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的。”她报上官职跟欠银,双手捧着托盘奉上去。
时清翻看账簿,哦,欠了一百两。
她本来没打算先要吴家的,但来都来了。
“我这还没过去。”时清让蜜合清点银子。
吴大人扯着袖筒擦拭脑门上的汗,讪讪的笑,“哪里敢让您亲自跑一趟。”
“银子数目是对的。”蜜合回话。
时清勾掉名字,笑着说,“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只要对方好说话,时清也没那么得理不饶人。
吴大人松了口气。
随后她就跟身边欠钱的同僚说,“你们先发制人。”
同僚茫然,随即眸光一亮,莫不是想出了治那时清的方法?
她们齐声问,“怎么个先发制人法?”
吴大人表示,“就是在时清上门前——”
她顶着几人期待的目光,继续道:
“把银子先还了!”
“……”
吴大人伸手拍桌,气势十足,“连上门的机会我都不给她!”
怂都怂的理直气壮。
宫里皇上也一直在关注此事。
“听说时清已经将文官那里的账,要的差不多了?”皇上从架子上抽出书。
内侍福礼说,“是呢,听闻小时大人只花了六天时间,便将文官那里的账快清完了。”
这几日坊间有传闻,说是不知道哪家官员夜里听见梆子声都会惊醒,摇晃身边的夫郎,披上衣服穿鞋就要躲,“时清来要钱了,时清她来找我要钱了!”
该夫郎无奈的坐起来,“大人,您不是已经还清了吗。”
“是啊,是啊!我还了啊!”大人又躺回床上,念叨着自己还完了时清不会来了,这才安心的睡过去。
她当官多年,借了国库数次银子,没有一回像这次一样,恨不得从一开始就没借过。
虽然这个传闻可能有夸大的成分在,但也说明时清要债的效果还是挺显著的。
“真有她的。”皇上缓缓摇头。
朝中上下如此行事不按章法的,估计也就她一人。
皇上笑,“真不知时爱卿那沉闷的性子,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
往年钦差要债,顾忌颇多,总是拉不下脸怕得罪人,效果自然不理想。
莫说清完账了,就是能要回来十分之四已经是有本事有人脉。
而时清就不一样了。
时清她是生怕自己没得罪人,所到之处,总要结两个仇家。
皇上都担心她那张嘴去找武官要债,会被打。
那群军痞子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又要脸面的文官。
内侍有些担心,“小时大人怎么说都是文臣。”
“所以她倒是聪明,一早就问朕要了队御林军。”
这些天这队人看起来像是摆设,其实时清是在磨刀而已。
皇上垂眸翻书,语气淡淡,“近些年没有战事,有些武将难免懈怠了。”
内侍懂了。
小时大人磨御林军的战力,而皇上用御林军磨武将的战力。
皇上想起什么,侧眸问内侍,“对了,安乐王还银子了吗?”
她记得她那小姨还欠着五百两呢,不知道时清去找这个刺头没有。
提起这个内侍就笑了,“没呢,听闻安乐王这几天都呆在府里没出去,生怕小时大人上门要债的时候她不在府中,结果小时大人总是不过去。”
皇上这才笑出声,“好好好,她也有今天啊。”
这个小姨皇上几乎是当成女儿养大的,但对方辈分又实打实的比她高。
看见她吃瘪,皇上就想笑。
也有人能制得住她啊。
“皇上,除了要债一事,下面有官员递折子说,钱大人像是在小时大人奉旨要银的时候,插了一脚。”
皇上翻看手里的书,淡淡的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朕知道了。”
内侍垂眸福礼退下。
时清文臣清账清的差不多了,今日是武将。
时清早上站在时府门口,跟外面的十二个御林军说,“当了几天的木桩子,烦不烦啊?”
众人大声道:“烦!”
她们可都是宫中侍卫的佼佼者,结果到了时清这里每天就是端着盘子等着收铜板。
像是杀牛的刀用在了杀鸡上,浑身不对劲。
她们想打架!
她们都等着今天呢!
时清笑,“烦就行,动拳脚的时候到了。”
文官有文官的要法,武将有武将的要法。
云执正好从外面晨练回来,手腕脚腕袖筒裤筒全都束起来,满头长发扎在脑后,身上洋溢着蓬勃生机,一看就是刚锻炼完回来,还冒着热气。
“加我一个。”他眸光晶亮的看着时清。
他也想活动活动筋骨。
时清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今天你看着就行,给别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可云执连干练的短打都换上了,结果时清让他看戏?
“我比她们都能打。”
云执拨开时清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服气地默默踮起脚,腰背挺直,自以为男子汉气概十足,“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她只带他去都可以。
时清点头,“我知道啊,但是我这个人吧,比较喜欢以多欺少。”
“……”
让云执上,那就是以少欺多,白瞎了她这队指哪儿打哪儿,贼能装逼的御林军。
武官跟文臣不同,这些人痞的很,说不定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崇尚以武服人。
这时候御林军的作用就派上用场了,毕竟谁也没规定说不能群殴啊。
她十二个侍卫打一个,总能打到对方服气!
有点功绩就敢借钱不还了?
当初立军功的时候,朝廷也没欠着她们的赏赐不给啊。
今天凡是给她装流氓的,时清都要让对方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流氓有文化”。
武将还真就等着时清来呢。
“她也就敢跟那些文官耍嘴皮子,到咱这儿,谁认识她是谁。”
“就是,老娘我在边疆杀人时,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一个小娃娃,怎敢来咱面前放肆。”
“文官怕她,我们可不怕。若是惹急了我,我这拳头可就要打人了。”
三人有说有笑,丝毫不怵。
这三人都是朝中武将,两个四品,还有一个五品,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交情。
姓程的将军说,“老娘为朝廷流血拼命,还不能花这区区几百两银子了?”
“对!咱们拼命的时候,她干什么呢?怎么有脸问咱们要钱。”王将军跟着附和。
楚将军笑,“她要是真懂点事儿,就不会来找咱们。”
奈何时清就是那么不够“懂事”。
她的一队人马从时府门口出发,特意贱嗖嗖的从安乐王府门口经过。
锣声一响,安乐王府的下人就开始激动的往府里跑。
来了来了!这次是真的来了!
“听说文官都快清完了,怎么着也该论到您了。”下人跟安乐王说,“她总不能故意从这门口绕一趟吧。”
安乐王刚起床,立马披上大氅趿拉着鞋说,“让人把门打开。”
她特意换上亲王服,张开双臂让下人替她整理衣襟,然后端着茶往主位上一坐。
就等时清了。
萧婷玥心说:时清啊时清,你可算来了。
都说这人可怕,她倒是要好好见识见识!
萧婷玥等啊,听着那铜锣声越来越近,呼吸不由自主的收紧。
然后——
那声音又慢悠悠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