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件事得说清楚,她又喊他们种水面稻,又让他们改造冷浸田。她到底想做哪样?
田蓝莫名其妙:“这有矛盾吗?当然是种完稻子就过来处理冷浸田。你们又不能替稻子长出稻粒来。”
她狐疑地盯着这帮大姑娘小伙子,“你们该不会打算趁机偷懒吧?”
吼!真是够够的,这娃就是欠收拾。
大学生们恶狠狠地瞪着她,他们偷懒?他们一个顶她两个用!
众人抓着郭秘书让他当见证,今天大家就划下道来了,看看到时候水面种稻改造冷浸田,究竟是谁出力最多,收获最大。
郭郭秘书可不愿意跟这群家伙硬杠,相当痛快地点头:“好,我做这个见证人,我就等待看诸位奋斗的结果。”
算了,他就不提醒这群热血上头的大姑娘小伙子了。你们一群大学生,注意,是一群大学生,就算赢了一位初中生,又有什么好拿出去炫耀的呢?
这个赌,人家田蓝稳赚不赔,你们已经输了。
第41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
大学生们憋足了劲儿要为荣誉而战。
田蓝却气定神闲, 完全没将对手熊熊燃烧的目光之火当回事。
她将麦种都拜托给了赵老师,然后轻飘飘地招呼人:“走吧,还赖在这里吃晚饭不成?我还以为你们打算趁着天黑前好歹再做几个浮床呢。”
这回连王老师都听不下去, 把她拉旁边, 委婉地提醒:“要团结友爱, 和同志们打成一片。”
她咽下了剩下的话, 她不想田蓝因为这些学生对他们夫妻的态度不好而和他们闹矛盾。反正他们早就习惯了, 起码这群学生没有殴打过他们, 最多翻几个白眼,不屑于搭理他们而已。
这又有什么呢。
何苦为了他们这种人得罪这些被领袖接见过的卫兵呢。
田蓝笑嘻嘻的:“没事,王老师, 麦子我就麻烦你们了, 我得赶着把稻子种下去,不然就晚了。”
她想把这些学生当同志,人家要搭理她才成啊。你指望大学生能听初中生指挥?换位思考,让她听她家学渣表弟的话, 她会直接揍到那崽子身体力行地明白什么叫踏实做人的道理。
想要让她信服,很简单, 全方位碾压她, 让她瞪大眼睛膜拜。对, 她就是这样的肤浅。她看人的眼光也是这样的肤浅。
对付中二期青少年最好的方法就是够强大, 而且千万得保持住高冷的姿态。你越是和颜悦色,人家越不当回事。你冷着他,他说不定还上赶着往你身边凑。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人不轻狂枉少年。老学姐虽然毕业了, 可也曾经青葱过。
田蓝笑眯眯地问大学生们:“你们谁打算留在山上一块儿给小麦育种。丑话说在前面, 这活辛苦, 你们可以手心手背点兵点将点到谁谁就上或者抓阄,到时候被选中了就自认倒霉吧,省得感觉自己是被陷害了。”
跟唐薇关系交好的两位女生立刻举起手来,没好气道:“我们来,小妹妹,天底下不是只有你才能吃苦。我们在冰碴子里挖水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田蓝从善如流:“哦,你说去年冬天啊。那会儿我在戈壁滩上盖大棚啊,当时我们应该获得了西红柿黄瓜还有辣椒的丰收。”
呵,你就炫耀吧。
大学生们集体掉头,告辞!
