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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辞天骄 第562节

那里有一个只有他和桑棠才知道的秘密。

桑棠幼时淘气爬树,曾经摔断过小手指,所以他的小手指始终有点微微弯曲,且短了一小节。

现在那只手的小指骨,也是微弯而短。

……

风雪如旧,旋舞于天地之间,楼台飞檐,慢慢垂落嶙峋的冰棱,剑一般向下延伸,似要刺穿地面。

端木在院门之前站着,风太大,吹得他整个人鼓荡欲飞,以至于指上兰花螳螂再呆不住,随风卷到了他肩头。

然后无声无息,碎成淡粉色尘埃。

随即,他身周的雪片、树枝、院门、围墙……都在无声化粉,围墙一截一截消失,无数各色粉末乱卷,消弭在这混沌风雪之中,

共公未撞不周山,而天地已将崩。

最后连地面也在慢慢塌陷,连景绪也呆不下去,驱动轮椅退出了院子。

他的半边轮椅埋在深雪之中,歪着身子看着端木的背影,眼神里藏着深深悲怆。

他道:“你如果还是不信,去问问皇太女吧。”

他道:“你一世英雄,我不愿见你为人所欺所骗,更不愿意是拿桑棠的名义。”

他道:“放下他吧。你从来都是自己的帝王。”

一阵风过,雪落成幕,当幕布徐徐降下,院子前已经没有了端木的身影。

而翻开的地面已经恢复原状,骨殖已经回到棺木中,再次深埋地下。

坟前多了一支孤梅。

景绪望着那孤梅,深深叹了口气。

他没有离开,反而再次进入了院子,衣袖一挥,院门关上。

片刻后,他身边已经多了一道人影。

人影在风雪中模糊着。

景绪道:“信送出去了?”

“是。”人影道,“送给了那个小姑娘,另外,宫里也传了一道。”

景绪疲倦地挥挥手,人影便消失不见。

景绪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细细地看着,半晌,叹息道:“你求我在辽东对付太女的时候,出手护持太女,为师做不到,毕竟为师受人恩惠总得还。但是看在你一往情深,为她未雨绸缪的份上,为师给她留下一线生机。就看她运气如何吧。”

他手指一搓,信在风中与碎雪同化。

他抬头,看着风雪中早已看不见的影子,微微叹息。

“都是痴情种啊。”

……

半个时辰前。

顺着毒物指引一路狂奔的阿扣,在内城城门附近拦住了端木。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接到一封信,告诉她端木会去对皇太女不利,并告诉了她端木可能行进的路线。

她远远看见端木的时候,没来由地心间一抽,而她的老虎猛地呱了一声,将头一缩,再也不肯出来了。

不过一眨眼,端木就像一阵风,要刮过她身边。

阿扣什么都来不及想,猛地张开双臂,大喊:“叔公!等一等,我有要事……”

她连话都没能来得及说完,只觉得一阵凉风透体而过,再一转头,端木已经穿过了城门。

阿扣脑中一片空白,抬头对城上大喊:“拦住他,拦住他,拦住他啊!”

喊声撕心裂肺,惊得城头上士兵往下看。看见一个少女又蹦又跳,都嗤地一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城门前经常有些哗众取宠的人,他们见的多了。

底下进城的百姓也纷纷避走,道:“哪来的疯子!”

忽然城头上有人走来,问:“怎么了?”

士兵急忙躬身,道:“狄指挥使,底下有人发疯呢,我们这就让人驱赶。”

狄一苇探头下去,远远看见一个彩衣少女不停喊叫,四面已经有人在驱赶。

她并不在意,走下城头,正准备去城外继续巡视,忽然听见那少女喊:“求你们了,拦住他啊!会出大事的!他要去皇宫啊!”

