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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辞天骄 第81节

监院怒道:“带走!先祠堂关着思过,回头司法一一审过再定处罚!”

金万两哭嚎着冤枉被押走,众人都塌下肩膀,松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复杂,再看铁慈的时候,眼神又有些变化。

这人一来,舍友便清除了一个。

学生们将师长们送出门,监院对铁慈使了个眼色,铁慈心中一跳,老实跟着。

监院踱到一丛花下,四面无人,才对她道:“你是贺师推荐来的学生,听说和夫人那边有亲?”

铁慈道:“学生是夫人远房侄儿。”

“当年没少吃夫人烧的菜。她的子侄,老夫理当照拂。”监院声音低沉,“你如今住在这里,委屈了。我今日出门办事,不知道他们给你安排了这舍房。要么我”

“多谢监院美意。只是甲舍诸生本就对我不满,再强硬塞入,反倒不美。莫如让学生在书院再呆一阵,让他们服气了,届时学生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监院失笑,“你倒豪气还真有点像夫人”他渐渐淡了语声,神情微带怀念。

铁慈趁机道:“我自幼没机会见过姑母,但听说姑母早逝,十分令人扼腕。只是姑母既然是豪烈女子,如何便会行那懦弱逃避之举呢?小侄多年来,委实想不通。”

“想不通你要如何呢?你想知道什么呢?”

铁慈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愕然,随即一喜,正要追问,监院却像是忽然回过神来,道:“你这是想太多。当年的事早有定论。莫要钻牛角尖惊扰逝者。好好读书,若能学出点成就,便是对得起你姑母了。”

他说完便要走,铁慈急声道:“监院,小侄原本是随口一说,您这么一问,小侄倒真的有些疑惑了。别的不说,您勾起了小侄的疑问,总要负责解答的吧?不然小侄在这书院里乱撞乱问,惊动了什么不妥的,可就是您老的不是了!”

监院停住脚步,笑了一声,道:“不,你不像夫人。夫人可没你这么狡猾,栽赃撒赖威胁无所不用其极。不过你却吓不了老夫。听老夫一句话,人生难得糊涂。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你承担不起,有些事,知不如不知。”

他转身就走,铁慈嘿声道:“那您老什么时候会觉得我能承担得起啊!”

监院的声音远远传来,“等你如你吹嘘的那般,让所有人服气了再说吧!”

铁慈看他身影迫不及待地消失,脚步轻快地回宿舍。

不管怎样,今晚都算收获满满。

她打个呵欠,准备回去补觉,结果一进小厅,就被来回踱步的海东青给惊醒了。

海东青的动作比她还夸张,两条细伶伶的长腿,猛地向后一蹦,显然受到了惊吓。

一人一鸟在厅堂里对峙,铁慈身后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一个声音懒懒道:“让让。”

铁慈回头,却看见山高的被子,只在被褥的边缘,看见一只青金石配天珠的耳坠晃啊晃。

丹野单手托着比他高的被褥,从被褥后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一根肉骨头,忽然嘴一撅。

铁慈大惊,急忙头一偏,丹野“噗”地一声,骨头从他嘴里飞射而出,海东青一个蹦起,尖尖长喙接住那骨头,踱到一边去吃了。

原来是给哥们加餐。

虚惊一场。

丹野嘴角一勾,虎牙一亮,“你这什么表情,以为我要吻你?”

