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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宋末之山河动 第1050章 祸从天降

“知县,城中百姓皆已撤出,宝眷也已出城,我们也走吧!”嘉定县都头高良领着几个衙役进了大堂向知县康宝华施礼道。

“要确保城中不遗漏一人!”康宝华抬起头脸上不无疲惫地问道。

“知县,小的已经带人巡视了两遍,都已人去屋空,未见有人!”高良再施礼回禀道。康宝华这才起身,拿起收拾好的印信,缚在身上道。

“烧了!”康宝华在衙役的陪同出了县衙,又会合了等在街上的一队乡兵,向东行了不过百步便是仓廪,他要过一根火把推开大门道。

“知县,大火一起,城中只怕片瓦不剩,还需慎重啊!”高良听了吃了一惊道。他知道城池本就狭小,城中商铺密集,民居毗连,一把火起就是火烧连营,整座城被烧成一片白地。

“敌军将至,难道还用来资敌吗?”康宝华听了回首愤然道,将手里的火把抛入了仓廪之中。

“知县……”高良与众人无不悲戚地喊道,他们不是心疼仓库中不及带走的财物和粮食,而是知道这一把火过后,将无家可归。

“点火!”康宝华并不为所动,面色狰狞地吼道。

“遵命!”眼见平日温文尔雅的知县此时面露凶横,心中一凛,吩咐乡兵们进入放火。

“唉,本官真是嘉定的罪人!”正是天干物燥的时节,仓廪又是木制结构,其中存储的丝帛和粮食也皆是易燃之物,转眼间火势便起,已经难以扑救。康宝华看看近旁的县衙,又抬手瞅瞅城中火光中耸立的法华塔,再看看黑漆漆的街道上,满是仓皇撤离后抛弃的杂物喃喃言道……

嘉定县是于嘉定十年,经朝廷批准从昆山县析出安亭、春申、临江、平乐、醋塘五乡凡二十八都设立新县,以松江为界,将昆山一分为二,南边属嘉兴府华亭县,北边属平江府嘉定县,以年号为县名。而建立新县的原因可以归结为偏远、难治。民众目无官府,不服管理,抗拒税收,聚众械斗的社会风气。

嘉定南襟淞浦,北带娄江,跨练祁河、横沥河十字之交,因为嘉定县地理位置偏僻,开发程度低,没有什么军事和经济,且当时经济条件有限,城池以挖掘护城河的泥土堆起来夯结实,使之高出地面,建成了一座城围只有三千余步的土城。城墙低矮,城头上没有雉堞,也没有刁楼守铺,只能说初具了城池的基础功能。

嘉定城中心在横沥河与练祁河的交叉点州桥,傍着横沥与练祁,形成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在四条大街延伸处,设立四座城门,形成“十字加环”的格局。衙署占地二十余亩,房屋一百二十间左右,全部县级办公机构都设在衙门里,并建有孔庙、社仓、城隍庙等,具备了城池的模样。

建县以后,依河、临海的位置优势得以发挥,本就是因市而兴的嘉定商业日渐发达,一跃成为松北巨镇。蒙元入侵江南后地处偏僻并没有受到多大波及,反而由于海运的兴起,毗邻太仓的嘉定日渐繁荣起来,人口暴增到三万余户,城中居民也达到二千户。

复国之后恢复旧制,康宝华受命知嘉定,两年来虽无殊功,但也将牧守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说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倒也是盗匪绝迹,民生安乐。若非此次蒙军突然入寇,他安安生生的再待上一年,就能转任它地,也许还能升上一级回京任职。

去岁皇帝御驾亲征江北,康宝华作为一县之首自然知道,但是对嘉定并没有多大影响。直到岁末,朝廷颁下部令:陛下亲征未归,为防敌探潜入宋境,各州县要集结乡兵加强防卫,乡民不得擅自离境。他知道皇帝离京,为防生变采取的措施,依令点集各乡青壮二百人,由县尉统盘查过境的商旅,查缉盗匪,并在入夜后封闭城门。