狄一苇霍然转身。

……

一刻钟后,半个盛都都看见了一副奇景。

飘扬的大雪在不断变形,一层一层的如波浪涌动,不断地向前推进,有些眼力特别好的人,隐约能看见那些雪浪的中央似乎有条人影,可是那雪浪推进的速度太快,狂风卷过,路边的人躲慢一步,都能被冷雪扑了一脖子,无数人发丝被割断,以至于雪雾边缘,镶上一线黑边。

而在雪雾之后,是一大群士兵在狂追,当先一人,身躯肥胖,动作却极其灵活。

这盛都很多人都认识这个柔软而灵活的胖子,是皇太女的九卫指挥使。

看见他这样在大街上策马狂追,众人相顾失色。

九卫指挥使这样仓皇失色,莫不是太女出什么事了?

内城城头上,狄一苇放下千里眼,神色凝重。

她先前下城头,认出了阿扣,她和铁慈一直通信,铁慈在燕南之行的经历,都告诉了她。

她知道阿扣是个老实孩子,不会无缘无故闹事,简单问了一句,百战将领的直觉让她心知不好,当即让夏侯淳带人去追。

不管任何代价,务必要把人在宫城之前给拦下来!

……

第475章 江城子

夏侯淳眼看根本不可能追上对方的速度,胖子急得满脸是汗。

他道:“放接力旗花!通知宫城!”

身后田武大喊:“非战时不能放接力旗花!”

夏侯淳大喊:“狄一苇说追不上就必须放!”

田武:“她说你就听了!她叫你造反你也去!”

夏侯淳:“对!”

田武:“可是这种天气,放了也看不见!”

“别管它,放,红色!只要有一个人能看见都成!”

咻地一声,红色旗花一线飙天,在半空炸成一片虹霓。

瞬间被风雪卷去。

那一片片接连不绝,随着夏侯淳的移动在天空绵延成一道血线。

盛都百姓捂着嘴,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奇景,有老人喃喃道:“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你老人家又瞎说。现在天下太平,连萧家倒台都无事发生,能变什么天!”

“你不懂,你知道上一次这样的旗花在盛都亮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您老人家给说说?”

“是唐王鲁王之乱。那一年,盛都满地人头乱滚,石板地里藏的血第二年夏天还在引蚊蝇……”老人蹒跚地走开去,“要变天了……要变天了哟……”

……

靠近正阳门最近的一座酒楼,有人正在围桌饮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偌大一张圆桌,高高低低坐了许多人,大多执杯浅饮,看那漫天旗花。

也有人沉默静坐,有人冷冷擦刀,有人格格低笑。

有人指着那线旗花道:“真是好看。”

有人看着萧家方向,感叹:“果然不愧是萧立衡,让他忍,这样的情形,真的忍住了。”

“忍一时海阔天空。忍,才能不露端倪。”有人冷峻地道,“不让铁慈顺风顺水,如何能有今日的好戏。”

“这算什么好戏。”有人淡淡向皇宫方向举杯。

“今晚真正的好戏,还在里头呢。”

……

皇宫依旧安静地矗立于风雪之中。

吱呀一声,太医署的远门打开。

太医院一个大夫拎着箱子,匆匆走出医署,顶风冒雪,往瑞祥殿方向去。

在路上,他遇见一个人,微笑着拦住他,道:“霍大人,哪里去?”

大夫施礼,笑道:“去给太女殿下请平安脉。”

那人笑道:“我正从瑞祥殿过来,殿下现在不在殿中。再说,太女不是说过,她不用日日请平安脉吗?”

太医微微犹豫,道:“我还得给太女送药去……”

那人伸出手,道:“正好,我马上还得去瑞祥殿一趟,帮你带过去吧。”

太医正要拒绝,身后医署里有人探出头来,道:“霍大人,刘嫔娘娘派人来催,如何还不去给她看诊。”

太医无奈,只得将手中小盒子递给那人,嘱咐道:“请交于瑞祥殿赤雪姑娘手中。”

“我省得。”

太医转身离去,那人拿着盒子离开,转过一道宫墙,前方是玉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