“我这是为你庆幸的表情。”铁慈正色道,“毕竟如果你真这么的,现在应该已经芳魂渺渺了。”

丹野盯着她的嘴,嗤笑一声:“南人就是这德行,嘴硬,腿软。”说完举着被褥走了进去。

“哎,你搬被子来做甚?”铁慈瞧着不对,追了上去。

丹野头也不回,进门,将自己的被褥往最后一张床上一掼。

“走了一个人,自然要再补一个。”他指指自己鼻子,虎牙一亮,“我,来和你同睡。”

铁慈:“”

都来不及问他怎么这么快认出自己,但脑子已经懵了都。

身后忽然又有人道:“让让。”

铁慈回头,这回看见的那个彩袍女子,她也举着一包东西,一步跨进来。

屋子里只穿着亵衣的男生们惊得四处逃窜。

彩袍女子眼里就像没有那些衣冠不整的男人,大步进来,将东西再次往丹野床上一掼,日用品散了一床,她皱眉道:“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要换,舍。”

“因为,可以,离你,更远,一点。”丹野道,“好让你,专心,学好,大乾,话。”

彩袍女子眉毛竖了起来,开始卷袖子,看样子打算在这里就干一架。

铁慈却不想宿舍遭殃,回头还要打扫。上前一步拦住,彩袍女子这才仔细看了她一眼,道:“是你!”

西戎人眼力好像都特别好。

“两位出去打如何?顺便把铺盖也带走。”铁慈看一眼两人袖子上的白缎,“堂堂甲生,住这里也有失身份啊不是?”

“你都不怕失我怕什么!”丹野插嘴。

彩袍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铁慈,再看看丹野,忽然道:“我瞧,你是,个能,调教的。那他,就,交给,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

铁慈傻眼。

这什么跟什么!

“哎你,你别走,你什么意思,谁要调教他了?你自己的二哈自己调教啊!”她尔康手一路追出去,那彩袍女子却跑得飞快,眨眼就转入花荫处不见了。

铁慈还要追,今晚加派的护卫探出头来,厉声道:“入夜不许出舍门!”

铁慈只得停步,今晚做的出格事太多了,她并不想那么快就招个处分。

她回去舍间,丹野已经胡乱将床上东西堆到一边,自己在床上翘着腿睡下了。海东青蹲在他床头,目灼灼盯着铁慈。

铁慈回到自己床上睡下,余光里能感觉到那两只都死死盯着自己。心中叹一口气,慎重思考一被子捂死这两个,可操作性多高?

大概她思考得太投入,一直盯着她的海东青忽然打个寒噤,转过了金光闪闪的眼睛,而丹野已经盯睡着了,打着小呼噜,海东青将脑袋塞进他脖子旁也睡了。

铁慈这才安心了些,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丹野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看样子他不会说,以后住一起也能给自己打个掩护,便也只好睡了。

天还蒙蒙亮,起床钟声还没响,室内已经有了动静。田武打着呵欠起身,出去一下,咕哝道恭房人又满了,哪个不自觉的在蹲坑。便拖过一个木桶,裤子一脱,哗啦哗啦。

铁慈被这声音惊醒,茫然地躺在那里眼神放空。

男人尿可真骚啊。

丹野趿拉着鞋子过来,附在她耳边悄声道:“皇太女,知道不,我撒尿比他还有劲呢!”

铁慈懒洋洋地道:“你再说一句,我就充你入后宫。”

“做皇后吗?”

“不,做太监。让你们从此沾衣欲湿杏花雨,绵绵润物细无声。”

丹野听不懂,也知道不是好话,呵呵一声从田武身边走过,脚一跺。

啪地一声木桶散了。

胖虎湿了一裤腿,懵得尿都缩回去了。

铁慈皱眉起身,暗骂野人就是腌臜,整治人也不管后果。

舍间的人纷纷逃窜,胖虎呜咽着打水擦地。

铁慈出门,李植在打水洗脸,问她:“叶兄去哪?”

“吃早饭。”

“现在去太早了,还没轮到咱们呢!”

