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父用大乾材料研制出来的失败品,所以被遗忘,然后被有心的容溥给偷了出来。
他说的简单,但师父其实很小心,瑰奇斋很多都是跟她一起过来的人,日常管理也有严格的制度,容溥钻这个空子,其间花费的时间,金钱,耐心,简直不可想象。
这事不仅仅是弄了辆关键时候可以救人逃生的工具来,而是大乾竟然也初步掌握了一种先进交通工具的制作方法,说不定可以推动大乾的工业进程。
当然这都是后话,目前首先要做的是存活下来。
铁慈看看天色,看看远方,拍了拍车子,道:“真好,等会朕又多了个逃生的法宝。”
景绪走了过来,道:“我给你把个脉。”
“好……”铁慈话没说完,景绪抬手一针扎在了她后颈。
铁慈都没能回身,便在容溥了然的目光和萧雪崖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倒下。
容溥一抬手接住铁慈,再一抬头就觉得寒气扑面,对面,萧雪崖的剑已经顶上了他的鼻尖。
容溥眨了眨眼,道:“都督觉得我背叛了吗?”
“谁背叛你也不会背叛。”萧雪崖道,“但是你不能越过陛下擅作主张。”
“多谢都督信任。”容溥苦笑道,“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都督也不愿意陛下以身为饵,自蹈死地吧?”
萧雪崖目光肃冷盯着他。
“跃鲤书院为此战已经准备了将近一个月,从接到陛下飞鸽传书之时开始。”容溥道,“从盛都快马至海右,其实只需要半个月,但陛下以受伤之身在路上走了近一个月,一方面是要消耗掉对方的追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我争取时间。”
“跃鲤已经布下了一个简单却最有力的陷阱,一直在等这批援军。”
“但这些敌人,他们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陛下,因此要想对方真正入围,得陛下亲自作饵。”
“可那个陷阱……作饵的人,有去无回。”
萧雪崖忍不住道:“听说陛下天赋之能已经恢复……”
陛下的瞬移,是唯一能够在瞬间跨越距离的能力。
“可陛下因为太师下了暗手,现在每夜必定病发,届时全身僵硬,气血翻腾,无法动弹,这一点,这一路追来的对方也已经发现了,所以对方发动,一定会在陛下病发时候的午夜。”
萧雪崖眼神震惊,立即去看容溥臂弯里的铁慈。
但他是将,将首先考虑的是计划能否成功。
“只能陛下为饵,不然对方不会上钩,但绝不能让陛下为饵,那如何解决?”
“所以我们只能换一种方式,不用陛下,也把对方引过来。”
两人目光一碰,瞬间萧雪崖便明白了。
需要敢死队。
需要有一批人,去挑衅,去刺激,最好还能掳走对方的首领,引得对方忍无可忍,不顾一切追击。
可以想见,刺激到对方放弃原有计划,又是面对这样的敌人,敢死队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几乎立刻,萧雪崖便道:“我去。”
第557章 举白旗
容溥没有说话。
因为这是必然的选择。
因为原本的计划里,就是他亲自带队,带领早已调来的海右都司精兵去完成这个任务。
总之绝不会让铁慈亲身出马。
大乾人又没死绝了!
只是容溥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他体弱,怕会成为拖累,身死无妨,但坏了陛下的大事就不好了。而且海右的强将,是否一定能擒住对方的首领,也没有把握。
其余人却又不合适。
幸好萧雪崖赶至,他本身强大,他的水军一向训练严格,水陆操练都来得,是比海右军队强大很多的存在。
他点点头,指着那辆车,道:“这辆刚刚研究出来的车,就给都督用了,请都督一定为了陛下,保重自己。”
萧雪崖道:“我不会死。”
他跟着容溥去学那车,山林间响起巨大的轰鸣,这轰鸣声萧雪崖之前远远缀着那群追兵也听过,只是这车的轰鸣声怎么听都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要吊气,让人觉得可靠性堪忧。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东西就是个鸡肋,根本跑不过那些人胯下如飞豹一样的玩意。
但萧雪崖还是认真学了,等他学了车,和他选出来的精兵了解了全盘的地形和计划之后,夜色已深。
接近午夜。
远处轰鸣声更急,一直用千里眼监测的人报告:“看样子对方已经集结完毕,大抵有千人之众。”
这个数目,也是一路追蹑不耐烦了,要一举将大乾皇帝解决了。
萧雪崖放下千里眼,下了望楼,转回小院。
他站在铁慈的卧房之前,看着紧闭的门,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然后转身。
门忽然被拉开,萍踪撇嘴站在门后,道:“堂堂大将军,大男人,站在门外徘徊踟蹰……想说什么,自己去说呗!”
