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免礼,赐座!”赵昺收拾干净回到院子里,众臣口称万岁齐齐施礼,一如朝上一般,没有圣谕都在那站着呢,他落座后压压手道。
“谢陛下!”众臣再次施礼后才一一坐下。
“这么热的天也不知给众卿上些凉茶消暑,真是没眼力见!”赵昺看看案几上都没有上茶水,心道这帮人在操场上立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喝,别中了暑气晕在这里,扭脸对随侍的侍卫道。
“臣等不敢!”大家都知道小皇帝在操场上比自己待的时间要长的多,且累的多,自己若是安心享用岂不太不识趣。
“不必客气,今日有何要事见朕!”赵昺摆摆手让众人坐下,他对这些繁琐的礼节并不感冒,可是这些人顽固不化也没有办法,不过却总是无法适应,干脆直接转入话题地道。
“臣已尊圣明将泄露军机的报探两名,与其勾结的枢密院阁架一人及报商皆以通敌之罪斩于闹事。另对各部和各衙进行了清查,共查实有与报商勾结的官员、胥吏共一十六人,以皆发配牢营,并抄没家资入官!”刘黻首先禀告道,现在刑部尚书缺员,暂由其代管。
“报商的身份可查明,是否与蒙元有关系?”赵昺点点头问道。
“禀陛下,臣命有司严加审讯,并亲验案卷,其中并未发现其与蒙元有关,只是个利欲熏心的琼州府胥吏,为增加销量将从枢密院收买的消息篡改刊登,确无与敌有染!”刘黻回禀道。
“好,做的好,爱卿数日间便查清真相,且处置得当,朕心甚慰!”赵昺称赞道。
“臣不敢居功,皆是陛下发现端倪才得以迅速查出泄露军机之徒,臣惭愧!”刘黻施礼后退回原位道。
“臣恭贺陛下,此次征北军再报大捷!”查办小报是陛下钦命,当然要首先禀告,随后陆秀夫起身施礼禀道。
“哦,文相那边又有好消息传回?”赵昺问道。
“禀陛下,征北军已经全部收缩到沿海诸港并建立起防线,据报此次随军撤离的百姓又近十万人,昨日首批到琼者便有万余人及战利品三十余船,后边正陆续到港!”陆秀夫禀告道。
“居然有如此多的百姓投奔行朝,真是上天有德!”赵昺惊喜地道,这已经超过此前的预期,令他即兴奋,又有些不安,搓搓手问道,“如此多的百姓涌入琼州可有妥善安置之策?”
“禀陛下,此次归朝的人数之多确实超过前时的预估,但琼州虽地域狭小,人口却一直不足,沿江河未开垦的荒地就尚有十数万顷。安置归朝百姓并无困难,只是耕牛、农资稍显不足,尚需大量采购!”户部尚书姚良臣起身言道。
“嗯,一定要会同各州县将百姓安置好,所需物资尽快调拨到位,不足之数由户部所属各库先行补足!”赵昺言道。
“是,陛下。臣已经拟定了条陈,报送中书省!”姚良臣回禀道。
“陆相,你尽快举行堂议,商议审查完毕后报知于朕!”赵昺转向陆秀夫道。
“臣遵命!”陆秀夫施礼道,“陛下,近日除广南两路随军前来的百姓外,亦有它处义士跨海来琼勤王效力,其中有不少朝廷旧臣及名家大儒!”