李植在后面喊,铁慈早已去得远了。

她出了舍间,赤雪丹霜已经在男女院交界处的月洞门等着她,赤雪还拿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代打饭,可点菜,包热包及时,一人两。”

这是两人按照铁慈的吩咐做的。铁慈将牌子一扛,便带着两人去了餐堂门口守着。

开餐时间一到,甲舍不急不忙零星而来,乙舍大批大批聚集而来,两拨人看见扛着牌子在那守着的铁慈,都深以为纳罕,指指点点,嗤笑不绝。铁慈安之若素。

有人在铁慈面前停下,彩色袍子十分显眼,铁慈已经知道她是呼音,西戎的女和卓,传说里她十分仰慕中原教化,这可真是够仰慕的,都来这里上学了。

呼音皱眉看着她:“你,差钱?”

“不差钱。”铁慈道,“你要吗?熟人,打折,一钱便可。”

“我是,甲舍。”呼音道,“他们,会觉得,你丢脸。”

铁慈知道她说的是甲舍的人,笑了笑道:“你呢,你觉得呢?”

“你们,大乾人,自己,立规矩,内讧,一群,菜鸡,互啄。我,呵呵。”

铁慈:“”

呵呵。

她看着彩色袍子一路飘扬进了餐厅,心想特么的蛮人都知道咱们这是内讧不屑一顾,大乾人的小团体爱霸凌喜欢窝里斗的毛病真是没救。

过了不一会儿,大批大批人潮涌来,抢饭尖峰时刻到来。

大部分人一拥而入,渐渐便有人拿着饭盆晃出来,开始询问铁慈的摊位,有个丙等女学生,当先付给了铁慈两钱,丹霜挥舞着她的饭盆一路长驱直入,将挤得水泄不通的放饭台子生生开辟出一条路来,赤雪站在她旁边吆喝:“已经挤进来了,还需要帮忙打饭的赶紧的!”

立即便有七八个饭盆递进来,赤雪听着要的食物一一记下,转告丹霜,忙而不乱。眨眼间便打好七八盆饭食,赤雪变戏法般拿出一个折叠案板,放好七八盆馒头稀饭之类,丹霜再单手托着,从容地挤了出去。

一连番操作看呆了众人,连自己打饭都忘记了。

餐堂有二楼,楼上两人倚栏而望,看着底下那一幕。

两人一黑一青,青衣人白缎束带,身形微微单薄,眉目朗然清逸,略微的一点病容并不损颜色,便如那暖黄灯光映照在被雨打过的玉兰花上,颤颤莹莹,别有风致。

黑衣人身形比他还高挑一些,身躯线条极其流利,和白衣人微微的脆弱感比起来,他的姿态显得更柔韧有力,美而翩然。衣袍被阑干间回旋的风鼓荡起来时,有种似随时要踏云舞袂而去的潇洒明快。

他的面容也更精致两分,像神祗精雕,成此生不可多得之精品,左右琢磨,增减一分亦不能。

看着底下配合无间的两婢,他轻轻笑了一声。一转头看见身边人神情,笑道:“你也认识?”

容溥倒有些诧异,道:“你认识?”

“见过几面,不过对她俩印象不深,倒是记得他们的主人。”慕容翊笑容更深。

容溥目光一闪,转头看他,试探地道:“你从未去过盛都,如何能与这等盛都贵公子认识?”

“这不是盛都贵公子们都在各地历练么?这位在滋阳,和我撞上了。”慕容翊道,“说起来,你应该对他更熟悉吧?那位那般人物,如何之前从未听说过名声?”

“你远在辽东,日常忙着应付你兄弟父亲,哪有工夫关照到盛都一个普通官宦子弟。”容溥缓缓道,“便是和我,当年西关古道边一遇,如今不也多年未见?话说你此番怎么忽然来了书院,还是来”

“都是荐书出了岔子,我原以为是个学生不过也无妨。”慕容翊道,“我来,自然是仰慕中原教化,想学成大儒,报效辽东啊。你看那西戎,燕南,乃至达延,不都巴巴地跑来了么?”

容溥笑了笑,心想不都是冲着贺先生关门弟子的身份来的么?但他也不会拆穿,转了话题道:“听说辽东接了赐婚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