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次日的黎明几艘龙船悄悄驶近长江口,趁着早潮靠近崇明镇。赵昺端着望远镜看着眼前的沙洲只皱眉,这与自己前世所见所知差别不仅是有点儿大,而是很大,完全颠覆了自己脑海中对崇明岛的概念。当然他不是指岛上没有高楼大厦,如梭进出的船只,而是太小了。
“你确定这里便是崇明镇吗?”赵昺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问身边的赵孟锦道。
现代人都知道崇明岛是中国排在台湾岛和海南岛之后的第三大岛,到了这个世界台湾岛他还无缘去看看,但是海南岛却是在上面生活了近十年了,可以说几乎每个县乡他都走遍了,虽然地名和自然形态与现代差异很多,但是与现代大部分还是契合的。
赵昺知道长江三角洲与崇明岛是长江千百年携带的泥沙冲击而成,但是眼前的崇明不仅没有现代的气象,面积也小了不知多少,且分作两个不相连接的沙洲及周边被潮水淹没的星星点点的沙包。无论他如何发挥想象也难以与自己印象中的崇明岛联系起来,因此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陛下,没有错这里就是崇明镇,属下过去就在紧挨江北岸的泰州任统制,往来不知道往来多少次,怎么会认错呢!”赵孟锦又向外张望了一番,再次确认道。可他对小皇帝奇怪的表现十分纳闷,这两个沙洲在此不知道多少年了,怎么居然怀疑起这么两个小岛来了。
“哦,怎么与朕想象中差别如此之大呢?”赵昺摸摸下巴喃喃地道。
“郭霖,你熟知江东地理,与陛下禀明!”赵孟锦看小皇帝依然满脸的疑惑,转身对身后的一人言道。
“卑职枢密院职方司员外郎郭霖拜见陛下!”那人听到召唤急忙上前给小皇帝施礼道。
“免礼,你说说看!”赵昺抬手让其免礼道,同时上下打量着此人,只见其四十上下的年纪,中等个子,身穿青色对襟长衣,头戴东坡巾,面白一张国字脸,颌下三绺胡须,一副标准的狗头师爷模样,而员外郎也就是个六品的小官。
“陛下必是读过前朝的方志才会有此误解。”郭霖再次施礼后道,“唐时,江口门尚在今扬州及润州一带,据史书载那时口门有沙岛两个,称为东沙和西沙,面积甚小,约方圆二十里。有民从丹阳、句容等地迁居岛上,以渔为业,唐神龙年始设立崇明镇于西沙。”
“嗯,朕没有想到五、六百年间,崇明岛已经下移百里之遥,真可谓沧海桑田啊!”赵昺点点头欲盖弥彰道,他也没想到江口过去在扬州一带,数百年的江水冲刷居然就造出了千里之地,看来古今之事还真不能一概而论,否则真的出错。
“是啊!”郭霖也跟着感慨了一句接着道,“唐后,崇明岛不断顺江下移,下涨上坍,东沙、西沙逐渐地被冲涨,最终被崩塌冲走。旧去新来,至我朝已在西沙西北面长出了新沙洲,前二沙之民也随沙洲进退迁徙,大成村落,因多姚、刘二姓,故名姚刘沙,它从西北向东南延伸与东沙接壤,东沙西扩之下两岛逐渐合一。”
“七十余年后至建中靖国元年,在距姚刘沙西北五十里的江中,又涌现一个大型沙洲。因为是由三个小沙洲合并而成,所以被称为三沙,也就是当前的位置,后我朝将姚刘沙所置的天赐盐场到升为崇明州。”
“嗯,原来如此!”赵昺点点头道,拿起望远镜向东南看去,那里就应该是现代上海的位置,可此时根本看不出一丝繁华的气息,甚至连名字都未出现。
“陛下,前方就是太仓河口了!”船队过了三沙,赵孟锦指向西南道。
“敌崇明水军被歼,刘家港被焚,现在还没有恢复的迹象啊!”崇明岛已经是近在眼前,但是却不见有敌水军战船巡查,反而是一副战后颓败的景象。南岸的刘家港黑乎乎的一片,仿佛天火降临后的景象,看来被董义成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想要重新开张还得下番功夫。
“陛下,当下正是秋粮入库准备北运的时候,港口仓廪被焚,敌若不能恢复海运只怕燕京地区就要闹饥荒了,为了不挨饿他们肯定会与我们一战的!”赵孟锦看看形势言道。
“朕也接到探报,绍兴和苏州被我军控制,敌正在常州和常熟一带产粮区大肆催收,欲通过运河抢运大都。若是让他们得逞弄不好会引发江南粮荒,所以此战还是早打为妙!”赵昺面色凝重地道。
