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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柿 阿柿 第37节

一年都见不到太后几回。

说来奇怪, 那日秦恕去请安,太后喝了药正要歇息,想打发他走, 突然闻见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像花香又像药香, 让哮喘的太后闻着舒服不少,留下秦恕作伴,居然一整天都没发作过。

打那以后,秦恕便成了福寿宫的常客。

宫人一时都谣传秦恕被花神附身了,否则怎么在花朝节前夕, 身上有了股香气,能让太后娘娘都青睐?

岳金銮也觉得奇怪。

花神附体那肯定不可能, 花神是女子,好歹是个神,私生活也不至于这么混乱,不分性别上秦恕的身。

她记得,秦恕身上是有股清淡好闻的香气,可那是皂角香——

太后不会是有独特癖好,喜欢皂角味吧?

这也太那个了。

岳金銮满身花粉,不敢进福寿宫,便天天趴在福寿宫门口蹲人。

太后近来很看重秦恕,天天要这位乖孙陪着,直到夜里一道用膳过后才放人。

那会岳金銮都等睡着了,故而也没蹲到。

她锲而不舍,终于等到秦恕白日从福寿宫出来,提着裙子,小碎步跟上他的身影。

她鬼鬼祟祟的用鼻子嗅了好久。

可能是因为人傻,没有发觉地上的影子已经出卖了她的行踪。

好几次,秦恕都险些踩着她的影子,幸而留神避开了。

他不舍得踩她的影子。

岳金銮闻了半天也没闻着味儿,摸了摸鼻尖。

秦恕见她步子慢了下来,驻足等了一会,回头道:“离那么远怎么能闻见,过来闻?”

岳金銮被抓了个正着,黑白分明的乌珠迟迟一转,负手来到秦恕跟前,“谁说我要闻了,胡说八道!”

她轻咳,尔后悄悄牵住秦恕的衣袖,低头仔细闻了闻,“有香味吗?”

抬头,见秦恕含着笑意淡淡看她,漆沉的瞳仁里有一个小小的她,他道:“你再闻闻?”

岳金銮看了下四周,小手搭在秦恕胸前把他推到墙上,皱着眉头认真从他腰上的挂件开始,一路闻到他下唇。

鼻尖离他薄唇仅有一丝距离时,岳金銮移开了,“骗人,一点也不香!”

秦恕低沉道:“不是,是你身上太香了。”

眉寿殿晒着不少鲜花以待蒸糕,岳金銮又日日簪花练习祭花神,连肌肤都浸了花香,整个就是一小香人,远远儿便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

岳金銮恍然大悟,“那你身上的香味怎么来的,太后娘娘这么喜欢,是什么味道?”

秦恕不答,牵着她回了常宁殿。

殿中的书案上摆着一筐晒干的白色花瓣,凑近了闻,才依稀能闻到一丝极淡雅的清香,宛如木质,又似沉檀,但又比那两种味道要更清冽。

秦恕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小布包,展开放在桌上,里面放着的就是桌上的白花。

那香气太淡了,岳金銮一恍神便闻不见了。

“这是什么?”

“橘红花。”秦恕淡淡道:“可入药,上回出宫时买的,太后娘娘的药中也有这味,不过是取其果实,用的橘红果。”

他取过橘红花用沸水冲开,端给岳金銮。

岳金銮低头一嗅,花香被热水泡的浓了几倍,清晰多了。

秦恕道:“尝尝?化痰止咳。”

岳金銮尝了尝,水太烫了,吸溜一声,舌尖伸出去又吓了回来,根本没抿到味儿,“你是故意的?”

故意将花晒干藏在衣袖里,去福寿宫博取太后欢心。

秦恕没有否认,“福寿宫没有花草,也不可熏香,空气清淡无味,橘红花的香气便恰好被太后娘娘闻见了。”

岳金銮信他个鬼。

什么恰好,什么意外——全都是他蓄意为之。

太后哮喘,春日最为严重,嫔妃皇子寸步都不敢进福寿宫,也只有秦恕敢铤而走险。

不愧是她看好的黑马!聪明!

岳金銮想着,脱口而出,“你这个小机灵鬼!”

