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赵昺与李三娘早早一同前去慈宁宫请安,杨太后一看其挂着红晕的脸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赏了她一支金镶玉的如意,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他趁机向太后禀明自己要前往武学住一阵子,一者与众臣商议国事;二者那里比较方便,也便于保密,且与各部省都不远,往来方便。
赵昺估计此次出去的时间要长一些,因此宫中之事则想暂由太后代管。杨太后想了片刻,觉得皇帝既然已经立了后妃,自己不宜再多插手后宫之事,即便皇后有过要夺其权,也自可由其他人暂代,不必事事皆由自己操心。而贵妃之位仅次于皇后,便由其暂管也无不可。
稍迟,皇后与众妃亦前来请安,赵昺则借机宣布:皇后吴曦有过,于宫中静思其过,后宫之事暂交贵妃陈淑管理,由德妃章屏、贤妃雷妍协助。并升苏岚为司宫令总管宫中女官,兼管致远堂。众人谢恩,他随后到陈淑的雪琼斋用了早膳,叮嘱了几句。而那边王德早已命人收拾好了一应之物,倪亮也已集合好队伍,只待圣驾。
赵昺依旧一身旧军装混杂在随扈的队伍中出了宫门,驻守宫外的一旅一团昨夜业已接令回营,而鳌山和灯笼,彩棚也已经撤去,显得空旷了许多。御街之上可见已有朝臣或是骑马、或是坐轿,还有骑驴的,或是前呼后拥,或是轻车简从,更多的则是一主一仆前来上班。见到侍卫营的队伍则纷纷避让,如今大家都学聪明了,谁知道小皇帝是否在其中,赫赫有名的吴家只因一个败家子的误打误撞而顷刻败落了。
日日早朝一向被视为皇帝勤政的表现,可进入临安后,赵昺依然按照琼州旧例,不必日日早朝,每逢五、十早朝,朔望两日为大朝会。他起初还有些担心会被众臣们弹劾、劝谏,可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几个人提出异议,且大家都执行的很好。想来谁都清楚并非天天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向皇帝禀报、定夺,且实际上除了扯皮和打嘴仗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而早朝也实在是个辛苦活儿,离宫城远的,二更就要起床梳洗打扮、吃早饭,且还不能多吃,还要少喝水。因为宫中起先是不备厕所的,又不知道朝会什么时候会结束,但在殿上皇帝不说散朝,你憋爆了尿泡也得忍着。待四更天就要赶到宫前排班,夏天还好些,若是冬天,天还黑着,再来点儿小风吹着,那真是一个酸爽。既然皇帝体谅,大家当然乐不得的,谁要是没事儿劝谏皇帝日日早朝,肯定会被当做公敌了。
无暇多想,赵昺一行人直接穿过旧宫门直奔武学所在地。待他到了的时候,众将皆已提前报到,在门前列队等候,将他迎入此前入驻的院落。此时武学已经亦开学,热闹了许多,可为了不打扰这些大佬们,还是划出了一道警戒线,将校本部后院设为禁区,并设置了岗哨。
说起来武学是由原新军教导旅改编而来,赵昺还兼任着‘山长’,自这里毕业的学生可以称得上真正的天子门生。可在进攻江南之役时,原来实际负责的教育总监陈任翁受命组建内河水军,又转任长江水军防御使,现下将就任兵部尚书,却是由训练总监倪亮和总书办庄公从管着。
可倪亮又要操心御前护军,实际上担子都压在庄公从一人身上,进入江南后各部纷纷扩编,从武学中抽调了大量的师生。而迁至临安后,其又要负责选址重建,同时设法保持教学的不中断,还要保证师资不流失,不说他对军事知道多少,这份组织能力也非常人所及。
