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老莫交换了个眼神,都感觉情况不对劲,怀疑船已经被盯上了。毕竟按照既定的航线,他们现在应该往东北方向的日本跑,而不是朝着海防港来。
虽然为了避免引起日方的怀疑,他们已经朝公司拍过电报,表示轮船出了点儿小故障,要自行维修。这样不能按时抵达港口,也有理由说的过去。
上船检查的日本鬼子气势汹汹,直接朝存放机器的船舱跑。
小林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的时候,日本鬼子居然发出了咆哮:“你们空着船舱要做什么?”
小林和老莫都大吃一惊,怎么可能空船舱?那些从化工厂拆下来的机器又大又重,没有起重机根本就没办法挪动,放在哪儿都显眼的很,又怎么会消失不见呢?
可是她们的眼睛总不会同时出问题,进入他们视网膜上的传承就是空空荡荡,只摆了一些杂物。
身穿和服的女孩跪坐在榻榻米上,瑟瑟发抖,显然不知道如何应对凶神恶煞的日本兵。
还是小林反应迅速,立刻解释:“我们已经卸了货,现在要去装货。”
日本鬼子的脸色仍然不好看,逼问道:“你们要装什么货?”
小林脸上露出了暧昧不清的笑容,含含糊糊道:“一些私货,有些物资运过来,从他们手上倒卖出来价钱要便宜很多。”
日本兵依然抱着狐疑的态度,在船舱里走来走去。他甚至用刺刀在四处敲击,似乎想要挖出什么宝藏。
小林适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开始央求:“我们要是迟了,货就被别人拉光了,这样我们没办法跟公司交代。”
说话的时候,他往日本兵手上塞了一块亮晶晶的东西,估摸着是条小黄鱼。
那日本兵也许是实在没能翻出值得怀疑的东西,又也许是看在小黄鱼的面子上,终于还是带队离开了。
等到他们一下船,轮船立刻迅速往前开。
大家都感觉吃不消,再来一趟的话,所有人都得疯掉。
田蓝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些日本兵发出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她一个字都辨认不出来。
老莫焦急地询问:“东西呢,东西都藏哪儿了?”
田蓝随手一指身后,头都没抬:“不都在那儿吗?”
两名特工集体傻眼,因为就像田蓝说的那样,机器都好好地摆在船舱里呀。
可是刚才,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船舱空空如也。
田蓝一本正经:“这是山神在保护我们,山神答应了让我顺利地将机器送往四川。”
老莫和小林面面相觑,感觉铁血军果然跟传说中一样神神叨叨。还山神呢,这可是在海上,她掰扯什么海神都比山神听上去有可信度。
田蓝却一本正经:“那你们说怎么回事?我刚才央求山神爷爷帮我把机器藏起来,所有人都看不见机器了。日本鬼子一走,我告诉山神爷爷没事了,机器就又还了回来。”
特工们听这话跟听天方奇谭一样,根本没办法相信。可他们同样无法解释刚刚消失又出现的机器是怎么回事,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田蓝荒诞的说法。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东西能够顺顺利利地运往后方,那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一回,轮船开足了马力往前冲,倒是没有用到半天时间便停靠在海防港口。大家都长长的舒了口气,等待进港卸货,然后再转运。
可是海防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港口的货物堆积如山,什么时候能够轮到他们的货船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老莫和小林都有关系,当然不可能慢慢排队等下去。他们上去找人说话,忙了半天,最后得到的结果居然还是等待。
小林火冒三丈,当着田蓝的面都开始骂娘:“妈的手上有点小权,就他妈吃拿卡要,张口闭口为了党国,党他妈逼的国。我们的物资不重要,那堆香水反而重要?操他妈大爷的,国家就是败在这群畜生手上的。”
田蓝一点儿也不惊讶。国难财,国难财,国家不遭难,买办怎么发财?至于国家亡不亡,百姓苦不苦,关他们屁事。
只要他们美元挣得足足的,亡国了也不妨碍他们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过自己的滋润日子呀。
打着爱国的旗号,他们还能多挣些钱呢。
田蓝伸手一抹脸,主动开口询问:“能怎么办?我们也塞钱吗?”
老莫愁眉紧锁,表情凝重:“现在不是塞钱的问题,说是除了军火以外的物资全部要往后缩,其他东西都不重要。”
田蓝眼睛珠子一转,问了句:“除了军火以外呢?西药要不要?磺胺要不要?”
老莫和小林都变了脸色,迫不及待地追问:“你有磺胺?”