“哦,都有何人到来?”赵昺又是一喜道。
“禀陛下,目前来琼的有前礼部尚书王应麟,祖籍汴梁,南渡后迁居庆元府,历事理宗、度宗及北狩帝三朝,其博学多才,曾靠上博学宏词科。临安沦陷后隐居乡里开馆授徒讲授经史,闻知行朝迁琼后屡败敌军便举家前来侍君,以报君恩!”主管此事的吏部尚书陈仲微上前禀告道。
“另有胡三省归朝,其宝佑年与陆相同科进士,其刚正不阿、不事谄媚,仕途坎坷。咸淳三年应江淮制置使李庭芝之聘,任寿春府学教授,佐淮东幕府。之后,经考举及格,改奉议郎,知江陵县。咸淳十年出任沿江制置司机宜文字,升朝奉郎。次年,改任贾似道幕僚,从军江上。但与贾意见不合,凡有建议,贾概不采纳。是年,贾似道督师芜湖,二月大败于吕港。宋军溃散后,三省返宁海,自此长期匿于乡里,隐居著书。”
“还有,浙江赤城书院堂长舒岳祥令数十弟子前来;江浙儒学提举、江南浙西道肃政廉访司事、集贤直学士兼国子监祭酒、翰林侍讲学士邓文原,朱熹的三传弟子熊禾,福安三贤之一的谢翔皆以到琼!”陈仲微禀告道。
“嗯,这些人皆是我朝栋梁、一时才俊,一定要妥善安置,好生招待,待朕一有暇便亲往探望!”赵昺点头道。
“是,陛下。臣将他们先行安置于琼台驿馆休整,等待安置!”陈仲微回禀道。
“陛下,前右相马廷鸾挟长子业已在昨夜到琼,暂且安置于臣府中!”这时陆秀夫又禀告道。
“哦,马相也归朝了?”应节严惊诧地道。
“马相前来定使行朝声威再振!”刘黻也激动不已地道。
“还请陆相言明,朕还糊涂着呢!”赵昺见几个人听完都掩饰不住兴奋,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傻子似的看着他们不知所云。
“陛下,容臣详禀……”陆秀夫见小皇帝一脸迷惑,猛然想到他年纪尚幼,不知其人其事,赶紧详加介绍道。
赵昺也才知晓其事迹。马廷鸾幼年丧父,贫不改志,刻苦读书,淳祐七年赴京参加乙未科省试,获进士第一,殿试为第四,一举成名。取得省元之后,调池州教授。宝祐元年,召赴都堂审祭,辞至。次年,调主管户部架阁。宝祐三年迁太学录,召试馆职。
不过其生不逢时,当时,外戚谢堂、厉文翁、内侍卢允升、董宋臣当权。马廷鸾在试策中说:“疆君德,重相权,收直臣,防近习”。其言切中时弊,但得罪了权臣,后改迁秘书省正字。宝祐四年尤煜提举史事,他器重马廷鸾的才学,将他辟为史馆校勘。
但其也不是没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权相丁大全任浮梁县令时雅慕马廷鸾,并企图拉拢他,马廷鸾不为所动。而等其入朝时丁大全已是签书枢密院事。当朝廷轮对时,马廷鸾欲弹劾丁大全,其便指使王持厚去打探情况和居中周旋,要马廷鸾托病不参加轮对,却遭到他的拒绝,于是丁大全就千方百计劾罢马廷鸾,反而使他名重天下。
马廷鸾论贡举三事:“严乡里之举,严台省之复试,访山林之遗逸。”又说:“荒政宜蠲,除被灾州、县租赋之不可得者。”除军器监兼右司,兼太子右谕德,行国子司业兼左司。轮对时,马廷鸾说:“集和平之福者,自陛下之身始,养和平之德者,自陛下之心始。”便兼翰林权直擢秘书少监,升权直学士院。
景定四年,擢起居舍人,兼太子右庶子、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入奏时,他大胆提出:“太史必当谨书灾巽,愿陛下翕受敷施,以壮人才之精神,虚心容纳,以植人言之骨干,念帮本而以公灭私,严边备而思患预防。”这时朝廷又启用董宋臣为相,马廷鸾引何郯之说以进,极言董宋臣不可用,帝从之。
咸淳元年度宗即位,闰五月进马廷鸾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咸淳三年进同知枢密院事,咸淳四年兼权参加政事。咸淳五年,马廷鸾进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同年三月,进右丞相兼枢密使,从此进入国家中枢。但又与贾似道不合,被罢右相,转任地方。赵显继位后,诏其回朝不至,自罢职归家……
