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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儿 元宝儿 第72节

“下雨了?下雨了?”

“怎么突然下雨呢?”

只见赫三直接捂着脑门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楚四,长生二人亦是一边摸着脑门上的雨水,一边起身四处探寻着。

唯有那伍天覃纹丝不动地端坐在椅子上,在众人争相纷乱之际,他早已噌地一下打开了折扇,挡住了元宝儿的喷泉般的攻势。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打断了那道神仙曲,就连凤芜姑娘也直接停止了弹唱,抱着琵琶起了身,众人争相相望,这时,只见八仙桌楚四后头的元宝儿这会儿正掐着下巴,蹲在地上大咳特咳了起来。

这伍天覃那突如其来的一眼,一时吓得元宝儿直接将嘴里的酒一口喷了出来,酒一半喷出,一半卡在了喉咙眼里,卡进了气管里头,火辣辣的酒,呛得元宝儿眼泪鼻涕一时淌了一大把。

不想,这酒初尝时觉得口感温和,可后劲却十足劲道,元宝儿方才偷喝了不少,方喝时不觉得,这会儿酒劲渐渐上头,只觉得一阵晕头转向了起来。

再加上,嗓子眼被呛,被辣得一阵阵生疼,整个喉咙都要废掉了似的,元宝儿掐着脖子一声声咳着,险些将整个喉咙,整个胃部都给咳了出来,他一边咳,一边掐着脖子,整个小圆脸瞬间涨成了青紫色,他痛苦得浑身无力支撑,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死掉了似的,这时脚下一个打摆子,便要一头朝着八仙桌的桌沿上一头撞去。

眼看着头就要碰上。

这时,胳膊忽而被人一拽,一只大掌朝着那桌沿上一贴,元宝儿脑袋直接撞到了一张手心里,再然后,整个人还没缓个神来,整个身子就被一把提拎了起来,再然后,腮帮子被人狠狠一掐,一杯浓茶便被直接灌进了他的嘴里。

那茶就跟天山上的甘泉似的,元宝儿大口大口吃着,然而嗓子实在是太疼了,压根咽不下去,他一边咽,一边吐,他一边吐,伍天覃一边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稔得就跟上演过无数回似的。

八仙桌外另外几人一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竟难得静悄悄的,无一人出声。

直到整杯茶被灌完了,伍天覃目光一抬,一旁的楚四立马将他那杯端起送了过去。

伍天覃毫不犹豫,接过继续往元宝儿嘴里灌。

一连着灌了整整两杯茶,终于嗓子眼被打通了似的,喉咙处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得以缓解,然而,下一刻,排山倒海的眩晕感便朝着元宝儿席卷而来。

只觉得那酒的后劲一下子被方才那一呛给激发了似的,又加上喉咙处的火辣辣的,以及船上的眩晕感接二连三的朝着元宝儿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当即难受得元宝儿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只一边哭一边晕头转向的推搡着那伍天覃,嘴里呜咽道:“不要你,不要你,放开我,呜呜,疼,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爹,娘,宝儿要回家——”

“呜呜,快接宝儿回家——”

楚四见元宝儿对二哥如此抗拒,犹豫了一下,缓缓走过去,冲着伍天覃,道:“要不,二哥,将宝儿交给弟弟吧?”

第98章

酒过三巡。

夜色渐浓。

餐桌上的食物早已冷却,烛光明明灭灭,已快燃到了底部。

画舫船已沿着护城河航行了一大圈,复又返程回了城中渡口。

此时,整座城池一片静谧无声,整个护城河两侧也不复方才那般热闹喧嚣,只剩下零星几艘小画舫在河中缓缓飘荡。

“好了,天色已晚,今日便到这里罢,散了罢!”

透过月色,见月亮高悬,时辰已晚,今日马上便要过了,已快到后半夜了,伍天覃率先开口,终于结束了满满当当的一整日的行程。

“哥几个今日难得一聚,又有凤芜姑娘作陪,真是快哉快哉,这般难得的畅快日子,还真是舍不得结束啊,四弟,若是你每月能过上一回生辰便好了。”

只见那赫三略有些慵懒不舍的伸了个懒腰,笑着打趣着楚四。

楚四便也笑着回道:“再有俩月便是二哥寿辰,咱们再约也不迟,都在这元陵城内,还怕没时间尽兴。”

“那行,说好了,等到二哥寿辰那日,咱们定要好好再续今日之兴!”