临近年底的时候,江东形势忽然变得更为紧张起来,康宝华也从同僚口中听闻朝廷当下内紧外松,驻军调动频繁,利用冬闲进行训练的乡兵都集中到所属州府,没有依旧例回乡。据说吏部从京城各省、部及地方抽调了诸多官吏集中到太学,几日后又以巡视地方的名义分遣到沿江各州府。他知道传言不假,吏部也从他们县中调走了一个教谕,至今也没有回来。

朝廷年底调官员进京磨勘也本是惯例,但往往都是在年后才颁布结果,官员出京赴任。但今年规模比之往年要大的多,且陛下又未在京中,这让康宝华感到其中透着诡异,却又不得其解。而接着又有坏消息传来,有商旅称蒙元军队突然从通州渡江,进入江南,不少州县接到了坚壁赤野的命令,百姓纷纷迁往附近州府大城避难。

但是康宝华并没有接到相似的谕令,他以为是嘉定可能远离战区,过境的蒙元军队很快会被驱逐,不会波及到此。加上新年已至,马上要封印闭衙,官民都要过节,便将这个坏消息压了下去。可就在初二日,他突然接到由参知政事江璆和江东制置使赵孟锦联合签发的谕令,称蒙元大军在常熟兵败后转向嘉定,命其立刻动员嘉定官民立即南撤避难,务必在两日内完成。

康宝华接到谕令后不敢怠慢,立刻击鼓升堂召集所属官员。嘉定算是上县,衙署官员配置的最高长官为知县事,掌总治、民政、农桑、讼狱,以及户口、赋役、钱粮、赈济、给纳之事。县衙署又设县丞、主簿、县尉各一名,县丞掌水利、贸易;主簿掌出纳官物,领注簿书;县尉掌阅兵马治安。主学掌管县学,后来又设学政、学录、教谕等教职,他们都是县署中身兼数职的负责官员。

宣布了置司的谕令后,众官都是一脸惊诧,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不免有些慌乱。康宝华知道这个时候不是长篇大论探讨的时候,下令命县丞前往依仁乡,主簿前往循义乡,县尉前往服礼乡,学正和学录分赴乐智乡、守信乡,自己坐镇城中,各自动员百姓南撤。

大宋于熙宁间便全面实行保家法,规定五户为一保,五小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都保,由民众选众所服者为保正、保副,历朝都依此执行。在复国后,小皇帝加以改进,将保正纳入国家官吏体系,不仅民众认可,也要官府任命,比之从前管理更加严密,调度更为方便、快捷。

从清晨接到谕令到部署完毕,午时前属官们已经将谕令传达到各乡都保。岁数稍微大点儿的人基本都经历过蒙元南侵,虽然这里受到的波及不大,但都知鞑子的凶狠,接到命令后百姓们纷纷收拾细软,将带不走的粮食和财物掩藏,在傍晚已经开始离家撤离,向县城集中。

与此同时,城中的居民和商户也开始有序撤离。但是终归事出仓促,县库中储存的粮食、财物和物资一时也难以全部运走。康宝华知事不宜迟,即便不舍也不能留下资敌,只能狠心一把火烧掉。待他们一行人出城时,县衙方向已是火焰大起,一条火柱激荡盘旋升到高空,照亮了夜空。看到火起,不少人哭天抢地悲戚万分,不仅多年的积蓄毁于一旦,连家都没有了。

城外的道路上百姓们在各自保长和里正的率领下沿大路南行,沿途中还不断有从其它地方逃难的百姓加入其中,绵延冗长,目光所及之处仍可以看到有火把的光亮闪烁。康宝华见状也不禁心如刀绞,想想正是新年到来,万家团圆的时候。可突然祸从天降,不仅抛家舍业的背井离乡逃难,而归家也是遥遥无期。

