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夸人的词,她说出来就跟贬低的讽刺一样。
时清笑,拱手说,“那是比不得您女儿有勇气,野猪都敢猎,也不看看跟猪的实力差距。”
这是说孙绾绾连只猪都不如?
孙丞相脸色一寒,下颚紧绷。
就时清这样的宵小,也敢跟她这般说话没规没矩!
时清不仅胆大没“规矩”,她还很好奇,“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野猪拱过的伤口,不知道令女方不方便探望,我明天去长长见识。”
孙丞相捏着酒杯看时清。
她没见过?她怎么可能没见过,插在孙绾绾小腿上的箭杆上,清清楚楚的刻着时清的“时”字!
“小时大人初入官场,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老妇劝你还是多看多听少说少做的好,不必处处好奇,会害死人的。明哲保身多好,何必掺和一些跟你无关的事情呢。”
她意有所指,说的就是今天保了钱焕焕的事情。
时清点点头,然后反问,“要你管?”
旁边有位大臣为了讨好孙丞相,开口说,“时清,注意跟丞相说话的语气。”
时清从善如流,改口问,“要您管?”
“……”
一句话堵住两个人。
“我需要您教我做事吗?”
时清将擦嘴的巾帕扔在桌面上,“您自己就是治家不严的典范,还好意思来管我呢。”
“听您的如果有用,孙黎黎怎么被禁足了?孙绾绾她有本事别被猪拱啊。”
“您这般厉害,开口就教我做人,请问您是以什么身份呢?”
“长辈的话,您治家不严,再加上我亲娘今天也在场,您怕是没有这个资格吧?”
“上峰的话,我顶头上司都御史就是我亲娘,有什么事情她不会教我需要您在这儿越俎代庖指手画脚?”
“您是对她不满意还是觉得我这个巡按御史不该说真话?”
“下官劝您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教教孙绾绾怎么比过猪吧。”
“本事真大,被猪拱了,笑死个人了。”
本朝督察院直接受命于皇上,就算是丞相也没有资格对着时鞠说她做得不好。
孙丞相被时清一段话噎的脸色漆黑,压低声音,盯着她缓声喊,“时、清。”
威胁的意味十足。
时清反瞪回去,“怎么着,你还想吓唬我?就冲这两个字明早我都得参你一本摆官威恐吓官员!”
“我跟你讲惹急了我,你明天早上出门左脚先迈出门槛,我都能参你个不敬皇上目中无人!”
“到时候就看看是孙绾绾的腿多,还是我的折子多。”
还敢威胁她?
呸!
天子脚下,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40章 “就这点脸皮还敢行走江湖,我……
孙丞相被时清一顿话堵的脸色难看。
横竖只要她一开口就是错的,就连语气重一点对方都能揪着不放。
我朝御史中,孙丞相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
根本不把她这个丞相放在眼里。
“时清,你只是个七品巡按御史,我今日劝你是为你好,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时清已经坐下来,不甚在乎的说,“哦,然后呢?”
“您是打算怎么不抬举我?”
“左右我就七品大小的官,再低能低到哪儿去。我还是奉劝您一句,好自为之别没事找事,您官大,跟我可不同。”
孙丞相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眸光闪烁,不知道时清是不是真知道些什么。
她每日跟钱家那个世女混迹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聊点政事。
时清这话定然是在威胁她。
看来之前参自己圈地案的折子很有可能是她递上去的。
绾绾说的对,这个人,果真是不能留。
只是今晚山林狩猎时未能一击得手,再想除掉她,怕是要借助别人的手了。
孙丞相跟年轻人不同,难听的话说到脸上,该笑还是能笑出来。
她将酒杯一饮而尽,“小时大人真是名不虚传,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算是让老妇长了见识。”
孙丞相自顾自的挽尊,说完抬脚返回原位。
时清翻了个白眼,从云执那里把兔子端回来接着吃。
她把孙丞相放在眼里恭敬有加又能怎么样?
