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羽耸动鼻子闻了闻,果然闻见自己身上隐隐有一股物理意义上的臭咸鱼味。
他干笑着随口应付小二两句,让他把热水倒进房间内的浴桶里。
房门再一次啪嗒关上,薛羽一个猛扑闷头跳进浴桶里。
直至整个人都浸在热水中,他才开始窸窸窣窣脱衣服。
薛羽想着,幸好小二及时把热水送了上来,不然他还得这样又脏又臭地下楼去要
咦?
他现在才开始疑惑。
已知这个房间里只有岑殊跟他三个人次,他一定是不能下楼要水的,也就是说,这水是岑殊帮他要的?
屏风另一边的岑殊并没有特殊反应,依旧端坐床沿闭目养神。
雪豹贼兮兮蹭到祖宗边上,轻车熟路地爬上对方大腿,卧在之前小号窝过的位置。
岑殊伸手将他托进怀里,摸了摸脊背。
明明薛羽已经脏成一只泥猴子,可岑殊身上,包括与他贴过的额头,却没有沾到一点灰尘,整个人依旧是那股子十分清高干净的味道。
雪豹抽了抽鼻子,在岑殊怀中嗅到熟悉的淡淡冷香。
人形低头把自己埋进水里,双手在脸颊上搓了搓。
明、明明两人嘴唇都碰过了,为什么贴贴额头反而还让人怪、怪羞耻的呢?
薛羽想了半天,最终把原因归咎于他们进行教学的姿势实在不雅。
可他又想,额头贴额头本来就是个挺亲密的姿势,如果他不坐在岑殊腿上的话,那换种什么姿势才能贴到?
他在脑中想象了几个场景,觉得各个都暧昧非常。
除非两个人以头脚相反的姿势侧躺着,只额头抵着额头。
这姿势虽然半点狎昵气氛都没有,但着实非常沙雕,而且估计除了打地铺以外没有床能装得下他俩。
相比之下,薛羽觉得岑殊可能更会做出他自己端坐着,薛羽被大头朝下吊在房梁上跟他额头贴贴的事情。
奇怪就奇怪吧,反正一切都是为了修仙!
薛羽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奋力搓着胳膊。
热水足足换了三大桶,水才勉强恢复了清澈。
薛羽梳洗一新从屏风后出来,门外又是叩叩两声响,是小二为两人送来了一桌饭菜。
已知算了,这一桌子菜肯定也是岑殊点的了。
他修炼了一夜,又搓了那么久的澡,此时竟然已经是午饭时分。
这顿饭分量相当大,足足八道敦实肉菜并一盆黄灿灿的老母鸡汤,房间中的桌子差点都没摆下。
看到这一桌的饭菜时,薛羽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饿了。
筑基期之前的修士还是需要从食物中获得能量的。
他昨天晚上修炼着实辛苦,这满满一桌菜除了雪豹吃了一些外,竟被他吃了个精光。
再没了其他事情可以转移注意力,之前那种尴尬又出现在房间里。
以他俩这关系,说谢谢好像着实有些生分。
薛羽眼珠子乱瞟,看到岑殊怀中的雪豹时倒是愣了一下。
师父你瞧瞧,小羽最近是不是吃胖了?
岑殊表情茫然,雪豹已经跳去小号怀里。
人形胳膊猛然一沉。
薛羽:真的胖了!
前一阵子因为雪豹掉毛,自己就对大号很是嫌弃,已经好久没让小号抱过了,
不抱不知道,一掂吓一跳,薛羽惊讶地发现自己没看错,他的雪豹大号重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秃就算了,还胖!
薛羽惊恐地想,难道他的豹豹从此就要成为一只中年油腻豹了吗?
岑殊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并非是胖。
他护犊子般重新把雪豹飘回怀里,摸了摸略有些扎手的初生背毛。
小羽长大了。
第33章 033
长大了?
薛羽一愣,低头看向岑殊怀中的雪豹。
怀着明确的目的再去认真看时,薛羽惊讶地发现,自己大号的体型确实比以前大了些。
以前他窝在岑殊手中只能堪堪将那人手掌盈满;现在再窝去同一位置时,后爪子却必须往小臂上挪一挪了。
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幼崽总是长得最快的那一时段,再加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天一个样也毫不奇怪。
雪豹悄悄地长大,把他本人都吓了一跳。
说到雪豹时,岑殊的话好像多了一些。
他一边用手指在雪豹背毛上轻犁,一边用一种解说动物世界的语气给薛羽解释。
原来到了某个年纪时,幼豹身上纯白细软的胎毛掉落,再长出的毛会是灰杂色,隐隐有豹纹的样子,这就相当于人类婴儿离开襁褓了。
薛羽迷迷糊糊听了半截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他掉毛并不是被岑殊愁的,而是雪豹本来就到了换毛期啊!
