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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媚 夺媚 第18节

哪怕后来她大发雷霆,下令将他逐出东海诸岛,却又在他接到兄长噩耗、北上归京时悄然尾随。

他日夜等她现身,最终等来她的忽然消失。

原以为她只是折返回长陵岛,他计划向女帝建言献策、处理完京城事务,便动身回岛,向她解释,请求原谅。

未料就在他南归前夕,她换了身份,失了记忆,出现在晋王府中。

这一次,换作他排除万难,全力守护她。

往林昀熹头顶百会穴中补了一针,宋思锐逐一拔掉她头颈肩臂的银针。

他以真气助她内息流转,暗觉她各处要穴仍被细如绒毛的药针所封,若要彻底清除,得寸寸摸索……

在她昏睡之时,他干不出此举;若待清醒再治疗,她铁定要闹。

宋思锐左右为难,终觉一直泡着亦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咽下偷偷亲一口的小心思,松了“捆绑”,运气催她苏醒。

···

林昀熹缓缓睁目时,扑进视野的是陌生浴室、水汽缭绕,以及正加披外袍的男子背影。

她惊惶之下一缩,水声引发那人回望。

“醒了?感觉如何?”宋思锐整理领缘,笑问。

“三、三三公子……我、我……你你……?”

林昀熹快吓成小结巴了。

勉为其难记起,她为避霍七公子纠缠而落水,因惧怕水中接触而下潜,后被宋思锐拖上水面,然后莫名眼前一黑。

如今醒来,她泡在一大桶不知什么药汤里,双手纱布不知所终,腕上有绳索勒过的痕迹……而宋思锐正在穿衣服!

啊啊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见她僵如石雕,泪眼赤红,既怕且恨,宋思锐忍不住笑了。

“傻丫头,你该不会认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吧?”

林昀熹眸光略显凌乱,伸手确认自身衣裙如旧,暗暗舒了口气。

“看把你吓的……”宋思锐莞尔,“我给你拆下脏纱布,施过针,洗过发,除此以外……哪儿都没碰。”

林昀熹委屈扁嘴:“好端端的,为何要把我弄晕?”

“昀熹啊!你躲在水底,惊动三家所有会游泳的侍卫仆役发疯寻你,害我兄长和霍七双双为你受伤染病……动静如此之大,到头来你不光安然无恙,还试图奋勇救人?你好意思?”

宋思锐故意板着脸,薄唇扬起微淡笑弧泄漏内心戏谑。

事实上,他已听闻林家千金不会水,一旦昀熹显露非凡水性,秘密必将揭穿。

他无疑是最希望公开她真实身份的人,可她本人全无记忆,更先入为主,根本不会信……若惹了猜疑,没准会遭人暗中灭口。

再说,无凭据,无准备,白白连累林伯父……

“把我打晕,还摆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林昀熹意难平,没忍住顶撞之言。

“说得好像……你没对我干过坏事似的!”宋思锐耳尖发红,嘴上嘟囔,“你才是最坏的家伙!”

“我……?”

“罢了,往事不再提!”

他捧来两托盘衣饰,自内而外皆有,连带鞋袜、发饰、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林昀熹浑身发热,搞不清是否该道谢,却听他笑语哼哼,“若需协助,我不介意帮忙……”

果然是个好色坏蛋!

林昀熹羞赧难当,扭过头,闷声道:“不劳三公子费心。”

宋思锐却担心她未必能爬出大木桶,遂好心伸手:“我搀你。”

林昀熹扶桶缘站起,立时觉察湿衣紧贴,曲线毕现。

“啊——”

她愣了极短一瞬,尖叫着缩回水中,更于羞愤惊慌下乱拨,泼了他一身水。

“嚷什么呢?就这点程度……起码看过八百回了!”

宋思锐啼笑皆非,背转身反手将她拽出,正想把大软巾丢给她,不料她因那句“八百回”惊得腿脚发软,重心不稳,直直跌向他。

他顺势一抖软巾,将她牢牢裹在怀内。

她进退无路,抖得不能自已。

“我若要做出格之事,会耗到此时此刻?”宋思锐扶她坐在角落,柔声安抚,“先更衣,好了唤一声,我替你重新包一下手。”

“……”

“我还不了解你?你怕大伙儿发觉手伤痊愈,逼你弹筝吧?”他以食指蹭了蹭她鼻尖,“不夸我药膏做得好?”