对方还不是想着要弄死她。
既然这样,凭什么给她好脸色看。
浪费表情。
坐在上位的皇上先是看见五皇女垂头丧气的回来,继而看见孙丞相脸皮绷紧坐在位上,不由开口跟身边的钱贵君说,“定是在时清那里碰了灰。”
就是不知道时清怎么拒绝的。
钱贵君微微扬眉,诧异的朝营帐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含笑说,“时清到底是何许人物,也太大胆了些。先是皇女后是丞相,她竟一个都不给脸面。”
“是个妙人。”皇上心说将来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
她招手示意五皇女,“小五,过来。”
皇上将五皇女叫到跟前,自己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身体重心侧压,轻声问她,“时清答应了吗?”
五皇女缓缓摇头,“小时大人心疼她夫郎,说本朝王法中没有一条规定说是必须让云执为我刺绣的,于是以此为由拒绝了女儿。”
“她倒是能说,我朝王法若是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写进去,还算什么王法。”皇上也不见生气。
五皇女犹豫了一下,说道:“许是觉得女儿这次心意不城,突然过去唐突了,等明日有机会女儿再问上一问。”
她低头,“毕竟是父后喜欢的东西,女儿总要多试几次。”
皇上捻着手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让五皇女退下,“去用饭吧。”
五皇女抵唇轻咳,行礼退下。
皇上又看向孙丞相,“孙爱卿,朕瞧你刚才跟五皇女一起过去了,还跟时清相谈甚欢聊了许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玩笑似的说,“可不能是因为朕把时清的折子给你看了,你就过去把人质问了一顿吧。”
孙丞相听到“相谈甚欢”的时候眼尾就在抽动,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在这儿坐着一连喝了两杯酒,都没把脑子里时清怼她的那些话忘到脑后,且越想越气。
“皇上说笑了,时清虽然年轻,却不是个吃亏的主,您是知道的。”孙丞相侧身朝向皇上行礼回话。
“早跟你说了她锱铢必较,你还不听劝。”皇上轻轻摇头,手指虚点她,“你啊你。”
多余的话无须多说了,就看孙丞相这个脸色,明日一早定是能收到时清参她的折子,到时候就知道两人今天聊了什么。
皇上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钱贵君朝时清的方向多看了两眼,收回目光笑着劝皇上注意龙体少喝两杯。
晚上夜宴散席后,时清跟云执朝自己的营帐里走。
云执刚才发现自己剑鞘上的宝石裂开一颗,有了裂纹,心疼的扯着袖筒来回擦拭,企图把那条裂开的纹缝擦没了。
“行了,别装给我看了。”时清睨他。
就云执那点小心思,还不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笑,“我给你换新的。”
“当真?”云执顿时不觉得心疼了,把拇指指甲盖伸过去,“还是要这么大的。”
“行。”
时清眼里溢出笑意,双手背在身后,边侧头看着云执边慢悠悠的往前走。
他平时宝贝剑鞘宝贝的很,但今晚在山林里,却是毫不犹豫的扔掷过来替她打掉那直逼面门的刀。
时清的心脏又不是草木做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感激。
她视线太过于直白,云执被看的不好意思,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好像连夜间暖风都停止了。
云执抬手挠着鼻尖,眸光晃动,转移话题,“你说那什么五皇女为什么找我要刺绣啊?她被你拒绝了,下次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云执可不擅长应付这些。
“说不准,”时清压低声音跟他说,“我感觉她还会再来。”
五皇女看着柔柔弱弱,毫无威胁,但是她给时清的感觉像是藏在暗处的视线,阴阴凉凉的,不像表面那么无辜。
她如果是有什么目的,肯定会再来。
时清说话间跟云执凑的近,毕竟议论的是皇家人,怕被别人听了去。
云执耳廓微热,侧身离她稍微远一点,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怕又出现早上那种热流往下的情况。
“你跟她怎么都喜欢绣花的男人。”云执手握着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脚尖转动衣摆成圆,拦在时清面前。
剑跟手齐齐往身后一背,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帅气,说不出的好看。
他眼眸清亮,微微挑眉问时清,“会武功就不好吗?”
时清心头微微一悸,站在原地抬眸看他,双手抱怀故意说,“会武功是挺好的,但我还是喜欢会绣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