薛羽脸颊微微一热:倒是错怪他师父了。
随着岑殊揉毛的动作,雪豹长长的白色绒毛要落不落地松松分开,果然露出其下灰灰褐褐的新生毛毛,看起来便像只沾了土的白色小皮球。
只是岑殊指尖依旧莹白,陷落其中倒是显得他的新毛毛有些丑了。
这令薛羽有点不太开心。
听岑殊的意思,雪豹还会在成年时再换第二次毛,灰杂的毛色彻底换掉,变为规矩的豹纹,到那时就代表雪豹已经迈入成年了。
再换一次毛就能成年?那岂不是万里长征已过半?
薛羽隐隐有些激动,倒也不再嫌弃自己大号一直掉毛了,操纵雪豹跳出岑殊怀抱,在床上做了好几个猛豹扑食的动作。
那矫健的身姿,利落的动作,薛羽越看越觉得自己豹的前景异常光明。
虽然他现在还是只躺在岑殊手臂上的小豹豹,但再过几年他俩的关系就会变成岑殊侧身坐在雪豹身上,面若好女身型瘦削,甚至被雪豹衬得有些柔弱了。
想到自己以后扬眉吐气的样子,雪豹昂着脑袋翘着尾巴在床上踱了好几圈,又扒拉开岑殊想伸过来抱他的手,有模有样地对着人家嗷嗷几声。
紧接着,雪豹踩着家具,几个腾挪落在衣柜顶端,在岑殊略有些疑惑的注视下矮下身子,后腿蓄力用劲一蹬,猛然向下首的岑殊扑去。
他本来就重了一些,再加上初始速度不小的重力加速度,雪豹像个白壳小炮弹一般,直直向两三米开外的岑殊砸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小炮弹落在岑殊胸口。
这人真的十分娇惯豹豹,在戾气、剑气、和各种灵力威压中面不改色的岑殊,竟微微向后仰了一下,顺从地跌进床榻上。
两人昨天在床边坐了一夜,因此被褥还好好叠放在床榻内侧。
此时岑殊坐在床边上半身向后仰倒,后脑勺便正好枕在高起一块的被褥上。
他脖颈微微一折,垂眸用一种略带纵容的目光,静静看着在他胸口耀武扬威的小豹豹。
雪豹十分不客气地先在岑殊胸口踩了踩,故意把这人压得一丝不苟的衣襟扒拉得乱七八糟,以表达自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决心。
又撒开双爪按在岑殊肩头,舒长身体让两条后腿尽量向后蹬去。
雪豹柔韧的身体拉到最长,他的后爪将将踏在岑殊腹部。
这样看来雪豹确实比以前长大了许多,却离原著中能驮人的体型还相去甚远。
作为天衍宗辈分最高的祖宗,岑殊似乎并没有觉得让宠物在胸口上踩踩有什么不对。
大概是野兽血脉中与生俱来的征服欲与对大体型的崇拜,使他整只豹都有点过度兴奋。
雪豹蓝盈盈的漂亮眼睛眯起来,用他能想到的最凶狠的目光盯着岑殊看。
后者领口微松,青丝散乱披在被褥上,再配上一张带着些许病态苍白的脸,和一双颜色很淡的唇瓣。
即使这人是动动手指便能决定人生死的绝对强者,可此时的形貌依旧有一种十分脆弱的易折感。
此时薛羽的状态可以用一句歌词来概括:天晴了雨停了,薛羽又觉得他行了。
薛羽想着,等他长大了,长到比岑殊还要大,仅是用影子都能将这个人从头到脚罩住。
那时候岑殊再也没法把他握在手里了,换成是他将岑殊圈起来。
岑殊可以像他现在枕在被褥上一样,枕在他绒毛厚密的肚子上。
雪豹有那样一条长长的尾巴,他的尾巴可以在那人腰上缠三圈,而岑殊的腰又那样细,余下的尾巴梢还能探到岑殊胸前,挠一挠他的下巴。
这人总喜欢挠他的下巴,每次总能把雪豹挠得四爪发软咪嗷咪嗷乱叫。
到那时岑殊被他像宠物一样抱在爪子和尾巴圈儿里,像他还是个小宠物时一样被挠一挠下巴窝,又该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已经度过一次青春期的成年人类,此时对自己的二次成年产生了浓厚的期待感。
以至于他整个下午看岑殊的眼神都有点不太对劲。
这种兴奋直到两人离开客栈时才被迫结束了。
两人走出客栈大门,薛羽捧着只剩下两个铜板的钱袋子,抬起头看了眼岑殊,恭敬道:师尊尊,您身上还有钱吗?
岑殊抱着雪豹,表情十分无辜且茫然:没有。
薛羽的脸立马拉了下来:都说穷家富路,师父你怎么出个门身上连钱都不带呢?
