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齐后,宋老爷子最先动了动筷子,众人方才开动起来。宋老爷子和宋大爷的目光均有意无意的落到齐欢身上,眼神里还带着长辈们的关怀与慈爱。
出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们没有在用饭时说些什么。
待饭后漱完口,宋老爷子看向了齐欢,然而饭前打好的腹稿全都忘了......
但一家人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他生硬的提了提嘴角,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严肃,和蔼可亲道:“欢欢啊,饭菜合不合胃口?”
齐欢乖巧的点头:“多谢外祖父关心,很好吃。”
宋老爷子目光怜爱的看着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血,嘘寒问暖,语气极尽温和。
旁边,宋大爷羡慕的摸了摸后脑勺。
要知道他爹跟他说话时,十句话里有八句话,都是骂他不成器。
平日里在御史台,他爹也是跟其他大人不对付,人送外号“宋怼怼”。
谁料,一物降一物。
在外孙女面前,宋老爷子慈祥的像是个要拐小孩的人贩子。
宋老爷子歇气的空隙间,终于轮到宋大爷来关心外甥女。他一开口,语气比宋老爷子还温和。
齐欢的母亲宋栀白,是他唯一的胞妹,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
他翻墙爬树挨揍时,是妹妹替他求情。
他写文章狗屁不通时,是妹妹帮他润笔。
妹妹客死他乡,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努力在齐欢的眉眼里,寻找着少女时期妹妹的影子,一开口就呜呜哭起来。
宋老爷子嫌弃的怒骂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怎么生出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呜呜,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呜呜,我想小白了......”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沉默下来。
宋栀白是宋家人心中共同的伤。
随后,还是宋大夫人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她熟练的给夫君擦干眼泪,又故作悲伤道:“唉,这大团圆的日子,可惜我的澈儿还困在清风院,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宋氏心思通透,顿时跟着转移话题道:“娘,正好今个儿人齐,不如咱们去看看二弟?”
宋景澄妇唱夫随:“是啊,表妹还没见过二弟,咱们一起去看看二弟吧!”
最终,宋老夫人发话道:“走起!”
齐欢跟在他们身旁,心生疑窦。
肺痨会传染,他们怎么都不怕?
大家都不怕,她也不能叫停。
别慌,稳住。
先跟着去看看。
到了清风院门前,众人停下脚步。
宋老夫人身边的吴嬷嬷去叩门,待院子里的小厮应声后,他们又等了一会,才轮流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隔着院墙,众人不顾仪态的提高了音量,关切着自小就独居在清风院的宋景澈。
在他们说话时,若兰凑到齐欢耳边,小声解释道:
“每个月老爷和大爷休沐时,全家都会来清风院,隔着院墙跟二公子叙叙家常。安慰他好好吃药,好好进学,大家都相信二公子总能好起来......”
可是若兰却不相信。
肺痨这种病,基本得了就没救。人人都说肺痨是富贵病,穷人得之即死,像二公子这样生在官宦之家,才能勉强靠银子和名贵药材,续几年的命......
但是,这些年为了给二公子抓药看病求名医,本就清廉的宋家早就被掏成了一个空壳子。
不知道二公子还能活多久?
若兰有些唏嘘。
听完她的话,齐欢心中也难以平静。
扪心自问,目前来说,宋家人都待她不错,让她体会到了前世今生都未曾感受过的亲情。
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双向付出。
别人抛来善意,她也愿意力所能及的回报。
现在,她住在宋家,吃在宋家,宋家人对她关爱有加,她准备夜晚回去后,再翻翻快递库,想想办法。
忽然,她的思绪被小宋氏出声打断。
“欢欢?”
“表嫂,怎么了?”
小宋氏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看你走神了,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些累?”
“...平日里二弟一个人独居在清风院,大家不方便去看他,怕他孤单,所以每次跟他说话时,都难免滔滔不绝,想让二弟感受到家人都在乎他,给他力量坚持下去。”
齐欢点了点头,附和道:“二表哥吉人天相,一定能病愈。”
“好了,欢欢,你大表哥说完了,该轮到你了。”小宋氏把她往前推了推。
她只好清了清嗓子,扯着嗓门道:“二表哥好!”