“陈墩,要你到武学任职如何?”刚刚安顿好,赵昺扭脸对陈墩言道。
“陛下不要拿属下开玩笑了,让吾在此学习还差不多,到此任职就免了吧!”陈墩连连摇头道。
“你不能总是给朕当一辈子侍卫,现下这里缺人,而你系统的学习过军事,又有领兵作战的经验,正适合担任训练总监一职!”赵昺皱皱眉头道。
“陛下是不是烦吾了,这是要赶吾走啊?”陈墩还以为小皇帝是开玩笑,歪着脑袋看着其笑嘻嘻地问道。
“朕是担心你烦,再说总在朕身边就荒废了!”赵昺却是沉着脸道。
“谁说吾烦陛下了,吾愿意在陛下身边一辈子……”见小皇帝说的认真,陈墩意识到其是动真格的了,想分辨两句,眼圈却红了。
他们两人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又结交于患难之中,陈墩虽然岁数略长于陛下,可其实却是小皇帝如兄长一般的照顾他,包容他,并没有因为他的顽劣而抛弃。所以在陈墩的心中两人的关系说是朋友,其实却是亦师亦友,嘴里牢骚不断,不觉间已经对其十分依赖。
“平日里挺像个男人,现在咋跟个娘们儿似的,要不要朕给你擦擦啊!”看其样子,赵昺心中也是一痛,毕竟两人在一起打打闹闹十多年了,也算是不多的朋友之一,他笑着抬手作势道。
“陛下,还是让属下去带兵吧,以吾的性子不适合在这里!”陈墩却是躲开了,不好意思地道。
“武学的重大意义不必朕再跟你多言了吧!”赵昺听了沉吟片刻道,“当下武学,朕刚刚亲政事务繁杂,一时也顾不上;陈任翁马上调任兵部,那边事情也不少,也是顾不上的;倪亮,你也看到了,御前护军也是几万口人,根本顾不上这里。你不为朕分忧,我还能指望谁?”
“可要吾总管训练,吾心中是在没底儿,再说吾岁数尚轻,又言不压众,恐负了陛下的期望!”陈墩见话说到这种程度,自知不好再推脱,可还是不无担心地道。
“呵呵,你还知道怕,十来岁就敢跟朕当众叫板,在众将面前撒泼,就是现下老臣们哪个不让你几分?”赵昺听了笑笑道。
“陛下就不要说笑,那时是年纪小不知轻重,怎是今时可比!”被揭了老底,陈墩苦着脸道。
“当年陈任翁整训摧锋军也不过你这个岁数,倪亮统领御前护军还没有你大,他们哪个都能胜任,且做的很好,你为何就不行呢?”赵昺言道。
“陛下,我……”
“别磨叽了,朕了解你,也信任你。当初从一师将你调到侍卫营,非是带兵无方,指挥不当,恰恰是因为你能堪大任。但是少年气盛,行事莽撞,这才要磨磨你的性子,如今经过几年的磨练也算把屁股上的刺磨没了,朕相信你能此事做好!”赵昺摆手制止其道。
“陛下,属下可以来武学,但陛下也要答应属下一件事!”陈墩想了想言道。
“不就是还想着领军打仗吗?朕答应你一旦收复中原之战开始,便让你独领一军随朕征战沙场!”赵昺问都没问便言道。
“谢陛下,属下遵命!”陈墩欣喜地施礼道。
“魏天中被罢黜后,他的府邸还一直空着,朕已经找人收拾出来了,哪天搬过去吧!”赵昺点点头道,“再有尽快完婚,如此朕也算对得起殉国的陈相,完成许夫人的托付。”
“谢陛下赏赐,至于成婚还需陛下操心!”陈墩听了又变成昔日的模样,嬉皮笑脸地施礼道。
“你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朕又不是你爹,还要负责给你娶媳妇!”赵昺翻了个白眼道,“朕要在此住上些日子,你正好可以适应一下,待诏令一下便即刻走马上任,滚吧!”……
赵昺安置好自己的物品,洗了把脸才召集众将议事。首先赵孟锦与江钲两人就上次陛下所言,谈了自己的想法,两人的意见比较一致,以为当前若是无法通过发起淮西战役,改善防御状况的话,最好通过发起一系列的小规模战斗,破坏敌军部署,迫使其放弃大规模的南下作战,同时改善防御态势。