然而辞不了,大家还得一块儿结伴下山。下山比上山更艰难,大家靠着两条腿走回农场时,天色都发灰了。
照理说,他们应该赶紧吃饭洗澡躺下睡觉,这样才好跟巡逻队轮大夜班。高卫东等人却挑衅地看田蓝:“怎么样?趁着天黑透之前,咱们把竹子给砍了。”
三江农场山上茂林修竹,郁郁葱葱。其中树和竹子都是集体财产,但前者有专门的护林员看管,后者却是谁想用就自己去砍。
田蓝一开始还惊讶农场这么大方,不怕竹笋被挖绝了代啊。后来王老师听到她念叨,就哭笑不得地提醒她,竹笋得有油水烧,不然根本没办法吃。
田蓝就在心中呵呵,那是大家尚未发现泡椒笋的美味,不然大熊猫都得瑟瑟发抖。
现在嘛,毛竹已经长得老高,没有竹笋可吃,那就砍竹子做浮床吧。
不过在此之前,大家还得再回一趟农场,申请领用劳动工具。农具是重要的生产资料,由仓库统一保管的。
大家沿着堤坝往回走,迎头碰上巡逻队的人。相熟的职工就冲他们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多睡会儿,11点再过来接班。”
高卫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田蓝,然后大声回答:“不了,趁着天亮多干点活。要是今天月色好的话,还能再多做几个小时的事。”
巡逻队的人轰然大笑,哎哟,这帮大学生,估计只晓得公历不懂农历。马上就小暑了,哪儿来的月亮?天晴的话也是满天的星星。
高卫东等人强行挽尊:“那就着星光干活也行。”
田蓝直接打断他们的痴心妄想:“行了,砍完竹子就回去睡觉。怎么,你们还想逃掉夜里的巡逻不成?”
猪还得养肥了再杀呢,社会主义干饭人虽然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但前提是不能过劳死啊。
大学生们集体深吸气再呼气,彼此告诫同伴。忍住忍住,千万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们得保持风度。
偏偏旁边巡逻队的人还笑:“就是,不要杀鸡取卵嘛,该睡觉的时候还是得睡觉的。”
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有人大喊:“谢将军来了。”
巡逻队的人立刻踮起了脚尖,往声音来的方向张望,还有人表达对这群学生娃的羡慕:“哎哟,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连将军都过来看你们了。我来农场三年了,还不知道谢将军长什么样呢。”
学生们也搞不清楚,现在又没电视,报纸上也不可能天天登军区一把手的照片。就连田蓝都没一眼瞧出谁是谢将军,因为大家穿的都是一样的军装,而她本人对职衔标识并没有那么敏感。
直到谢将军跟他们这帮学生一一握手,她才知道中间那个其貌不扬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是这里的大boss。握手的瞬间,她感觉有点奇怪,低头一看,原来谢将军无名指断了一截,小指连着往下的手掌都消失了。
这双手上全是老茧,完全不像身居高位的领导。
谢将军高门大嗓,眼睛瞄了一圈,大声询问:“你们谁是田蓝?”
田蓝有点惊讶,哎哟喂,不是说这个年代人基本比较含蓄吗?大boss现在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替她撑腰了?哎哎哎,大可不必,这个影响不太好。姐都已经打定主意不走玛丽苏路线了。
她略有些羞涩地上前,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分外低调:“我是田蓝。”
“宁甘农场来的那个?”
田蓝点点头:“是,我五月份从宁甘农场来的。”
谢将军的眉毛又浓又黑,跟蜡笔小新似的,现在往上挑的时候,就好像有谁拿着毛笔蘸着墨在上面划了两道。
他嗓门一开,周围人耳朵就嗡嗡作响:“你说说看,这个水面稻子现在也能种?”
田蓝下意识地想捂耳朵,因为这声音真像炸.雷一样。
吴处长看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赶紧提醒了一句:“小田,你跟领导好好汇报一下,这个水面种稻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还朝她使了个眼色。
田蓝赶紧端正态度:“是,能种,这是无土栽培的一种表现。在场部领导的关心下,在吴处长的指挥下,在我们农场大学生的鼎力相助下,我们现在已经种了好几亩稻子,目前水稻长势良好,洪水也没影响它们的生长。”
谢将军手一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看见了,我问你现在能不能种?”
田蓝脑袋瓜子“嗡”的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个疯狂的念头,难不成……妈呀,这当过兵打过仗的人都这么雷厉风行吗?
她原本以为再怎么说农场也要等到秋收时,看到水上稻的产量才会信服,继而生出心思扩大种植面积。
没想到现在农场就有了想法。
她立刻点头:“能种,马上种下去,11月份前能收稻子。”
“我是说没有秧苗,直接撒稻种,能不能种?”
田蓝一咬牙,当场下保证书:“能!不过稻种要经过特殊处理,预防晚期的冻害。”
谢将军回头看吴处长,直接问对方的意思:“这个稻子,你看到时候能长出来不?”
