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表姑娘不想上位(重生) 表姑娘不想上位(重生) 第56节

文凤真总觉得,这个人最近不对劲。

信国公府的长子夜里失足落水了。

停灵三日,陈氏抱着女儿,扶在棺木旁嚎啕大哭,好几度晕厥过去。

人人都说这一家子中了邪似的,怎么如此倒楣。

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前被降级不说,如今连最有希望的嫡子也没了。

老祖宗托人送来不少东西以表慰怀。

淮王府二小姐得知这个消息,怔了半日,一口饭也没吃下。

在信国公府前送过了挽联,便撑着一把小伞,在蒙蒙小雨中默默离开了。

*

彻夜未睡的不仅是信国公府。

陆家门前戒备森严,两头石狮子狰狞可怖。

陆尚书焦急地踱步来去:“他文凤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旁人不知,我一清二楚这畜生打小就根骨不正,不过逗他两句,他一箭射落了我家门匾,京里的老人都明白,曹家那个儿子怎么是失足落水,分明就是叫他——”

陆稚玉正整理卷秩,望了一眼父亲,轻声提醒。

“都怪女儿无用,没法让殿下高看一眼,至今殿下也未松口将骊珠送我,春闱那日,殿下他处置了姜家的女儿,爹,你说殿下不肯送那把刀,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想送的人……”

陆稚玉一向端庄,此刻竟然低眉哽咽,眼底盈盈泪光。

她原想在春闱,借着姜楚的箭杀了辽袖,一石二鸟,没想到辽袖运气好,不偏不倚躲过一劫。

陆尚书冷哼一声:“他不想给,由不得他!我出生入死背了老王爷那么多回,是老王爷亲口说把骊珠给你!咱们这批老人都是王爷旧部,哪怕他文凤真也得叫一声叔伯,这小子眼里全无礼法,目无尊长,傲慢可恶至极。”

“咱们可以为老王爷做牛做马,他算什么东西!真把咱们当他的牛马了?”

陆尚书住了嘴,目露凶光,一拍案:“他现在就敢没声息地处置了曹家长子,不给姜家颜面,还赶走了姜楚,他以后想做什么我真是不敢想了。”

文凤真对待旧部的态度,令陆尚书有些愠怒。

他在春闱打了姜家的脸面,杀了曹密竹,种种行径,就是没把京城的老人放在眼里。

更叫他脊背生寒的是,徽雪营的探子似乎潜伏在府里,把控着陆家一举一动。

依这小子的歹毒心肠,卸磨杀驴也未可知。

陆尚书缓缓吐了口浊气:“稚玉,那位辽姐儿你见过了,不必担心,文凤真若敢收她,都不用我开口,徽雪营的老人们第一个不同意!”

他说完,心头蓦然发狠。

辽袖她娘这个祸水胚子,生得明艳动人,当年他站在老王爷身后,遥遥一望已是惊为天人,可惜心痒却无余力,这种女人不会跟他有丝毫关系。

辽袖她娘当年留了一封遗书,陛下也在找这东西,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这封遗书,千万不能落在任何人手里。

*

天际蒙蒙亮,雪芽守着炉子,煮好伤寒药汤,端进来给辽袖用下。

辽袖瞥了一眼案上的空碗,蹙眉,她记得入睡前,她只喝了一口。

雪芽眉开眼笑:“姑娘这回竟然把药喝完了?”