这个时代磺胺被投入临床使用没两年时间,甚至还没有大规模在战场上应用。日本鬼子对磺胺也是严防死守,切断一切可以输入中国的途径。在黑市上,一小片磺胺价值等同于一条黄鱼。
田蓝点点头,直接解下绑在背上的布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黄挎包。包里满满当当装着的全是各种西药。
她拿出了一个玻璃瓶推给小林,认真道:“如果我们的货今天就能够开拔运输,那这瓶药都给他们。如果明天的话,那就给一半,以此往后推。”
小林二话不说,直接将玻璃瓶揣进了怀里,相当痛快地答应:“没问题,我去跟他们谈。”
老莫倒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们铁血军发展的真不错,什么好东西都能弄到手。”
田蓝煞有介事:“这都是山神送给我们的。”
老莫发出笑声,到底什么话都没讲。狗屁的山神,糊弄谁呢,肯定是华侨捐赠的。
铁血军的名头这么旺,好多人捐赠的时候都点名给铁血军用。他们当然不缺物资了。
不过能够主动拿出药来,铁血军也挺大方的。毕竟他也听说铁血军做生意的事,人家完全可以把药品倒卖掉,这样还能挣更多的钱。
小林出去了一趟,直到晚上才回船。可惜事情没那么顺利,虽然他塞了药,对方也答应帮忙,但他们的货也得排到三天后。
田蓝二话不说,又从包里翻出奎宁:“这个,如果我们今天能出发的话,我给他这个。”
妈呀,地处东南亚的越南气候炎热,疟疾肆虐,奎宁的价值丝毫不逊色于军火。毕竟一场疟疾收割掉的人命很可能是战场上的数倍。
小林赶紧伸出手,接过了奎宁,信心十足:“咱们今天肯定能走。”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田蓝的黄挎包,不知道对方还拿出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好宝贝。
田蓝倒是大大方方,索性打开挎包让他们看:“没了,就这点东西。本来想带到后方给工厂用的,结果没想到跟着你们还要路上打点。”
她开了句玩笑,“我还以为只有人家打点你们的份呢。”
老莫和小林都脸上一红,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他们在前方冒着生命危险,才好不容易从日本鬼子手上夺下了机器。
只有军火才是重要物资?啊呸!蠢货中的蠢货。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有了这些设备,只要稍加改装就能够源源不断的生产炸.药。自己在后方就能生产烈性炸.药,不比花大价钱,千里迢迢从国外运进来强吗?
这些人,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国难当头,他们趁机发财。买办误国!
可是这些话,他们激愤的时候能骂,平静下来却不能细说。一切以抗日为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小林戴起了帽子,他还得再跑一趟腿。他要走的时候,才突然间回头,指着田蓝的挎包,认真地向她强调:“为人民服务,我们是为了中华民族而奋斗而抗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着这个目标,为了全中国四万万同胞,我们可以忍受一切不公平的待遇,直到将日本鬼子赶出去,直到中华人民可以在和平的环境下生活。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心无旁骛地清算那些发国难财的买办了。”
田蓝在心中苦笑,开什么玩笑哦。到那个时候窃取抗日胜利果实的人,就是那些买办。他们身居高位,他们是冲锋在后,享受在前,将别人挡在前面牺牲。安安稳稳活下来升官发财的他们,还给你清算他们的机会?
你们要识相,闭上嘴巴说不定还能残延苟喘留下一条命。你们要是敢唧唧歪歪,说不定你们头上就要被扣上一顶卖国贼的帽子,然后在全民的唾骂中被执行死刑。
然而田蓝什么都没说,只朝对方点头,还露出了笑容:“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清算所有罪恶的时间一定会到来。”
船舱空了下来,田蓝坐在榻榻米上,轻轻拍着黄挎包。
早知道空间大神关键时刻还能帮她隐藏东西,她还不如千里走单骑,自己走内河水运直接上四川呢,这样还能省好多事。
算了算了,不想了。空间动了一次手,估计又让她欠好多贷款。旧账未消,又添新账,光是还债,她都不晓得要还到猴年马月了。
第88章 三十年代来抗日
田蓝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二十一世纪过了五分之一后还有人天天幻想着要穿越到新中国成立之前当什么大小姐侧妃姨太太。
拜托, 作为穿越人她要郑重其事地强调一句,很惨的,好不好?