“造化弄人啊!”赵昺听完后叹道,这马廷鸾勤政爱民,秉性正直,从地方官直至宰相高位。惜南宋朝廷为权奸把握,不能尽展其才华。度宗朝奸臣贾似道、丁大全当国把持朝政,视为异见,受其压制,迫于内忧外患,其饮恨引退。宋亡不与元政权合作,尚有民族气节、报国之心,耳顺之年又跨海归朝可见其忠贞。
“陛下洪福齐天,战事连连告捷,今又有名家大儒来投,正好可开经筵,辅佐陛下!”陆秀夫再次施礼贺道。
“是啊,如此复国有期了!”赵昺笑着点点头,而正处于兴奋之中的众臣却为看出小皇帝笑的有些勉强。
赵昺清楚陆秀夫的用意,是担心自己重用武人后,轻视士人,因而想借经筵对自己施加影响,从而保住士人的地位。可他也明白历史上两宋的十八位皇帝中没有暴君,但昏君不乏其人,胆怯畏敌的真宗、花天酒地的徽宗、残害忠良的高宗、不问政事的理宗都是典型的例子。
而宋朝皇帝之中虽没有出现几个明君,不过昏君却有一个好传统,那就是好学习,重读书。太宗在位期间,组织编写了《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文苑英华》三部内容丰富、卷帙浩繁的大型丛书,而且给后世留下了“开卷有益”这个成语。
真宗则在《劝学诗》中写到:“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必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徽宗爱好文艺,画技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书法上则创造了有名的“瘦金体”。宋高宗虽在历史上遗臭万年,却也是个造诣颇深的书法家。
赵昺前世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当然对于读书学习并不反感,到了这个时代后应该说对教育也十分尽心。但是对于此种含有目的性和指向性的教育却很厌恶,尤其是想通过对自己施加影响力从而达到打压政治对手的做法十分不满,也可以说对针对自己的阴谋一直心存警惕。但当众又不能直白的拒绝,暂时只能答应下来,走一步看一步了。
“陛下,那臣便准备春讲,安排臣僚入侍。”陆秀夫却没有给小皇帝喘息的时间,立刻请奏道。
“先暂且布置吧,但是朕近日军务繁忙,时间上会有冲突,待朕审议后再决定何时开讲!”赵昺知道每年的春讲是以二月至端午为期,可此阶段也正是军队春训的时节,自己恐怕要在新军营地驻留一段时间,待走上正轨后才有时间听他们啰嗦,因而并未说死,而是给自己留了个后门。
“陛下,经筵乃是国之大事,春讲之事万不可耽搁,切勿因为琐事而误国事!”陆秀夫如何听不出陛下话语中的敷衍之意,而当前陛下已将全身心投入到军务之中,他不能不担心其一旦‘深陷’其中,那么他们这些人终将成为给武人打杂的配角,不由得大急道。
“陆相此言是说朕整顿军务乃是不务正业,而整日听那无病呻吟才是正事吗?春讲之事待后再议吧!”赵昺本来就不情愿,可听陆秀夫之言竟然有逼宫之意,自己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面色一沉道。
“陛下,臣绝无此意,开讲之事也皆是为了陛下,为了社稷!”陆秀夫见状大急,连忙施礼道。
“陛下,陆相虽然心急,却也是为了社稷着想,陛下只有受圣人教诲才能懂得治国驭民知道!”徐宗仁等也是一愣,刚刚还要准备,可怎么说着说着就急了呢,赶紧附议道。
“是啊,陛下,只有先闻道,才可知治国之道,切不可误入邪途啊!”姚良臣也劝道。
“若是区区经筵就能匡扶社稷,朕又何必在此辛苦,那你们干脆组团前往大都给忽必烈那老贼讲去得了,看其听了是否便有了仁义之心,将江南、江北尽数归还我朝!”赵昺却是大怒,一拍案几道。这帮人动动不动就说是为自己好,为国家好,其实都是各打小算盘,现在都快被逼的跳到海里游泳去了,还玩儿这一套。
“臣等不敢!”陆秀夫看小皇帝真恼了,与众臣急忙齐齐施礼道。
“是不敢给忽必烈讲经啊,还是以此胁迫朕啊?”话不投机,赵昺的话语间也不再客气,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