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好似对此不以为然,抬手在下巴处轻抚,透出疏狂的自满,“此前我随虎豹骑过城门上御街,沿途不知道多少姑娘冲我丢帕子和香囊,你可羡慕不来的。”
重华公主闻之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他一记冷哼:“隋策,你几岁了?出去打了两年仗,怎么还如此天真。
“你以为她们抛香囊是抛给你的吗?那是抛给你军衔的。你信不信,哪怕当日马背上坐的不是你,是你军中塌鼻子歪嘴的丑夫,人家也照抛不误。”
她卷翘而密长的睫毛轻掀起,挑衅地望过去,“就你这模样,脸型上宽下窄是为刚愎自用;眉骨拔高,双目深邃是为小肚鸡肠;上唇薄而下唇满,典型的薄情寡义之相。那边有镜子,自己好好照照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媒婆说亲至少也要收三倍的价了。”
隋策跟着她所言一寸寸朝自己的五官摸去,临了还扭头看了一眼妆奁旁的铜镜,真叫她唬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品出味儿来。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家的脸不是上宽下窄……难道你就长得无可挑剔吗?”
说着把双臂一抱,轻佻地端详她:
“眼尾狭长,唇角起菱,天生的刻薄寡恩。”
那边的公主俨然气的不轻,一脑袋金饰步摇叮当响,“你说谁刻薄寡恩呢!”
宫中的嬷嬷从未见过此等架势,端着玉如意左看右看,显然不知所措。
立在旁边的侍婢笑意不减地走上前,扶着她的手把人往外引。
“嬷嬷,夜已深了,咱们且莫耽误公主同驸马就寝。”
老宫女人被她架着向廊上走,脑袋还不住地往后转。
新房内的两位祖宗犹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说“卑鄙无耻”,一个驳“为富不仁”。
“是你挑衅在先的!”
“我?我拿什么挑衅你的?合着长得俊也是我的错吗?”
“什么?不要脸也该有个限度吧!”
……
她震撼地指着里头,“可、这,这……”
侍婢笑得风轻云淡,一手压下她的食指:“这是夫妻情趣,您不懂的。走吧嬷嬷。”
“走吧。”
“夫妻……情趣?……”
屋内唇枪舌战,互不相让地酣斗了一炷香。
终于,两人都说累了,各自坐在一旁歇气。
商音两手交叠,平摁着小腹,还是那副坐如苍松,端正威严的姿态。
她脑袋上的发饰皆为纯金打造,厚重而实在地压着脖颈,整整一日,早就酸痛不已,若不强撑着挺直背脊,早晚得垮下来。
作为皇室的颜面,她自然不能在隋策跟前露怯,但吵了片刻的嘴,又不禁心存疑惑。
于是调匀了呼吸,勉强放低了一些姿态:“这么说,你不想娶我?”
那边的年轻将军正坐在桌旁给自己倒茶喝,听闻并不转头,“开玩笑——谁想娶你了。”
得了他的准话,商音不由侧过身子,略微发急地质问,“那一个月前你答应作甚么?!”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啊友友们!!!
我们又有三个多月没唠嗑了诶!
这本的存稿期写得格外不顺畅,让我终于明白了我一写古言就卡文的现实()
玄幻真的好轻松啊啊啊——
咳咳,跑题了。
第一次写宫廷侯爵,本文主·后宫朝野剧情。
本质上还是谈恋爱,没啥立意。
但愿我能谈多一点(。
女主性格脾气不太好,是真的不太好,希望大家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少骂她()
第二章
事情得从秋叶落黄的九月说起。
原去西南平定流寇的长风军在收兵折返时,不想同边境的南燕势力不期而遇,两军狭路相逢,很快便展开了激烈交锋。
这一回,长风骑兵一改从前的谨小慎微,竟势如破竹,且一路高歌猛进,直杀入燕国都城,并生擒了燕王及一干皇子皇孙。
短短半月,燕城内便改天换地,由长风军重兵把守,而这些王子皇妃们则浩浩荡荡地被押送上京。
南燕袁氏自大应开国以来,历经五代帝王,皆乃朝中心腹之患,而今得以歼灭,着实是一番经天纬地的大功业。
毫无悬念,这批将士凯旋之际那是满城喝彩,热闹非凡,举国上下为之欢喜。
作为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年轻将军,隋策因算是小半个皇室血脉,自然更得当今鸿德帝,宇文焕的青睐,论功行赏时,难免偏心一二。
“隋佥事,隋氏一族世代为官,家学渊源,百年以来对大应忠心不二。眼下你得胜而归,当是不辱先祖使命,对得起大长公主的教诲。”
帝王一摆长袖,“朕现晋你为车骑大将军,食邑千家官拜三品,再追封你母亲一品诰命夫人之衔。
“赐金银千两,宫缎百匹。”
彼时隋策正跪地听封,得了官职又有钱拿,这搁谁不高兴?