说着薛羽就掰着指头数:买零嘴、梅子酒、客栈吃食、住店这都是我付的钱!
还是他的师侄们听说他要下山耍,七零八碎地凑份子给他的,根本没几个子儿。
原著中因为没了修士和凡人的区别,修仙界统一货币是灵珠,物价也跟现代社会差不多,换算过来一颗下品灵珠是一元,中品灵珠十元,上品灵珠一百元。
灵珠可以由修士自己凝出来。一个筑基期修士一天大概能凝出一颗下品灵珠。
后来又因世间灵气浓郁,通货膨胀得有点厉害,便又出了特品灵珠,一颗特品灵珠等于一百颗上品灵珠。
就算以岑殊这个修为,凝一颗特品灵珠也需要个把星期。
可现在凡人还没有修为,使用的便还是铜板和银两,就算岑殊再能产灵珠也没用。
这次下山薛羽身上大概就带了几百块钱,大抵是因为薛羽洗澡水换得略多,食量也微大,吃完饭还让人家店小二跑腿去买了身新衣服。
结了账他的钱袋子便干了。
薛羽根本没想到修仙界的闯荡江湖也十分现实,遇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没钱。
两人并排站在客栈的飞檐下面,岑殊抱着豹,薛羽捧着碗,表情俱是一副魂飞天外的茫然。
薛羽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喃喃道:怎么办?总不能去沿街卖艺吧?
薛羽脑海中霎时出现一个画面:他在这边顶大碗,雪豹在那边翻跟头,岑殊摆着张臭脸捧着一个破锣溜着人群边儿讨银子。
那场景怎么想都有点美妙。
一旁的岑殊垂头看他一眼,表情似乎更茫然了。
不过薛羽对此表示理解。
这样一个谪仙般清透的人物,过着餐风饮露的高雅生活,本来就不该被这世俗的铜臭气侵染到的。
他誓死捍卫他师父作为清冷师尊的清冷权益。
不然,咱们还是去找师兄他们接济接济吧?他十分真诚地劝道,反正吃哪个徒弟都是吃,也不丢人。
也不知是哪个字眼把岑殊说动了,这冰雕出来的冷美人脸上终于出现些人该有的情绪。
他沉吟片刻,突然把雪豹往薛羽怀里一塞,叮嘱:你在此地不要走动
薛羽的梗达嘀嘀乱响,忍不住接嘴:你要去给我买几个橘子?
岑殊表情又一空:你要吃橘子?
薛羽表情也空:啊?不吃。
刚刚那一句说出来,薛羽简直都以为是老乡要与他相认了,可岑殊后一句出来,又摆明是他想岔了。
不该啊,大家都是穿越人,怎么会没学过朱自清的《背影》?
难道他这个老乡是九年素质教育漏网之鱼?
薛羽还在这边神游天外,那边岑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一张冷脸,冲薛羽略点了下头,向前微踏一步,整个人不见了!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瞬移走了!
薛羽赶忙做贼一般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发现街边一大活人凭空消失了,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找他大师兄还是二师兄借钱了。薛羽百无聊赖想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准备算一算普罗米修斯在哪儿。
之前岑殊一直与他在一起,大佬于卜算一途如此精通,也不知会不会探知到他在算什么,因此薛羽一直也没敢下手算,此时正好找到了时机。
他双手把青花大瓷碗庄重一捧,雪豹从他衣襟中探出半个身子,双爪搭在碗边上。
两个号一起闭上眼睛,在热闹大街边儿静心冥想。
大抵是因为环境实在嘈杂,薛羽进入状态十分困难。
他心中还在吭哧吭哧使劲,突然听到几声略有耳熟的脆响。
啪嗒啪嗒
紧接着青花大瓷碗一沉,显然里面落了东西。
不该啊?薛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没问问题呢啊?
他睁眼一看,碗中花生米大小的两粒并不是他的应物,而是两块碎银子。
再一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个麻杆儿般瘦高的男子,衣料看着挺精致,只是他生着一双又小又尖的三角眼,配着其嘴上的两撇小胡子,即使这人昂首挺胸站得颇直,也总让人觉得有点子猥琐的味道。
小胡子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将薛羽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有些倨傲地说道:瞎了眼还要出来讨饭,你这小叫花子倒也可怜。
薛羽:?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薛羽碗里那两颗小得不能再小的碎银块,施舍般道:这银子就当买你怀里那只猫儿。
薛羽:???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有任何不符合shzy价值观的意思,跟家猫觉得自己是人类的主子一样,大猫猫也妄图翻身宠物把歌唱,不涉及其他【双手合十。
第34章 034
猫儿两个字一出,薛羽可没工夫生气这小胡子把他的应盘当要饭的饭碗了。
雪豹扒拉开小号衣襟往碗里一跳,仰着脖子抬高尾巴,趾高气昂让人看他身上新长出的灰褐杂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