田蓝的心立刻揪到了一起,她死死盯着吴处长,生怕对方关键时刻不给力。
毕竟她一个还没成年的小知青,即便说错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小孩子总是容易犯错误的。可吴处长是专家,是这里的技术主管。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这要作为领导下决定的参考意见的,不能不慎重。
吴处长抬眼睛,越过了田蓝的脸,与谢将军对视:“我现在还找不到水稻不能结籽的理由,我认为完全可以一试。”
谢将军的浓眉又上下跳动,直接表达不满:“你也说可以试,怎么还这样扣扣索索的。既然种了,就多种点,这样才能瞧出效果来。光这么一点,够啥子用呢?”
田蓝心中“砰”的一声,烟花直接飞上了天。她简直要跳起来翻跟头了。
太好了!大boss对水面种植感兴趣,就意味着只要他们秋天获得了丰收,明年水面庄稼的种植面积起码可以达到上万亩。
她大着胆子提要求:“将军,如果我们水面种粮的面积可以达到计划围垦造田的面积,那么是不是可以暂缓填湖?水面跟水下可以实现立体种养殖,比单纯的泄湖造田综合产量更高。”
谢将军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比说话的嗓门还大。要不是近在咫尺,田蓝都要以为是天上又开始打雷了。
“你个娃娃,胆子很大嘛。娃娃的胆子就得大,不能畏畏缩缩的,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要是这样,那就完蛋喽!”
他伸出手掌,一个指着大学生,“你们很好,不愧是我们国家自己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很有志气!”
田蓝趁机安利:“他们特别好,他们还打算种完水上稻之后,就去改造烂泥田冷浸田,争取为咱们三江平原再多增加几万亩的良田。我很为哥哥姐姐们的精神感动,我要向他们好好学习。”
大学生们刚被大领导夸奖的已经在天上飞,这会儿听到田蓝的话,他们直接头一栽,重重地掉下来。
娘哎,开什么玩笑?这小丫头可真是张口就来。她还向他们学习?她不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这话对领导的胃口啊。
谢将军高兴地直点头:“好,很好,就是要有这个志气。国家培养你们念书,让你们有知识有文化,就是希望你们投入到国家建设中来。多出几万亩,几十万亩良田,我们就能多打几亿斤粮食,自给自足,还能支援地方。”
他眼睛看向田蓝,“你说不填湖,那你们就打出几亿斤粮食来,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弄出来的,我只认粮食!”
大学生们原本就情绪激动,这会儿更是被激发出了豪情,当场拍胸口保证:“我们一定会好好搞农业,绝对少不了这几亿斤粮食!”
谢将军都走出去老远了,众人还激动得浑身直打哆嗦。
高卫东手振臂一呼:“走,同志们,我们去打造我们的万亩良田!”
哎哟,不得不说,领导的肯定就像一针兴奋.剂,这群大姑娘小伙子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干活干到飞起。
要不是田蓝冒着挨揍的风险,又发挥老阴阳人的功力,将他们骗回小礼堂睡觉。估计他们还要摸着黑继续砍竹子。
可即便躺在门板上,睡在麦草中间,众人还是兴奋得不行。
大家叽叽喳喳,一会儿讨论要如何改进浮床的制作办法,用最经济实惠的竹子制作出最大面积的浮床,一会儿又商量着要如何提高工作效率,争取尽快将稻子种下去。
田蓝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一时间她甚至觉得他们是可爱的。青春多好啊,明媚的青春,连漆黑的夜,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青春面前都显得分外温柔。
她枕着温柔,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即便没有月光如流水般抚慰着大地,纵使星光,也让人心悦神怡。
田蓝醒过来时,小礼堂已经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虫鸣和大家沉睡时打起的小呼噜。
说来真有意思,连这呼噜声,她听了也觉得心情愉悦,甚至感觉不用急着起床去上厕所,还可以躺着继续听会儿。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扯着嗓子喊了句:“起……”
那声音起的急促,结束的也干脆利落,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另一个声音显然压低了:“喊什么喊?你没眼睛看。这帮娃娃多久没睡觉了。他们没轻没重一点数都没有,你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哪能把人往死里糗?走走走,等到天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