刘洙亦以为主动发起进攻才是防御的最好办法,而蒙军欲攻江南必借助水军,而南来的高丽水军若想进入长江有两条路可行。一者沿当年运粮的海上通路自长江口入海;二者从黄淮入海口进入淮河,然后转入运河自扬州南下。因此可遣水军北上,封锁黄淮入海口,相机与敌决战,歼敌与海上;再有就是加强对运河口的封锁,阻敌南下。
另外刘洙建议先下手为强,对驻扎于雷池的蒙元回回水军发动袭击,使其失去南侵的能力。而以当前的情报显示,敌军自此对江州发起进攻的可能性最大,或是两路同时进攻,以完成对江东的合围。当下尚是年初,长江尚是枯水期,水缓江浅,正是渡江的好时候。同时信风已起,商船南来,高丽水军可以混杂在蕃舶中南下,应当机立断,迅速出兵。
“三位都帅分析的不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但此次我们作战不求收复江北寸土,而是破坏敌军的部署,避免引发全面的战争,因此战斗的强度和范围要严加控制,避免战火南移,影响我朝休养生息!”赵昺听完后言道。
“如何打,还请陛下下令!”赵孟锦言道。
“据最新的情报,高丽水军南下至海州湾,估计是要搭载蒙元新训练的水军南下,现在又是信风转换之时,不需数日便可到达淮安。因此水军应先行出发阻止其继续南下,只要将其歼灭便能斩断敌军的一支臂膀,单凭蒙军回回水军是孤掌难鸣,即便过了江也难以对我朝形成实质的威胁!”赵昺沉吟片刻指着桌上的沙盘道。
“陛下,现在水军第一舰队的任务是防守长江口,其他两军北调尚需时日。若是他们出战,敌军一旦渗透成功自海口入江,则会威胁到京畿安全!”刘洙言道。
“不是还有御前水军在吗,可以由他们接替!”赵昺笑笑道。
“陛下,御前水军郑都统在外,且御前水军还有防卫钱塘江口,若是北调则有顾此失彼之忧!”刘洙皱皱眉言道。
“董都统,你部几日可出航!”赵昺没有回答,而是转向董义成问道。
“禀陛下,我部日日枕戈待旦,前哨接令后可即刻出征,大队补充物资及弹药后可立即跟进!”董义成立刻起立回答道。
“好,朕给你三日时间,制定作战计划,补充辎重,然后即刻出航拦截高丽水军,务必歼敌于海上!”赵昺言道。
“属下遵命,若是失败,提头来见!”董义成施礼道。
“陛下,还要慎重,切勿鲁莽!”刘洙听了急忙劝道。
“若是高丽水军能够接连击败我朝两支水军的拦截,闯进京畿,我们便都该自杀谢罪了!”赵昺冷哼一声道。
“陛下,末将也即刻回转,准备御敌!”江钲起身施礼道。
“江都帅不要着急!”赵昺压压手让其先坐下道,“朕本想留诸位多在京城待些日子亲热、亲热,一起共商大计,但鞑子不让。虽然当下战事欲起,却也不急在一时。高丽水军不到,他们也不会贸然发起进攻的,咱们还有时间商量些事情。”
“是,末将遵命!”江钲施礼后才坐下。
“当前,朕与诸位的看法一致,敌军选择的进攻地点很可能是江州和扬州两地。咱们的此战战略是拒敌于外,以攻代守,但若是能够消除敌军再度南侵的潜力才是正道,以免陷入连年征战之中。各位有何良策尽可畅言!”赵昺扫视了下众将言道。
“陛下,属下以为我军可命沿江诸军同时发起小规模的突击,探明敌军部署,然后再行确认打击目标。”赵孟锦起身言道。
“嗯,知己知彼才好下刀子,如今蒙元江北行省的诸万户都做出了调整,而我们对他们的部署不明,贸然发起进攻不仅效果欠佳,且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赵昺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