赫三说着,便又很快偏头冲着一旁的凤芜姑娘道:“今日凤芜姑娘的琵琶曲宛若天籁之音,只可惜赫某还未尽兴,届时凤芜姑娘也定要到访,咱们一道歌舞诗酒风流,岂不人生之幸。”

赫三一脸兴冲冲的说着。

凤芜浅浅笑了笑,朝着赫三福了福身子,少卿,嘴角的笑意淡淡收了起来,只抬眼朝着身旁的伍天覃方向看了去。

众人见状,也终于纷纷抬眼朝着他的方向看了去。

这一看,只见众人神色各异,全都一时噤声安静了下来。

只见这会儿那被酒冲醉了的元宝儿正抱着伍天覃的大腿睡得正香了。

原来,方才这小儿吃醉了,耍起了酒疯似的又哭又闹,跟个女人似的又抓又挠,竟连那伍二爷都被他薅了几把,楚四要将他抱过去,也被他抬脚踹了几脚,最终,又哭又闹,闹累了,便抱着伍天覃的小腿卷缩在他的腿边直接躺在地上晕醉了过去。

那一阵仗,直叫众人傻了眼了。

简直比哪个府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后院女人还要折腾不已。

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位一贯吹毛求疵,十足龟毛的伍二爷那会儿却是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发作。

毕竟,在哥几个的印象中,他们那二哥,看似言笑宴宴,脸上总是挂着笑,却是他们这几个中最吹毛求疵的,依照他们几个的了解,伍二爷遇到那样的场景,早该二话不说,直接一脚将人踹进护城河喂鱼了,哪能容得下一个小儿这般放肆。

可是,他不但出人意料的没有丝毫要发怒的意思,反倒是轻车熟路,从容不迫的一一应付着所有的局面,就跟眼前的那一幕幕,早已经遇到了无数回似的。

那小儿被酒呛了,他给他灌茶。

他险些撞上八仙桌,他眼明手快的护着。

他哇哇大哭,又挠又踢,而他早已预料到了似的,提前躲避,最终,楚四过来将人带走时,他终于抿着嘴淡淡开口道:“别管他,就让他躺在地上醒酒,该他。”

一番闹剧,终于就此消停。

之后曲子再次响起。

酒肉再次开动。

只是,那原本卷缩在地上的小儿不知何时睡着睡着竟爬了起来,直接摊开双手,抱着那伍天覃的大腿,将脸枕在他的大腿上,醉得昏天暗地。

众人面面相觑。

又一时各自交换眼色。

若是放在往日里,赫三等人早就忍不住上前打趣上了。

然而许是这日这伍二爷一整日都兴致不佳,哪怕在四弟寿宴上,也少见笑脸,又许是此时此刻,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来,一个个竟都心照不宣似的,面色古怪,却纷纷装作视而不见了起来。

直到一个个起了身。

不知过了多久,楚四犹豫了片刻,再次上前冲着那伍天覃道:“二哥,腿可麻了?”

楚四踟蹰说着,看了眼趴在他腿上的元宝儿,继而双眼一抬,冲着伍天覃道:“放心,我与宝儿一见如故,日后定会照顾好他的。”

许是看出了二哥对这小儿并非像表面上那般毫不在意,楚四便特意这般说着,便毫不犹豫直接凑了过去,欲将元宝儿从伍天覃腿上直接抱起来。

不想,许是这会儿那元宝儿睡得正香,竟完全将伍天覃的大腿当作了抱枕似的,楚四的双手从元宝儿背后腋下穿过,他却牢牢抱着伍天覃的大腿,竟一时没能扯得动他,只见元宝儿整个人连同伍天覃一条大腿都给扯了半寸,三人一时跟个连体娃娃似的,连在了一起。

这时,枕在伍天覃大腿上的元宝儿脑袋一晃,便从他的膝盖下滑了下去,伍天覃眯着眼眼明手快地伸出大掌一托,便将他下滑的脑袋一把稳稳托住了,将掌心一拨,将枕在他手心里的那颗脑袋转了过来,一张满脸通红的小圆脸便映入了伍天覃的眼帘。