他清楚元廷每年利用海漕分作春、秋季两次起运,为确保全年有三百五十万石米粮入京,平均一次总运量要达到一百五十万石以上,而即便使用千石漕船也要动用船只近二千艘,若不能保证这一地区的稳固,敌军安全将粮食北运是是难以做到的,自己也要尽早动手将这批粮食留在江南,支撑大军作战,免得征敛过度引发新的矛盾。
“陛下,当前敌军尚不清楚我军的实力,而其海道万户府也只损失了一个千户所,他们尚有能力另择码头装运粮食北调。但是我们卡住了长江口门,他们便无计可施了。所以只要占据崇明岛,敌必会来战。”刘洙言道。
“朱清只怕比咱们拎得清,其被我朝视为叛贼自知必死,若不能按时将粮食送往大都也是死罪,而能将我们击败则尚有一线生机。另外朕听说张瑄那贼利用任职之便购置了不少商船,从事海贸生意,发了大财,其正是崇明人,掏了他的老窝肯定也是心疼的要死!”赵昺露出丝坏笑道。
“陛下说的对,我们只要攻占崇明,他们便会意识到我军是要沿江而上,那时他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赵孟锦搓搓手道,他心知陛下打仗总是不走空,都要捞些好处的,这张瑄恐怕就是那只肥羊了,而将其拿下自己的封赏也是少不了的。
“好,咱们就先占据崇明,其若是仍然不战,咱们就自太湖沿运河北上截断其与建康的联系,拿他们祭刀!”赵昺知道自己不能长时间等下去了,而其若还不入套,便上下夹攻先将其歼灭在江阴,然后在集中水陆两军去打建康。
“陛下到河口了!”刘洙这时提醒道。
“进入太仓河,去董义成那里讨顿饭吃!”赵昺笑着对众人道。这船上的人都是最早追随他的亲信,当年手里只要三千乌合之众就敢跟着自己去打广州,胆子都比倭瓜大,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不比其他人稍有危险便会劝谏不止,现在有他领头更无所惧,齐声答应去寻董义成的晦气……
五艘龙船驶入了太仓河,逆水驶向太湖。说起来这几个人也真够鲁莽的,要知道驻守平江的益都军虽然被全歼,但是下属的昆山、常熟、吴江等州县并未被收复,若是被人侦知‘残宋’的皇帝及东部战区的高级将领全在这几艘船上,估计也会集中起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打上一仗,虽死也赚了。
好在改造后的龙船已经将船头上极为拉风的龙头给省略了,赵昺以为那个东西除了唬人之外在实战中没有多大意义,且放烟雾隐身的效果也差强人意。而没了龙头的龙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突兀,再关上砲门不是明眼人还真看不出来是艘战船,因此他们行在河上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赵昺在船头审视着太仓水道,两岸皆是水田,虽然已经收割完毕,但其中还有残水,并不利于大军展开。水面还算宽阔,在潮水上涨的时候应能行大船,对U型船底的龙船来说丝毫没有影响。借助潮水的上托,加上水手全力划动,战船如飞的闯过昆山,直奔苏州。
“郭霖,这太湖有几条水道泻入东海?”前边苏州在望,赵昺问道。
“禀陛下,相传远在四千多年前,夏禹奉舜帝之命在太湖治理水患,开凿了三条主要水道,东江、娄江、松江,沟通了太湖与大海的渠道,将洪水疏导入海。也就是司马迁在《史记》中所载:禹治水于吴,通渠三江五湖。太湖水面极为辽阔,东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初时广为三万六千顷,后世历代垦田,湖面有所减少。”郭霖回答道。
“嗯,那补入太湖的江河可行舟船的又有几条呢?”赵昺点点头又问道。
“陛下,主要有五泻水经江阴入运河至湖中;运河水自常州入滆湖,通西蠡河,汇入阳羡溪再入太湖;勾联长江的潥水自芜湖泻入,经阳羡溪也可入太湖;另外太湖水经东苕溪可至湖州,汇入钱塘至杭州。”郭霖略一思索回禀道。
“嗯,不错,看来江东局势全在你心中了!”赵昺边听边在舆图上用笔勾画一番,画了张草图道。
“陛下拗赞了,卑职只是拘于一地,陛下却是胸怀天下!”郭霖听了赶紧施礼道。
“呵呵,你真会说话,比江朝宗那小子强多了!”赵昺笑笑摆手让其面礼道,“但你一番话也让朕茅塞顿开啊,赏!”