萧雪崖很想说他没有徘徊踟蹰,他就没打算进去,只想在门外告个别,但萍踪已经干脆利落地走了。
他也就只好走进去了。
毕竟这一别若是永远,再见她最后一面也好。
他进了屋内。
屏风后铁慈在沉睡,临近午夜,她睡得并不舒坦,眉头微微皱着。
一别数年,她容颜未改,只是更瘦了些,闭着眼的时候,才能看出眉间微微的郁气。
萧雪崖想了一会,在榻边坐下。
他侧身对着铁慈,想着当年滋阳苍生塔下初见,钩镰枪抓塌了一整座墙,烟尘散尽,对面一张微带惊愕的眉目温醇舒朗的脸。
想起当初追击渊铁,他立在岸边,看见她自海底如游龙般蹿出,以各家船只为跳板,纵横起落,既飒又妙,他不由自主目光追随,从此再转不开。
想起在海威港口大船之上,初次登船,风浪摇晃,她手指向日,他转头便吐了她一身。
想起那日光刺眼,但日光下的她的笑脸,亮过日光。
想起黄州初见贫民窟,脏兮兮的窝棚里,她坐在他对面,若无其事地吃拉嗓子的麦饭。
想起大船之上中毒,她带着他走过十万大山去寻药。
想起西州青楼里被端木剃了光头,燕南大山里骑猴,漫山虫子席卷而来,他看见她在山崖那头消失。
想起和她短暂的初见,燕南一个多月的同行,过往三十年,和她的相处只是其中极短的一部分,在漫长人生中当如露如电,不过一瞬间。
却桩桩件件,分分秒秒,镂刻心版。
午夜梦回,永生难忘。
想着想着,他的手便抬起来了。
再想着想着,他的手快要落到铁慈脸上了。
指尖将要触及铁慈面颊那一瞬间,忽然有风穿窗过,微微凉意令他一惊。
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指尖停在离铁慈面颊不过一分的距离。
没有立即收手,也没有继续往前,他停在那里,指尖动作温软,神态里却渐渐透出一股茫然。
铁慈忽然睁开眼睛!
萧雪崖一惊,立即便要收手,铁慈动作却如闪电,一抬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刻天地旋转,光影翻腾,砰一声低微闷响,萧雪崖被压在了床上。
铁慈抓住他的手压在他胸口,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嘘了一声。
她其实不用嘘,因为萧雪崖根本不可能在此时惊呼。
他难得地睁大眼睛,看着上方的铁慈。
铁慈却根本没有看他,偏头看着外面,好在被褥厚,床咚萧雪崖并没有引起外头注意。
屋内没有点灯,院子里却点了火把,一点微微的光亮铺展在屏风上,正好映出榻后两人的身影,屏风下角绣一支梅花,而夜色中不知是谁的冷香浮动。
萧雪崖眼神里的惊异动荡慢慢冷静了下来。
却没有挣扎也没有开口,因为铁慈的手还捂在他嘴上,指间淡淡的花香和药香混合成一种清逸又诱惑的气息。
屋内的沙漏缓缓倾落,接近午夜了,萧雪崖甚至能感觉到铁慈的力道在慢慢消失。
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动。
铁慈轻声道:“都督,这就对了,安静些,我们还有大事要做。”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你喊出来,我就剃你光头。”
在她想来,崖岸自高的萧雪崖,肯定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颜面扫地。
萧雪崖忽然垂下眼帘。
铁慈也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她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气血翻涌再次逼近,浑身也在渐渐僵硬。
她自以为威胁成功,撤开手,萧雪崖望定她,哑声道:“陛下,您没中招?”
铁慈淡淡道:“只要任何人走过朕身后,朕都会第一时间察觉。”
她说得平淡,萧雪崖听了却心中一闷。
“陛下制住我,所为何事?”
“因为朕不能让你去。”铁慈道,“那是送死。”
“陛下去就不是吗?”
“朕去,就不一定了。”
“可臣也不能让陛下去送死。”萧雪崖道,“你已经开始发作了吧?你要怎么去诱那群人并安然逃脱?你其实连我都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