康宝华再看看近前,队伍有些混乱。那些家庭殷实的富户,骑马乘车,车上不仅载着家小,还堆满了细软,跟着的仆役也背着沉重的包裹,大声呵斥着靠近的人群,想挤出一条路来。而那些骑着驴骡的则是小康人家,女眷们骑在牲畜上,紧张的抱着孩子挽着包裹,那是他们最后的积蓄,男人则在前牵着牲口,护着家小也想早些逃离险境。

至于那些升斗小民,一辆鸡公车就能拉下他们的全部家当,一侧坐着老人、婆娘,一边载着粮食、行李,大些的孩子则扶着车紧跟着大人的步伐。而更多的人皆是不行,男人挑着担子,一头是年幼的孩子,一头是不多的行李,身上背的包裹可能就是家中最为值钱的东西了,而身后跟着的婆娘扶着老的,牵着刚会走的蹒跚而行。

康宝华看着混乱的局面不由的皱皱眉,嘉定距离松江还有五十余里,按照这个速度天亮前根本无法依计划渡过河。而蒙元前锋距他们不过半日路程,且多是骑军,行动迅捷,被他们赶上那就是灾难。而此时前边又喧哗起来,队伍也听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何听了下来?”康宝华急忙命衙役前去问询。

“禀知县,前边几辆车争路,谁也不肯相让,将道路堵塞!”好一会儿,衙役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回来禀告道。

“高都头,你马上前去疏通道路,维持秩序!”心急如焚的康宝华听报回首对都头高良急道。

“遵命!”高良听了带着几个乡兵立刻挤进人群,大声呵斥着,怒骂着几个相争的人,甚至抽刀威胁才让几个人挪开了道路,人群这才缓缓前行。可功夫不长,前方又被堵上了,他们只能再次前去。但是往复几次,衙役们是疲于奔命,而后边的人群不断赶上,队伍稍时便又拥挤一团,寸步难行了。

“知县,如此下去,必会被敌军追上,还要早作打算!”县丞胡学勇这时追上了队伍,看到在城下的知县也挤了过来抹把汗不无焦急地道。

“是啊,前方也是相互争路,冲突不断,引发了械斗!”县尉李晖也领着队乡兵会合到一起,他身上皆是尘土,声音沙哑地道。

“知县,各处的乡民皆汇集在大路上,且民风彪悍,动辄拳脚相向,乡兵们都弹压不住,要赶紧设法应对,否则引发两乡间的争斗,局面更无法控制!”主薄杨昊更惨,身上的官服撕扯开了,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诸位稍安勿躁,还要多加安抚!”学政石东被挤出了人群,也会合到这里,试图安抚住焦躁的同僚们。

“肃静!”本就被喧闹的场面弄得头大的康宝华,又被下属们的争执吵得心烦,大声喝道。几个人看着长官发怒倒也都闭了嘴,但是将目光都汇集到他身上,静听着下文。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康宝华皱皱眉道,他审视着混乱的局面,想着破解之策。历朝皆重视驿路的修建,蒙元也是如此,他们入主江南之时又对驿路加以和维护、扩建。这条大路是江东的干道之一,整修后宽有十丈,路边还有荫道树,平整宽阔,时下只是因为混乱才导致交通不畅,他沉默片刻咬咬牙道。

“谨遵上官之命!”几个人也无良策,见知县似乎发了狠,齐齐躬身施礼道。

“胡县丞、杨主簿、石学政,高都头,你们四人带领衙役和一队乡兵各管一段,令车辆靠左行进,行人靠右行进,不得相扰。并令车辆卸下除细软和粮食以外所有粗苯之物,搭载妇孺。若有不遵者,立斩当场,车辆收公,若有追究,皆由本官承担。”康宝华点着几个人下令道。

“曲学正,你负责押送衙中公物,不得有失。李县尉,你领十名擅骑者,向北往来哨探,发现敌军踪迹,立刻回禀。本官殿后,收容落后者。”

众人领命,点了乡兵,分头行事。一时间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但是在处置了几个违令者后,停滞好久的队伍开始慢慢蠕动,车马、行人逐渐分离,各行一边,半个时辰后速度终于快了起来。队尾的康宝华也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