且不说有手有脚的人哪儿来的脸心安理得地剥削别人, 就是生活条件也是个大写的虐字。
好, 咱们不谈姨妈巾比细布是否好用的问题,就是最基本的人生安全也得不到保证的。
大小姐侧妃姨太太的段位太低, 我们往上走一步,太后皇后公主总成了吧,妥妥的宫斗宅斗赢家。结果如何?请参考宋徽宗的太后皇后和公主,沦为金人的军.妓。
ok, 那个太远,往近代靠一靠, 民国的摩登太太小姐如何?又时髦又能享受人上人的快乐。
好个屁!且不说1939年春天的民国火车运输有多让人崩溃, 光是头顶上嗡嗡作响的飞机便能让人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对, 她的确不是头回面对日本鬼子的轰炸机,可那时候她手上有炮,再不济还能抓把机.枪壮胆子。现在她啥都没有,只能缩在车厢里瑟瑟发抖。更要命的是从海防港的起重机将轮船上的机器设备吊上岸装上火车皮开始, 她与老莫和小林短暂的交集也走到了尽头。
她要随车去云南, 然后再转到去四川。至于老莫和小林,自然不可能对她透露他们的下一站。甚至直到大家分开时, 田蓝也没搞清楚这二人到底隶属于军.统还是中.统。
理论角度上讲, 应该是前者。二战时期东南亚地区战场似乎归军.统负责。中统的主要任务好像是□□。
但具体情况谁知道呢,人家不讲,田蓝也不会不识相地问。她只祝萍水相逢之人可以一生忠于“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理想, 此后人生平顺。
火车一路往前行, 离开了人头攒动大呼小叫的海防港, 奔波在滇越铁路上。这里以前夜间不通车,为了转运抗日物资和人员,现在97辆机车、207辆客车和1049辆货车全都昼夜不停,加班加点地工作。
列车在崇山峻岭中前行,跨越千山万水,将宝贵的兵工器材、武器弹药、后勤辎重、食品医药运往国内大后方。
田蓝靠着车厢,看着窗外已经缺了一块的月亮,突然间感慨万千。
每当说到抗日战争时,大家都能轻易想起那些抗日名将。又有多少人会想到这些同样为了抗日默默贡献自己的劳工呢。他们通宵达旦,他们日夜不歇,他们用自己的汗水乃至鲜血甚至生命扛起了这条民族存亡的生命线。
田蓝眼睛准备入睡时,耳边突然间响起爆.炸声。不是飞机的轰鸣,而是炮弹落地后的爆炸。她甚至感觉到整列火车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妈呀,要命了,日本鬼子的飞机是盯上了铁路还是这列火车?
田蓝立刻翻身下床,挎着她的黄挎包就往火车皮跑。整整三轮船的机器设备,她好不容易才从南京运到越南然后再转上火车,这眼看着都进云南省了,东西要没了,她能活活怄死。
田蓝一边跑一边在心中祈祷:空间大神,求你了,让我再藏一回机器。只要能平安物归原主,你给我放高利贷我都接着。
跟田蓝接头的列车员跑了过来,看她跟没头苍蝇似的往前冲,立刻呵斥她:“瞎跑什么,别动,老实待着。”
田蓝还想问问他情况呢,列车员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迅速消失在车厢尽头。
她想再找人询问状况,列车先给了她答案。车子停下了,没到站,临时停靠。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嘈杂的脚步声,好些列车员跑了起来,大声招呼:“不要动,别下车。”
不知道是跟田蓝说的还是在提醒自己的同伴。
谁都顾不上管田蓝,每个人都跑来跑去,忙碌自己的事情。直到天边都微微发灰,启明星亮起来时,跟田蓝接头的那位列车员终于给了她句准信:“大桥被炸了,车子开不了了。”
啊?田蓝瞬间傻眼。
她以为从南京到了海防港就万事大吉,哪知道前面的惊心动魄根本不过是毛毛雨而已。铁路桥都叫炸了,那现在怎么办,把物资转移到另一辆车上吗?
呸!那有个屁用,没路你要怎么走,你扛着机器自己翻山越岭吗?且不说能不能把东西塞进空间里,你能保证你半路不会摔死或者是叫深山老林里的毒蛇毒虫咬死?
田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列车员,可怜兮兮地询问:“那现在怎么办?”
列车员也光棍,就给了她一个字:“等!”
等啥,等铁路工人抢修。这条运输线至关重要,停下一天都会让后方物资捉襟见肘,怎么能放着不管。
车窗外太阳升上天,列车员的同事给他和田蓝拿来了早饭,一碗稀饭和两个窝窝头,配菜是水煮蚕豆,相当简陋。其实现在就是有山珍海味摆在他们面前,众人也没胃口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