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田蓝笑,“欢迎你,同学,农村大有可为,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田蓝笑了笑,没接腔。
她可没打算下乡。否则她也不会毕业季人家都忙着找工作考研面试出国留学时,却选择报名参军了。
第5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
体力劳动果然能量消耗巨大,虽然学校安排他们上午十一点休息,到下午三点钟才开始干活,但天擦黑时去食堂吃饭的人还是个个精疲力尽。
田蓝洗过澡回宿舍,更是连上铺都不想爬。或者准确点讲,她连宿舍也不乐意待。
太热了,没有风扇更不可能有空调,整个宿舍像是蒸笼一样。刚洗完澡,她就感觉自己又是一身臭汗。
娘哎,她多么怀念吃着西瓜吹空调的美丽人生。
舍友也是心浮气躁,身为宿舍长的下铺姑娘给她们拿来毕业证书后,直接开着门嚷嚷:“要热死人了吧。”
田蓝抓着毕业证书一张张翻过去,借口看大家照片拍的如何迅速将人和名字对上号。下铺妹子叫赵丹萍,另两个是庞诗云和陆双双。陆双双就是那位想下乡的姑娘。
虽然大家毕业后就要各奔东西,但好歹她们也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认识的第一批人,又是很可爱的姑娘,她还是应该记住的。
赵丹萍走来走去,一边喝凉白开一边抱怨:“怎么今天比昨天还热?”
陆双双奇怪:“废话,肯定一天热过一天啊。”
赵丹萍从床上拖草席,打定主意:“我今天就睡地上了。田蓝,你也睡地上吧。”
庞诗云赶紧喊:“那也得先拖了地再说吧。”
四个姑娘一起动手,没多会儿功夫就将地面收拾干净。
嘿,躺在水泥地果然比床板上凉快,加上门开着串风,那种人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消减了不少。累了大半天的舍友们接二连三跌入了黑甜乡。
田蓝都昏昏欲睡时,旁边躺着的赵丹萍突然间轻轻推了她一下,然后凑上来跟她咬耳朵:“你别听他们的,千万别下乡。你既然都不怕得罪他们了,那就硬到底,别半途而废。”
田蓝睁眼看她,只见校园路灯微弱的灯光下,赵丹萍满脸焦灼:“你别看报纸上写得好看,我表姐是前年去的,去了就哭,绝望的要死,后来还是嫁人才回城。就她的条件,没下乡哪里会看得上我表姐夫。陆双双是以为下乡就不用学习,又不用被爸妈管着才想去的。她就是叶公好龙,真去了,得哭死她。”
田蓝默默地听着,没吭声。
她一点儿也不奇怪1965年的夏天,学校就动员他们下乡。因为虽然后来好多人将上山下乡运动和文化大革.命捆绑在一起说,但她清楚这其实是两件事。
上山下乡运动起源于五十年代,最初是知识青年自主行动,以支边为主要形式。后来才获得国家的认可和倡导,1964年,对,也就是这个时空的前一年,国家做出了统一规划,倡议青年下乡建设农村,以十五年为限,促进农村地区发展。
1978年知青大回城,其实也大体对上了这条规划路线。
赵丹萍看她没反应,急得够呛:“你别傻了,农村真要有那么好活,当初饿死的人为什么是你妈?你那后妈就不是个好的。”
田蓝眼皮子直跳,哎哟,这可是条重要信息。呵,饿死的亲妈,不是个好人的后妈,从农村来的原配女儿,足够脑补出几十万字的小说了。
可惜田蓝现在饿得心浮气躁。难怪以前大家吃过晚饭就早早睡觉,因为继续说话做事很容易肚饿,她又没夜宵吃。
她无心再八卦原主的家庭生活,只闭上眼睛冒了句:“我没打算下乡,睡觉吧。”
赵丹萍要的就是这句话,听到了也就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发出幸福的小呼噜。
田蓝却睡不着了,她饿得难受。稀粥窝窝头不扛肚子,这会儿早消化光了。她身上全是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饿的。她烦躁地翻身,宿舍过道太狭窄了,她这一动弹居然直接滚到了床底下。然后她眼前一黑,直直坠入深渊。
那种失重感太强烈了,以至于田蓝忍不住尖叫。