林昀熹羞惭默认,又因小亲昵微微退缩。

宋思锐没再逗她,让她自行喝姜汤驱寒,随即步出浴室。

待她战战兢兢更衣完毕,他才取了新纱布折返,为她细细裹好双手。

轻晃灯光下,林昀熹有片刻怔然。

他抬眸垂目的脉脉温情,掺杂的究竟是忧虑还是抚慰?

暗藏暖意的温言与浅笑,是虚情假意或是真情流露?

真如霍七公子所言,他的所作所为……是利用她谋利争权?

纷纭复杂的疑问无从解答,她只知他小心翼翼捧她的手时,那一抹柔情足以暖化人心。

当宋思锐束好发冠,理好衣袍,领她行出浴室,门廊之侧飘来一娇柔女嗓。

“阿微,你没事就好……”谢幼清姣好容颜笑意清浅,“表兄他……惊闻你落水,摔倒在地,伤痛发作,你好歹也该探望一番吧?”

“我、我这就去!”

震惊、惶恐、愧疚化作利刃,扎得她心头鲜血淋漓。

谁知,她刚跨出两步,遭宋思锐一把拉住。

“既然谢二姑娘在此等候多时,想必兄长情况尚可,不差一时半会儿,”他意态悠然,“昀熹,我命人做了你最爱的鲜粥,撒上煎蛋丝和酥炸榄仁,可香了!咱俩暖暖胃,再一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互动会越来越多哒!

·

谢谢阿梨的地雷,么么~~~~~

第十七章

#17

林昀熹在大夫、药童、丫鬟、仆役、护卫的诡异端量中抵达芳桐苑。

院内,晋王以冷且锐的眼光盯着她;谢幼清与巧媛站在门口,仿佛在等待什么。

礼见过后,林昀熹被请进卧室。

室内昏幽阴冷,无人服侍,碎瓷片、竹简、书册、烛台……遍地狼藉。

宋思勉坐在窗边短榻上,头发披垂,裹着夹棉披风,精雕细琢的五官毫无表情。

林昀熹突然理解,何以众人态度倍加恶劣——他只愿见她一人。

“世子,”她踌躇开口,“您……好些了没?”

宋思勉眼皮微抬,注视她半晌,眸光陡然转向她身后。

林昀熹茫然回头,却是宋思锐放不下心,尾随窥探。

宋思勉一眼看出二人同穿玉色缎子,袖口皆带天水碧刺绣,顿时脸色煞白。

好一对玉人……

锥心痛楚蔓延至膝下,两条腿似乎重新长出,皮肉焦裂、骨骼碎裂的滋味,使他灵魂脱体。

“兄长?”宋思锐显然觉察他面容扭曲,抢上数步。

“滚!”宋思勉抓起榻侧的玉佩朝他直砸,被他抄手接牢。

“又怎么了?”

趁宋思锐与林昀熹入内的间隙,晋王已从庭院挪步而近。

宋思勉没法驱赶父亲,大口喘气,瞪视着陆续绕过屏风的晋王、谢幼清、巧媛,以及闻讯赶来、身穿厚袍子的霍书临。

“你们……一个个,来看我笑话?”

宋思勉嗓音因难堪、痛苦、惊怒而战栗。

这一刻,他再次滋生出舍弃皮囊之念。

痛不欲生,只求瞬间解脱。

“思勉,”晋王皱眉环视乱糟糟的房间,“多大了?什么身份!还整野蛮孩子才闹的打砸?”

宋思勉咬唇不答,目光流连于众人脸上。

一张张熟悉面容,或惊诧或感伤,显得情真意切,又是何等可笑!

“世子,您且好好养病。”林昀熹站得最近,硬着头皮打破僵局。

“事已至此,敷衍搪塞,有用?收起你们虚伪的嘴脸!”

宋思勉猝不及防摘下多年来谦谦君子的面具,罕见的恶劣态度教人瞠目。

“阿微,你……你独自一人湖边小逛,还、还正好被霍七看到落水场景?前有霍七追捧,后有三弟护着,还有个愿为你赴汤蹈火的表哥!你心里究竟能容得下几个男人!少跑到爷面前装可怜!”

他顿了顿,转而盯向宋思锐:“三弟也是,你我……自幼不亲,分隔十年,能有几分情意?我这世子之位,你大可心安理得拿去!省得一天到晚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不等宋思锐辩驳,他冲霍书临冷笑:“霍七,你心里有鬼!你打的如意算盘,背地里搞小动作,当我猜不透?别以为我腿瘸,眼睛也跟着瞎了!”

霍书临垂下眉目,没敢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