声音传回院内,正在喝酒吃烧鸡的宋景澈动作一顿,跟身边唯一的小厮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宋景澈褪去眼底的笑意,侧耳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我叫齐欢,我是你表妹。祝你早日康复。”
齐欢说完,面色依旧。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虽然隔着院墙,跟未曾谋面的人喊话有点傻,但大家都这么做,倒也不会显得她一个人傻。
探望完宋景澈,宋老夫人又交待了若兰若竹几句,众人纷纷散去。
齐欢沐浴完后,躺在床上有点想黎殊臣。
进入京都前,她把黎殊臣留在了最后落脚的客栈里。不知道晏清河他们有没有及时与他汇合?
齐欢以前睡觉时习惯数小羊,今晚因为很想念黎殊臣,开始数一只阿殊、两只阿殊、三只阿殊......
待她睡着后,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从窗户处翻了进来。
西门野走到齐欢床头,取出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往她脸上照了照。
“嘶,果真是她。”
西门野磨了磨牙,目光幽幽落到她腿上。
弥山被暗算后,他的小兄弟疼了很久,当时他就发誓:待他抓到此女,定要将她双脚剁碎喂狗!否则他就是狗!
见他目光停留在齐欢腿上太久,朱厌会意,压低声音道:“阁主稍等,属下这就去找斧头。”
“站住!”
西门野在心里汪汪了两声,目光复杂难辨的转身离去。
他答应过阿澈,替他守护他所有的亲人。
杀死这劳什子表妹很容易,但是他不想宋家的人伤心......
宋老夫人身体不好,经受不得刺激。
他不敢赌。
西门野走出屋子,声线转冷:“查出弥山所有见过她的人,格杀勿论,不计代价。”
待他话音刚落,寒光乍现。
偃青手执长剑,怒目而视,手中招式凌厉,直愣愣的扑向这两个黑衣蒙面的不速之客。
在他们交手时,暗夜里另外两双眸子紧张的盯着他们,只待齐姑娘有危险时再暴露自己。
第179章 n95口罩
月夜下的院子里,西门野一袭黑衣,双手环胸靠站在墙边的阴影处,漂亮的凤眸里浮现一抹看热闹的兴致。
小萝卜头一个,不值得他出手。
但是,漫漫长夜,颇为无聊。所以他撤出战斗后,并未立即离去,而是站在这看菜鸟互啄。
偃青杀气腾腾,每一招都用尽全力,想将这两个夜闯清欢院的贼人制服。
反倒是朱厌,剑都没有出鞘,一会拍拍她脑袋,一会拽拽她头发,看着她炸毛的样子乐不可支。
两人打斗的动静很快惊醒了院子里的其他人,西门野耳朵动了动,做出一个撤退的手势,足尖点地,身轻如燕的跃出院子,消失在夜色里。
见状,朱厌连忙一巴掌拍退偃青,紧随其后离去。
他们刚走,徐嬷嬷就推开了房门,打着哈欠东张西望,狐疑的望向偃青:“你干什么呢?”
“抓老鼠。”
偃青揉着肩膀,闷声又道:“没抓着。”
“老鼠?”徐嬷嬷瞌睡顿时消了大半,边催促她快点回去睡觉,边盘算着明天得买点老鼠药。
第二天。
偃青刚睡醒便急匆匆的跑向齐欢卧房,扒着门框眼巴巴的望着若兰为她梳妆。
齐欢从铜镜里看见她的身影,盈盈笑道:“青青,有什么事吗?”
偃青瓮声瓮气的回道:“姑娘,昨晚院子里进了两只大大的黑老鼠,我打不过他们,我是不是很没用?”
听懂她的暗示,齐欢支开若兰,朝她询问道:“昨晚院子里进了两个黑衣人?”
“嗯,姑娘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