秦恕眉尖轻动:……?

他慢慢重复,“小机灵鬼?”

岳金銮:“……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我是夸你,小聪明蛋。”

秦恕:“小聪明蛋?”

岳金銮:……似乎还是不太对劲。

小机灵鬼和小聪明蛋这两个称呼,怎么听都不太符合秦恕,到底是要当皇帝的人,怎么能用这么小家子气的称呼。

还是玉面修罗更合适!

她咬着拇指思考要怎么夸他好,秦恕已试了试杯中水温,将温凉的水递给了她,“喝吧,小粘人精。”

岳金銮茫然,“小粘人精?”

秦恕抬起手,指尖扫过岳金銮眉骨,在她眉心轻叩,“日日要和我在一起,不是小粘人精是什么?”

岳金銮抱着水杯小声嘀咕:“下次不粘你了。”

“嗯?”秦恕慢条斯理扣住她后颈,语气沉慢,“岳金銮——”

他生气了。

岳金銮求生欲极强,眨巴两下眼睛,一头往他心口撞去,“听见了听见了,小粘人精来啦,再也不分开!”

小孩不好哄,占有欲强的小孩更不好哄。

岳金銮好难噢!

·

上回岳金銮带给秦恕的十三个糖人化了,趁着下午有空,便下宫人支了口小铁锅,自己仿着祖父祖母的手艺画糖人。

她打小看着,耳濡目染,没学过也会个七成。

加上前世学的画技,她在面板上游刃有余,不一会便画了好几个糖画。

有狂野小猫,还有精神小狗。

“秦恕你看,我画了我们两个人!”岳金銮兴致勃勃。

秦恕看去,岳金銮指着猫:“这是你!”

秦恕:?

岳金銮指着狗:“这是我!”

秦恕:??

秦恕将糖画翻了个面,额角轻抽,“大可不必,做个人吧。”

他们又不是在演什么动物世界,况且这一猫一狗,画风奇特,物种不同——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对。

岳金銮想了想,认认真真开始画人。

她画的是秦恕,少年郎坐在桂树下抚琴,长眉入鬓,风姿独绝。

糖浆太香了,她闻得有些馋,画着画着便忍不住吞口水。

秦恕站在一旁,本来还能忍着,但听见她吞口水的次数多了,委婉提醒道:“若是真的喜欢,不必垂涎一幅画。”

他道:“本尊就在这儿。”

意思是,你想抱就抱,由你。

岳金銮回头看他,兴致缺缺,“算了吧,你又不能吃。”

秦恕抿唇:……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岳金銮画完了,兴奋地想用竹签沾上送给秦恕,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铜勺,里面都是糖稀,扬手洒了自己一身。

“哎呀。”

糖稀滚烫,沿着衣服粘稠滴落,岳金銮愣住,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隔着春衫,肌肤在慢慢被炙热的温度烘烤。

秦恕脸色突变,伸手将她搂进殿中,用冷水浇过她身上糖浆,又找出洗净的干净外袍给她,“……把衣服换了,我出去。”

他转身走得利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匆忙。

岳金銮身上又是糖又是水,幸好秦恕刚才反应快,否则那糖烫到肉,非得褪下一层皮来。

她小心翼翼把脏衣服换下,犹豫了一会,才换上秦恕的外袍。

打上回蒋闲来过,岳金銮便不允许宫人进常宁殿了,一律在门外守着,不许进院子,防止蒋闲再来打探。

因此姮娘她们不知道她被糖浇了一身的事。

岳金銮穿上秦恕的外袍,迟迟不敢出门,好不容易把门拉开一条缝,脸都红的快滴血了。

“秦恕……”

秦恕立在门外,闻言想要回头,想到什么,又折了回去,“换好了?”

岳金銮羞答答看着足尖,“换好了。”

也太丢人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秦恕这才转身。

岳金銮与他的身高有一段差距,男子外袍宽大垂坠,披在她身上,衣袖都要垂在地上了。

她显得愈发单薄娇小,漆黑柔长的丝发蓬松散在领口肩头,那都是曾经裹着他肩颈的地方,如今却能拢住她半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