“谢陛下赏赐!”郭霖再次施礼道。
“陛下可又有良策?”赵孟锦凑到指挥台前问道。
“呵呵,太湖美啊,咱们游完湖再说!”赵昺笑而未答,又转向郭霖问道,“郭主事,太湖可有什么好吃的?”
“陛下,这太湖美食当首推‘三白’!”郭霖听了不假思索地道。
“可是银鱼、白鱼和白虾?”赵昺听了坐直了身子反问道。
“对、对,原来陛下也知啊!”郭霖有些惊讶地道。
“朕只是听闻,却无缘品尝啊!”赵昺舔舔嘴唇道。前世时他去应聘途径无锡想去品尝下著名的三白,但是看看价格,又摸摸自己的钱包,还是没舍得,却没想到等到这一世来吃了。
“此外,湖中的螃蟹味道也是极鲜,此外尚有各种湖鲜,若是想吃遍也需要些时日的!”郭霖又介绍道。
“好,咱们吃了这么多年的海味了,今天就尝尝湖鲜!”赵孟锦言道。
“前边就是苏州了,得让郑义给咱们找个好厨子,别糟蹋了好东西!”这时刘洙插言道。
时至正午,船队到达苏州,陆战一旅统制郑义接报急忙前来码头迎驾,可看到只有五条船随行,其中坐的不仅有小皇帝,还有军中一干高官,不禁大吃一惊。他别人惹不起,将护军水军都统,自己的弟弟郑永给骂了一顿。而赵昺为防止泄密,只叫他不要声张,只在营中用过饭后就要前往太湖,郑义却不敢大意,又调派了两艘战船亲自带一营士兵护送前往。
船队再次起航自运河航行两个时辰后转入吴江,不需多少时间船队终于驶入了太湖。这时后正是黄昏时分,晚霞映入湖中血红一片,迎入赵昺眼帘的除了浩渺的湖面,船行不过片刻便有哨船迎了上来,双方以旗语通报后,又向后传送通报告知董义成,并有船引着他们向第一舰队泊地驶去。
转过探入湖中陆地形成的岬口,映入眼中的便是两座小岛,赵昺看下地图又端起望远镜向西北张望,东、西两岛对峙,西岛与太湖北岸之间有桥相通,湖水应该不深。船队绕过西岛后两岛间便出现一道宽数里的大缺口,而船明显感到一滞,速度慢了下来,他立刻明白这是湖东之水正是从此处流入,船逆流而上自然受阻,却也正是从湖西进入湖心的咽喉要道。
赵昺再向西岛上看去,此处比之东岛面积要大上一些,在岛西构建了水寨,其中泊满了船只,估计多是董义成打刘家港缴获的运粮漕船,皆藏于寨中。从水寨选定的位置看却也不错,可以避免敌军自岛东利用水流放下火船焚寨,但是这么多船泊在一处也终是隐患,真要是着了火,那么多的粮食可就白搭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