还没来得及喊一句“谢圣上隆恩”,上面紧跟着一番话将他打断:“策儿啊,朕自小便欣赏你足智多谋,转眼经年如流水——见你长大成材,也着实欣慰。
“难得今日高兴,依朕看,不妨好事成双。”
他天生慈眉善目,在坊间素有仁君的美称,现坐在那龙椅上含着笑端详隋策,一双老眼简直和蔼得能滴出水来。
只听他问:“你觉得,朕的笙儿怎么样啊?”
“……”
不怎么样!
隋策何其聪明,闻得这般开头,便已觉大事不妙。
宇文笙,鸿德帝的第四位公主,素以娇纵任性,刁蛮放肆盛名在外。
一张嘴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仗着有当今宠爱,在后宫皇子公主中几乎是横行霸道。
倘若谁人挡了她的路,便是自己的兄长姐妹也一概不给面子。
尤其还特别记仇。
而很不幸的是。
隋策不止得罪过她,大概还是其死敌名册上的榜首,仇家中的仇家。
但平日里吵归吵,无论如何,毕竟是皇帝的女儿,自己身为臣子哪儿敢说不好。
他头仍旧是垂着的,神情躲闪地吐了几句客套话。
“公主金枝玉叶,当然……贵不可言。”
殿上的帝王顿时松了口气,满脸的喜不自胜:“难得你能这般喜欢笙儿,真是再好不过。”
隋策:“……”
他到底哪句话说喜欢了?
鸿德帝又岂会知道年轻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越瞧他越顺眼,“朕看你们年岁相当,品貌适配。况隋家本就有尚公主的先例,想来这桩姻缘定会教世人传为一段佳话。
“现今若朕下旨与你二人赐婚,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隋策的意下那肯定是敬谢不敏,担当不起,另请高明。
可天子问臣下,也就是走走过场。
皇帝赐婚谁敢拒绝?
宇文焕显然此刻心情不错,满朝文武又在一旁虎视眈眈,隋策若想要推辞,不管找出多漂亮得体的理由,都是明摆着叫帝王脸上难看。
隋家说起来显赫一时,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他其实仅属分家一脉,父亲只是大长公主的次子,走到今天这步着实不易,利弊权衡之后,还是不愿冒险惹天子不快。
隋策略一琢磨,想着横竖宇文笙此人对自己深恶痛绝,索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她。
于是便装模作样地躬身再拜,“臣能尚主是臣三生有幸,何等荣耀光彩。只不过……”
他刻意顿了一顿,面露苦恼,“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臣怕委屈了重华公主,如若公主不嫌弃,臣自是乐意之至的。”
按照隋策的设想。
宇文笙的脾气不比炮仗声势小,她如此憎恶自己,得知此事必会坚决反对赐婚。
反正她是皇帝的亲闺女,素来胡闹惯了,多闹一桩也不算什么,最后八成不了了之。
指不定隋家还能得一笔钱财以作安抚,简直两全其美。
他这厢如意算盘打得脆响。
那头下朝不久,皇后梁氏果真领了鸿德帝的授意,带着大群宫婢侍女上重华宫寻人来了。
她旁敲侧击片刻,问得倒是不隐晦。
“什么?”
彼时商音正端茶要喝,闻得那人名姓,险些以为是幻听,“你……皇后娘娘适才说,父皇中意的这个青年才俊是谁?”
梁皇后笑得满目喜色,并不介怀地重复一遍,“还能是谁?隋家的公子不就那一位——”
“隋策呀,小时候大长公主还在时,他常跟着进宫请安的,你们不是见过吗?”
“我们……”
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抿唇承认,“是见过。”
对方倒很热络,十分看好这门亲事似的,“唉,那孩子自打他母亲过世就稳重不少。这不,出去打了几年仗,人啊,真是愈发的沉着利落了。
她拈起半勺薄荷放进茶碗,慢条斯理地回忆,“不卑不亢,英气勃勃——若亲眼见了,你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