只见枕在他的手掌心里的那张小脸被他的手指挤压变了形,就跟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的包子馒头似的,圆脸斜歪,挤得两腮鼓胀,小嘴微微张开,远远地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明明这会儿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他却两眼一闭,睡得太太平平,仿佛天塌下来了都懒得管了,要知道,明明这天可是被他捅破的。

总是这样,祸一闯,将旁人弄得火冒三丈,吐血三碗,他呢,倒是心大,睡得比哪个都香。

也是奇怪,明明生得圆头圆脑,小脸上一摸全是肉,可是这会儿脑袋托在他的手掌里,脸枕在他的手心里,却是小小的一颗,这张脸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小。

大概是画舫里的灯太过朦胧迤逦。

伍天覃坚硬了一整日的那颗冷硬的心,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顷刻间没任何由来地就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大概是被他这样托着极不舒坦,又大抵被身后楚四扯着,只见他拧着眉头,皱着小脸,小嘴巴砸巴砸巴,忽而一脸不耐烦地将脸往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那细腻软乎的触感就跟带火似的,一下滚烫了他的手心。

刹时,伍天覃的手掌微微一颤。

这时,楚四见宝儿双手终于一松,松开了伍天覃的大腿,身子一下一下正要往下滑去,楚四便加大了力气,正欲将他整个人一把用力抱起来,不想,插入那腋下的那双手直接朝着胸前一箍一探,瞬间,一抹柔软细腻之色朝着指尖传来。

意识到那是什么,楚四整个人瞬间瞪大了双眼,惊得身子一弹,整个身子吓得一时不稳,直接抱着那元宝儿一起二人双双朝着地上缠倒而去。

他整个呆若木鸡,如遭雷击似的。

二人双双歪倒在地毯上,他整个人还惊魂未定似的,只呆呆地坐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人愣愣地盯着怀中的宝儿,思绪还没有归位,行动便已机械般的下意识地要将他扶起来,不想,方一抬手,这时,一只大手忽而朝着他的手上一压——

“四弟,二哥今日要失言了。”

“得罪了。”

楚四一怔,一抬眼,便见那伍二哥伍天覃冷不丁将他的手一摁,随即,起身弯腰,直接一把将瘫倒在地上的元宝儿一把抱了起来。

这时,画舫已靠岸。

“散了吧。”

伍天覃视线一扫,冲着众人淡淡说着,话一落,只见那伍天覃直接将元宝儿一把打横着抱了起来,随即只头也不回,竟当场抱着那醉醺醺过去的小儿大步朝着画舫外踏步而去。

徒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过迅速,众人只见他与楚四在桌前拉扯,不过片刻功夫,压根不知发生了何事。

赫三连连追了出去,欲追问个清楚明白,不想,追到门口便见那伍天覃早已上了岸,消失在了渡口。

而长生立马绕到八仙桌另外一侧,便见楚四公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呆呆地举起两只手,怔怔的看着,整个人陷入了一股难以置信的情绪中,久久缓不过神来似的。

第99章

话说伍天覃上了马车后直接将元宝儿扔到了软榻上。

是的,扔。

跟扔块破抹布似的。

好在是软榻上的褥子软乎,用的皆是上好的如意纹金锦玉缎编织而成,软绵舒坦,以至于,人扔到了软榻上,身子还微微往上弹了弹。

随即,只见软榻上那人砸巴了下嘴,往软乎乎的褥子上蹭了蹭,然后短腿一蹬,便迷迷糊糊薅了个软枕抱着滚到了软榻里侧,睡得跟个死猪似的,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伍天覃背着手,立在软榻旁,板着脸,气息不明。

一直到将人抱上了马车,伍天覃整个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从来不是个出尔反尔之人,更不是个一毛不拔,斤斤计较之人,何况不过是个奴才,便是十个,百个的,在他伍天覃眼中,都不过不值一提。

将这个狗东西送了人,送给四弟,是他深思熟虑一整日的结果,他早已做个了眼不见为净的打算。

可是,当看到四弟两次要将人从他手中夺走,当看到二人一见如故,勾肩搭背的攀在一起说笑,当看到那狗东西围着四弟大献殷勤,四下讨好献媚时,以及,又当看到那狗东西抱着他的腿呼呼睡着,如何都不撒手时,那一刻,也不知怎地,竟也一下子撂不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