辽袖面色微白,看来雪芽也不知情。

她望了一眼院子外头择菜的云针,云针不敢抬头,往屋子时不时瞟着,慌慌张张。

她心下了然。

昨夜……鹿门巷的泥路留下两道新车辙印,或许是文凤真来过了。

辽袖恹恹地靠着软榻,眼里坠得慌,没什么精神。

她每年立春后都会生病。

从前陛下在她生病后,会请天桥上卖艺的耍杂耍的,进宫表演给她看,这些民间奇事新鲜得很。

蚂蚁列阵撒豆成兵,斗虫鸟戏。

她小小的一个,窝在陛下怀里,露出一截俏生生的下巴,黑漆漆的乌瞳,鲜见地展露笑颜。

临走的时候,手艺人又将密门诀窍教给宫里的小黄门,让他们想法子哄她。

宫里人人知道,辽姐儿名分未定,但她有些特殊,得小心伺候。

她身子羸弱,喜静不喜动,容易生病。

那时候,宫人们挤破了头想去她那里当差,因为新帝最常去那里,是块肥水油缺。

辽姐儿在宫里待了三年,一直无所出,被朝堂抨击,用些社稷子嗣大义之类的言辞。

每回提起这个,新帝一双眸子阴郁得可怕。

有一回,一个不懂事的小黄门,将朝堂上说她无法生育的话,传进了她耳朵,辽袖愣住了。

当天夜里,这个小黄门便被司礼监打了板子逐出皇城

回过神来,辽袖捻弄着手上新打好的穗子。

窗子外雨水充沛,淅淅沥沥打在屋瓦,时断时续,辽袖这场病也如绵绵春雨。

雪芽有些担心,摸了摸姑娘滚烫的耳根。

姑娘从前在乡下庄子,倒比如今开心得多。

虽然乡下连一根针线都要节俭,夜里为了省灯油,早早上床休息,没有读书识字,粗茶淡饭,想吃块猪肉或是饴糖都得走十里路去镇子上买。

但是那时候的姑娘,面皮总透着健康的薄红。

每逢初九十五坐上牛车,摇摇晃晃地去赶集,灯市烟火缭乱了人影。

冬日跟槐哥儿进山林猎狍子,头戴一顶虎皮小帽,笑起来睫毛长长,乖巧动人,瞳仁有光。

姑娘不是有大志气的人,如果她一辈子待在乡下,跟老实敦厚的男人成婚生子,或许会更开心。

雪芽轻唤:“姑娘,你醒了,我给你炖了鸡汤。”

辽袖尝了尝滚烫的鸡汤,身子暖和一些,出了王府。她胃口渐好,下巴也圆润了,脸颊添了肉,瞧着更讨喜。

雪芽提起让她高兴的好消息:“老祖宗那边传话,订过了亲,您就安安心心回王府待嫁,您总是要在小姐闺房里出阁的。”

辽袖心里宽慰,下了床,披上长衫,窗子外更鼓沉沉,万籁俱寂。

稚桃没几日已经生得这样大了,坠弯了嫩青树枝,老槐树抽新芽,枝繁叶茂,满地落荫。

和煦春风扫过无人长街,吹散了辽袖心头的阴翳。

她裹了毯子,细白通透的小脸晕着薄红,晒着窗子透过来的阳光,暖洋洋的,迷迷糊糊犯困。

一角白墙乌瓦外头,停了一辆崭新的华盖马车。

雪芽原蹲在门槛,瞧见甲胄肃冷的侍从,一下子跑进堂里,还未来得及通报。

他已经推开了摇摇欲坠的小木门。

雪芽心下咚咚跳个不停,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雪芽正要见礼,他一抬手,左手仍缠着绷带。

“不必,我是来送光阴的。”

雪芽稍舒了口气:“多谢——”

文凤真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略一侧头。

“听说辽姑娘病了,奶奶心疼得紧,非要我来看看辽姑娘,不介意吧。”

雪芽朝后头递了个眼色,姑娘正在书房休息呢,不想人打扰。

再说了,他昨夜不是来过了吗?还弄得被子一片湿泞狼藉。

还未来得及收拾,侍卫已经不由分说地用掌心推开门。

这是文凤真第一次进她的小书房,淡淡墨香,跟她身上的不同,她脖颈处多了潮湿的甜腻气息。

辽袖安静地闭眸,乌发铺陈,一副娇懒的姿态。

他放肆盯着她,日头下少女细腻皮肤上的绒毛都一清二楚,单薄的轻衫,柔软贴合腰身。

昨夜手指头强硬地撬开她湿腻腻的唇齿,出来时扯了银丝,那是什么滋味。

他无声地咽了咽喉咙,坐在榻前,捏了捏她的耳朵,软又通红。

辽袖被捏得不舒服,含含糊糊中,溢出一声叮咛。

极低,却轰然一下子,在人心头炸开。

辽袖迷迷瞪瞪睁开一双眼,透着怔忪,眨了眨,还以为做梦。

她蓦然坐起身,睁圆了一双乌瞳,见到他身后的老鹰,从林场疗养许久,精神抖擞,毛色劲亮。

辽袖鼻尖冒汗,脸颊被晒得微红。

“殿……殿下……”

春日中,文凤真眉眼格外清冽。

一袭金丝银线滚边儿,露出一截茎绿中衣,上品翠珠镶嵌,次第列开,蟒带坠下一绺碧玉穗子。

“你瘦了。”

他漫不经心饮了口茶:“瘦了不好,我就跟奶奶提过,你在外头容易吃苦。”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辽袖站起身,坐在一旁的书案,对他的冒犯些不满,敢怒不敢言,只好软着调,好声好气地说。

“殿下,您看过了,可以跟老祖宗复命了。”

他起身,走在她背后,辽袖顿时脊背一僵,后背贴上了滚烫。

辽袖脑子一片嗡鸣,他说的字一个也未听清,文凤真轻声。

“光阴是我们的鹰,你不关心它吗?”

“还是说,你不要它了。”

谁跟他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