可是当她再睁开眼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新世界,不,是她熟悉的世界。看看眼前菠萝包、提拉米苏还有一盒盒饭菜和点心,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某某鲜生啊。光是它家菠萝包的盒子,她就能一眼认出来。
不对,这些东西为什么都摆在小车上?哦,她想起来了,这些都是还没过期但要被超市处理掉的临期食品。
作为农大的学生,田蓝深谙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她第一次看到这些吃的要被丢掉时还舍不得冒着热气的糕点,询问工作人员是否可以打折销售给她,又没过期,结果被拒绝了。
田蓝没能继续考虑自己为什么会跑超市来了,因为她的手先行一步,抓起菠萝包就狠狠地咬了口。
天啦!这叫一个香酥甜软,入口即化。跟噎死人的窝窝头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接下来的场面,她感觉像自己的灵魂飘荡在半空,全程围观大胃王吃播现场。无论烤鸡肉肠牛骨头,无论芝士三明治寿司蛋糕,无论鲜果切还是饮料。所有被她瞧见的食物都进了她的嘴巴,然后迅速吞下,完全是牛嚼牡丹。
到后来,田蓝瞧着都害怕了,她恐惧这具吃得停不下来的身体会被活活撑死。她见过撑到胃破裂送去医院手术抢救的病人。
可理智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她变成了饕餮,完全不知餍足。等到面前一堆东西都□□光之后,她才打着饱嗝停下进食的动作。
非常奇怪,肚子饱饱的,但她并没有感觉撑得慌,甚至连裤子都没变紧。
大概是这具身体饥饿了太久,亟需补充能量吧。
田蓝站在原地缓过气来,琢磨着自己应该去结账了。不管人家卖不卖临期食品,她吃了超市的东西总不能赖账。
就是收银台在哪里啊,自助结账的收银机又在哪儿?坏了,她手机呢?没手机她怎么支付?
田蓝一着急,又出了身汗,然后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田蓝,田蓝。”
她下意识抬头,额头碰到了床板,她还睡在床底下。
第6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
原来是南柯一梦。
舍友们无语地看着她:“你怎么睡这儿了?我们刚才找不到人都吓死了。快起来,今天吃完学校最后一顿,我们就走了。”
田蓝摸着脑袋没吱声,不是她撞晕了,而是她感受到了身体的奇妙变化。
不饿了,这具身体毫无饥饿感。相反的,她肚子饱饱,整个人都成了喝饱水的禾苗,精气神全回来了。明明昨晚她饿到睡不着觉。
还有就是她的嘴巴,她甚至还能感受到提拉米苏的香甜。
难道昨夜的一切不是梦境?
她站起身,心不慌腿不抖,往前走的步伐充满了力量。她忍不住张开嘴巴冲着赵丹萍哈气:“你闻闻看,我嘴巴什么味道。”
赵丹萍吸了下鼻子,相当笃定:“不臭。”
“有没有蛋糕的香甜?”
舍友们集体惊悚,疯了吧这人,大早上的没刷牙,嘴巴不臭已经是上限,她居然还指望有蛋糕的香味?绝对是饿晕头了。
可田蓝面对自己的早餐时,当真没什么食欲。尤其在舍友们一口地瓜粥一口窝窝头时,她甚至感觉喝点儿稀粥润润嗓子就好。窝窝头就算了,噎嗓子。
赵丹萍奇怪:“你受凉了?怎么不吃啊?”
田蓝含糊其辞:“嗯,是有点没胃口。我喝点粥就好,窝窝头你们吃吧。”
舍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赵丹萍先伸出手:“也是,你回家吃点好的。我就不信,当着你爸的面,她还敢不给你饭吃。记住,一定要吃红糖鸡蛋还要喝麦乳精,那个高级。”
田蓝想笑,哟,听这口气,原主的家庭环境还不错啊。家境尚可还能被虐待成这副小白菜地里黄的模样,那肯定少不了渣爹的存在。
别骂小姑娘包子,一个亲娘在乡下被饿死的小姑娘,小学毕业才头回走出山沟沟,来到此前从未见过的父亲新家里讨生活,她活得是多么战战兢兢啊。
渣爹呢?前十二年他跟个死人似的不存在还能推脱这时代交通不便利,那后面这三年他死了呀!原主不是他女儿吗?
垃圾!
