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被水棠凉了心。
回了宅院。
一眼便看见公主的婢女,将自己的花药踹倒在地上。甚至像是不过瘾似的,踹倒了,仍旧一脚踩着一脚。
桑枝的心头火起。
那是她精心照料了足月的花药,甚至为了不给忙碌的忠管事添麻烦,才搬了些到宅院来自己照顾。
这些日花药不是被淹水,便是被踹倒,被拔了根……桑枝知道有人针对她,但她即便有猜测,因没目睹到罪魁祸首,只能自己默默咽下恶气。
幸花药虽娇贵,但好在每次也能及时地救回一些。
巧桃忽然被一道力推倒,紧接着便是一巴掌扇到了自己脸上。
还没等她回神,又是一巴掌。
力度之大,足以见人的气愤。
巧桃错愕惊怒,捂脸:“你!你敢打我?!”
桑枝冷冷:“你怎么糟蹋我的花,我便怎么对你。”
“你个贱人!你只是个奴才,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打我?!”
看桑枝蹲下去扶那些脏土泥巴里的花,巧桃恶狠狠讽刺。“我是公主的婢女,侍奉我们公主,像你狐媚勾人,就该和你这破花一样活该让人糟蹋死!死了没,死干净了吧?该—”
话还没落,便见头一疼,紧接着是鲜红的血淌了下来。
桑枝竟然将碎花盆砸在她脑袋上。
“啊——”巧桃见血,已经两眼一白,吓哭了出声。
桑枝垂眸看,指尖被花盆划破,沁出了点血珠:“我是奴,你也是奴,何来高人一等呢。”
巧桃的哭声一下便引来了其他人。
众人围聚过来,或惊愕,或难以置信,或议论言之,胆小的看见血已经叫了起来。
*
巧桃毕竟是公主的婢女,所以这事很快便被下人告到了公主面前。
桑枝自然也被一并带去。
巧桃伤得并不重,但血色模糊的样子着实吓人。
安映禾蹙着眉,一边听着一旁婢女的哭诉,一边看底下的人。
桑枝穿着碧色的裳,芙蓉面上,一双明丽妩色的眼不见任何惧意。
安映禾开口:“巧桃就算有诸多不是,你也不该动手。论这次见血,就足够送你进官府吃牢狱。”
桑枝抬头:“如果这便是公主所以为,那便将桑枝送去官府吧。”
安映禾看着人,桑枝的眼底没有光晕,一副凭人处置,毫无惊澜。
安映禾不知想到了什么,撇开眼:
“巧桃与你道歉,你也同她道歉,这事便两清。”
“公主……”巧桃哭哭啼啼地抹眼泪,公主既然落话了,便咬唇不甘愿地朝桑枝丢了句“对不起。”
桑枝垂眼往向自己的手,上面还有沾染的泥巴,和凝固的血迹。
桑枝轻道:“我不接受,也不道歉。”
安映禾沉默了会,盯着桑枝,“好,那便等夫君回来再处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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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桑枝被“夫君”一词刺痛了一瞬。
也只一瞬。
安映禾:“那等夫君回来前, 让你跪着,应该也不是什么为难你的事吧?”
