亲姐妹,你要不要下车跟她打个招呼?”
“呵,我可没有这样的好妹妹。”时喜将手中的黑色棋子砸在棋罐里,棋子相撞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时喜那天被时清假装抓贼打了一顿不说,还把老爷子赶出家门住到她家。
现在父亲张氏每天都在头疼,想着如何以一个体面的方式把他送回去。
而这一切,全是拜时清所赐。
今日狭路相逢,时喜怎么可能会让着她!
“常淑姐这事你别管,让我来。”时喜掀开帘子从马车里钻出去。
常淑坐在背后露出温和笑意。她不管,她自然不会管,她巴不得时喜给时清点颜色看看,出出自己那天被她耍弄的郁气。
时喜站在车厢外面,伸手夺过缰绳就要先进去。
时家赶车的是蜜合,跟她主子一样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主,“凭什么她先过?”
常家马车往前走,时府马车跟她并驾。
之前三辆马车堵门,现在瞬间变成了两辆。
沈家,“……”
本来想看时家跟沈家相爱相杀戏码的人傻眼了,怎么变成时家两姐妹争起来,男人放一边?
“蜜合!”时喜呵斥,“滚回去!”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姐啊,中气这么足,是伤养好了?”时清从车厢里钻出来,站在蜜合旁边。
坐着赶车的蜜合侧头看过来,时清银白色锦袍上火红云纹勾边的衣摆垂在身边,纹路跟颜色一样张扬肆意,顿时让她心底一安,昂头挺胸看向时喜,目露挑衅。
时喜下颚紧绷,“时清,你这下人也太不懂事了吧。”
“那是不如二姐懂事,我家蜜合没念过书,不知道礼义廉耻是怎么写的,哪里像二姐,‘义耻’二字都刻在脸上,”时清摇头叹息,“二姐你是既要‘义’也要‘耻’,唯独不要脸。”
她指着自家马车,“是咱家的车不够大吗,还是你姓常不姓时了,你非要上人家的马车。狗都不嫌家贫,你瞎眼到还不如一只狗,丢不丢人。”
时喜险些气的要跳下马车跟时清当场比划比划,“你怕丢人那你倒是让沈家先过啊,何至于堵在这儿让人看笑话。”
后面的吃瓜群众瞬间兴奋起来,有的甚至爬上马车顶上看,就怕错过什么。
终于到时沈两家对上了是吗?
“少爷,要不咱们先过去吧,好丢人啊。”菱角掀开一指的车帘缝隙往外看。
他们被堵在中间,前面是圆门跟时常两家的马车,后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只能进不能退。
端坐在车中看书的沈郁眉头紧皱,却是朝菱角微微摇头,垂眸翻了页书,轻声说,“等。”
左右已经被围观了,现在走更丢人,也显得不懂礼。
菱角不情不愿的继续偷偷从缝隙里往外看,沈郁瞧见他的动作,指腹捻着书页却没出声阻止。
时清尾音上扬“哦”了一声,余光往后扫过众人,“我怕被人看笑话?要是我这么优秀的人都成了京中笑话,那她们算什么,连笑话都不如?”
一句话说的吃瓜群众脸上一臊。
时清责备的看着时喜,“你骂人怎么还拐弯抹角呢,你直接说她们是废物不行吗。”
众人目光不善看向时喜时清,是啊人家才是亲姐妹,哪怕打的头破血流身上也流淌着相同的血脉。
时喜胸口火气翻涌。
眼见她没有用说不过时清,常淑从马车里出来。
她要是再坐一会儿,时清能帮时喜拉满全京城贵女的仇恨。
时清挑眉看常淑,王八终于露头了。
“咱们都各自退一步,让沈家的马车先过如何?”
常淑声音温和,自带风度翩翩buff,瞬间赢得众人好感。这才是状元的气度跟沉稳。
时清斜眼睨她,“我说我旁边怎么亮的刺眼呢,原来是您这颗舍利子佛光普照啊。”
“你要让你就让,何必道德绑架我跟你一起?要是真想不堵门,让我先过去不就行了,有你在这儿废话的时间,我早就进去了。”
她倒是会充好人,牺牲别人的利益去成全她的好名声。回头别人夸赞的全是她,明明自己也让了结果却成了个对比,显得格外不懂事一样。
md,最烦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