田蓝看着坐在太师椅上企图端起一家之主架势的老男人,只想从鼻孔里发出声冷笑。她讲不清楚这情感是来自于她本人的不屑还是这具躯体的厌恶,反正她瞧见这个男人的瞬间就知道他是原主生父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昨夜诡异地填饱肚子之后,虽然没人直接往她脑海里灌背景介绍,但她看到人和物都有了相应的概念。比方说,她不用人指点就知道该坐什么车回家,比方说,她看到这中年男人就晓得了原主跟他的恩怨。
这个叫田大富的男人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过是十五年从军一路从战士成长为团长后进了城随大流换了年轻貌美的老婆,将原配丢在乡下发挥最后一点光和热,离了婚还得帮他给老娘养老送终而已。
唯一能够被拿出来说嘴的就是他每个月给乡下寄的钱都不够他老娘的药费,还要原配自己想办法挣工分养活老的跟小的。
结果老太婆寿终正寝了,原配累出了一身的病。三年灾害期间,她更是得了浮肿病,好不容易撑到1962年饥荒过去,她再也扛不住,闭上了眼睛。临死前,她托大队干部将唯一的女儿送到前夫跟前,希望女儿有条活路。
结果呢,活出了具比死人多口气的骷髅架子。
就这样,田部长还能端起父亲的架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表现出失望:“算了,考学考不上就下乡吧。”
田蓝要挑眉毛,身边就飘起了一阵香风。
她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花露水还是其他什么香味,就听见田紫云娇滴滴的抱怨声:“姐姐,你怎么不等我就自己回来了?”
田蓝瞬间震惊,原来这茶里茶气的角儿居然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太过于惊叹此剧够狗血恶俗,以至于田部长皱眉抱怨:“你怎么总是跟云云不亲近,寒你妹妹的心?”时,她都没恶心得当场吐出来。
她全副身心都在感叹:难怪啊,难怪田紫云处处针对原主。呵呵,都是十五岁的初中毕业生,一个前期原配之女,一个现任娇妻的宝贝,这出生日期可真是……呸!
炕照上娃照生也不耽误换老婆的畜生!
楼上走下位皮肤白皙身形婀娜的女人,原主的继母龚念慈。绸缎庄的小姐,建国后嫁给了比她大十五岁田大富,生了十五岁的田紫云和四岁的田俊杰。后者正被她牵在手上。
龚念慈一把娇柔的嗓音:“好了,田部长,让孩子上桌吃饭吧。孩子马上要下乡了,你还训个没完。”
田蓝饶有兴致地打量这新出场的角色。说实在的,她并不讨厌这些被进城干部换上的新妻。因为她们当中很大一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都是被家族上贡或者被新贵强行掠夺的牺牲品。古往今来,女人都是战利品啊。
田蓝diss小三,但同情被小三的受害者。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从头到脚欣赏完毕面前这位明显被娇养的女人,一股悲愤痛恨的情绪便充斥她整个胸腔。
又来了,属于原主的情绪如惊涛骇浪般猛烈席卷这具身体。田蓝只好洗手上桌吃饭,用食物来压制原主的愤懑。
比起学校食堂的稀粥、窝窝头以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油花的炒菜,田部长家的餐桌完全体现出上等生活的状态。有韭菜炒鸡蛋,有红烧茄子,有炝拌黄瓜花生米,有红烧鱼,甚至连冬瓜汤里的排骨都数量蔚为可观。
啧啧,难怪田紫云在学校里能大方地让出窝窝头粗面饼子。比起那些噎喉咙的粗粮,显然是面前有油水的饭菜更符合这个时代人的追求。
嗯,味道也相当不错。这菜啊,就得有油水才能出滋味。
田蓝夹了一块排骨就送进嘴里。她还没来得及咀嚼,那小男孩就发出尖叫:“你不许吃肉!”
哎呦喂,这原主在家里过得有多憋屈啊,连个屁点大的小崽子都敢在她面前吆三喝四。
田蓝才不理人呢,直接嚼干净了排骨上的肉。等到她咽下后,她才抬眼睛:“怎么,我不能吃这桌上的菜?”
龚念慈面颊上的肉都要抽搐了,却瞬间变成了个笑容,声音柔柔的:“当然可以吃。小杰,要礼貌,你姐姐从农村来,胃口大,馋肉。”
说着,她还故意冲小儿子板脸。搞得田大富心疼得不行,立刻夹了块排骨给儿子。
田蓝差点儿当场笑出声,乖乖,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连攻击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得不管当初是被迫还是自愿,这为虎作伥的伥鬼可不在她的同情范围内。
让她猜一猜,母女俩是怎样编排原主的?嗯,乡下来的老母猪。简单粗暴恶毒,反复念叨几次,原主就是回到名义上的家,上了餐桌,也不敢伸筷子了吧。
田蓝从善如流,又抄了一块排骨放进碗里,笑容甜蜜:“是啊,你们不馋,那我就多吃几块吧。”
田紫云差点拍桌而起,开什么玩笑?就算她爸是市委领导,她家也不是顿顿都能大鱼大肉的。一碗排骨,田蓝要全吃光吗?
龚念慈悄悄踢了下女儿的小腿,温柔地冲田蓝笑:“家里的东西,阿姨都帮你收拾好了。还缺什么,妈妈下午给你买。明天带着去报到下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