桑枝脸色一白。咬唇却无应答。
安映禾:“这是对你无规无矩的惩戒。当然,我不偏袒任何人, 只不过巧桃伤得重, 我也想让她同你跪, 但治伤要紧。巧桃,你先去包扎了再来跪。”
巧桃自然知道是公主为自己的开脱,得意地扫了眼底下的桑枝,应“是。”
桑枝本身便是跪的, 如若是之前,让她跪上数个时辰, 她定得眼眶泛红委屈上。
但如今,跪不跪, 又怎么样。
桑枝垂眸, 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现在仍旧无法相信,里面有她的孩子。
她和少爷的孩子。
桑枝心底道歉:对不起,要你和娘亲一起受罚。
如果咱们一起撑住了, 娘亲一定带你离得远远的。
如果你撑不住了……
桑枝抬眸,把心底的苦涩和眼中的泪意咽了回去。
*
楼延钧回府来,云石已经慌慌张张去禀报。
当人踏进堂屋, 一眼便见到跪在正中央的人。
桑枝穿着一身竹青色裳,碧色的裙子,面容苍白,唇色无血, 淡淡垂眸盯着地面, 眸子空澈。即便是楼延钧进来了, 也没有抬眸看一眼。
仿佛周身他物都与她无关一样。
楼延钧眼沉。
扫了眼云石。
云石接到眼色,立马上前去扶桑枝起来。
安映禾在高座上,穿着杏色描金褙子,甜花在一边轻轻为人摇着扇子。
安映禾斜扶额,似是没看见云石把桑枝扶起的动作一般。
安映禾:“夫君来的正是时候。我让桑枝跪几个钟头等您来,再跪下去,怕我是要担待不起了。”
楼延钧听到几个钟头,脸瞬间就沉了。
再看桑枝,桑枝被扶起,闭眼又睁眼,似在强撑。但眼神却半刻都未移向他。
楼延钧眉头又皱起。
安映禾让甜花将事情大致给驸马讲了下,才道:“巧桃脑袋被砸了个窟窿,她是自小就陪着我一并长大的,我待她如妹妹,让桑枝姑娘说一句道歉,应该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吧?夫君?”
楼延钧眉尖蹙起。一会,转头看桑枝。“你有什么想同我解释的?”
这是楼延钧进屋来,桑枝第一眼看他。但也只是冷倦地扫了眼,便垂眸。
她累极了。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掌心肉,才能不至于昏厥过去。
除却身子上的不适,更多是心里头的疲惫。
楼延钧见桑枝依旧不肯同自己讲话,眼也冷了下来。
移开眼,声淡淡:“那便先关柴房反思。”
云石张了张嘴,一声少爷弱弱唤出口。却遭少爷冷冷一眼制止住。
云石只能又是为难又是心急地闭上嘴。
只有他知道,他手底下支撑的桑姑娘似乎已经在极限了。
楼延钧盯着云石带走桑枝的身影,薄唇紧抿成了一道线。
心里头的怪异和烦闷让他极为不快。
既为桑枝的无视他,又为人的自作逞强。
*
安映禾让甜花和其他下人退下。
屋里只剩下两人
安映禾抿茶说:“楼大人可真是偏爱桑姑娘呢。”
楼延钧回身,面冷微寒。“公主,臣既然罚了人。那公主也应该做出表率,桑枝精心照料那些花药,是为了给臣祖母调养。花药的钱赔偿给她,出言不逊的下人杖责。”
安映禾笑了。“楼大人的心可真偏到了西北去了。桑姑娘关一个柴房,巧桃被砸了脑袋还要赔钱杖责?”
楼延钧:“公主莫忘了。巧桃招惹在先,桑枝还跪了数个时辰。这是楼府,应按楼府的规矩。巧桃是公主的婢女,桑枝是臣的夫人。”
安映禾沉默了会。
她的衣袖沾到了些香炉里清神香,淡淡的苦味。
忽道。“楼大人让皇上选秀了?”
楼延钧未否认,也为问人从哪里知道的,说:“公主应知道,朝中关于公主和皇上的猜测,并没有消停。这是两全之策。既为了堵住朝官之嘴,也为了堵住太后的眼。”
安映禾:“若到时候朝官和太后要皇上诞下子嗣,楼相您也是会义不容辞劝皇上宠幸那些人吧?”
楼延钧淡淡。“一切为了江山社稷。”
安映禾笑,眼底无光:“楼相可真是冷静。是啊,皇上最信任你,你的话,他怎么会不听呢。”
楼延钧:“皇上自有他的判断。公主若真为他着想,便耐心忍耐等待。”
安映禾看着眼前冷峻的男子,长身挺拔,颀贵沉傲。似乎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人慌掉手脚。哪怕是天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