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秋哈哈着笑,“是啊,奴婢也沾了夫人的光能吃上国公府的美酒佳肴。”
余晚媱压了压太阳穴,别说她们了,就是她自己也还是晕的,想过回国公府会如何,但真正回来了,才发现她眼界有多狭窄,泼天富贵、金镶玉裹,这样的奢靡,她被傅氏介绍给那些夫人姑娘,还会担心她们会认出她是陆恒的夫人,可是这些人根本没认出她,个个说着好话恭维,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可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尚且还被所有人都看不上,那会儿她来国公府,一群夫人坐一起,没有人同她说话,她被孤立在一旁,听夫人们说着各种听不懂的东西,她不傻,那是刻意的,她这个商户女永远也别想融进贵妇里。
逢高踩低,她看透了。
所以沈玉容跟傅音旭这样的人才弥足珍贵。
“还发着呆呢,这都快午时了,嬷嬷抱着岁岁搁外头都溜达一圈回来了,你还傻着,”傅氏进屋里笑她。
余晚媱拍拍脸,也笑,“就是感觉跟做梦一样。”
傅氏走过来,拿起梳头给她理头发,“小土包子,你怎么不跟我说,那万寿图是你做的?”
余晚媱一愣,“忘了。”
她真忘了,离开陆家后,以前不好的事情都忘的七七八八,倒不是刻意,只是她不喜欢总记着那些不如意的事。
人还是要往前看的。
傅氏给她梳好发,旁边的小厅也摆好了早膳,两人边吃边聊,“你哥哥近来约莫太闲了,都打听起伶人来。”
余晚媱好奇,“他打听谁?”
傅氏笑道,“叫什么韩云生,还问有没有他的画像。”
余晚媱喝了小半碗粥,回她,“母亲,我认得韩云生,倒是能画出来。”
傅氏夸她,“又会刺绣又会作画,忒能干,你那两个庶姐都不及你一半。”
她倒没夸大,府里那两个庶女现已嫁人了,做姑娘时也是娇生惯养,刺绣这种活计她们是轻易不上手的,就怕伤了手不好看了。
说话间早膳用完,傅氏让人送来笔墨纸砚,她亲自研墨,余晚媱动笔,那人像逐渐成型,她在左下角写好名字,一幅画便成了。
傅氏拿起来看,倒是个俊秀风流的少年人,眉眼生的极好,傅氏看完有点发愁,“你说,你哥哥都这么大了,也没见他念着哪个女人,这伶人莫不是他的相好?”
京里有些不着调的浪荡子,最爱找些伶人玩,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余晚媱张了张嘴,瞬间脸发红,“不会的。”
傅氏跟她笑道,“这倒没什么,过些日子我要给他相看媳妇了,回头他定下来,也得给你做打算。”
余晚媱眼睛眨了眨,“其实,我不想再和别人……”
她有岁岁,如果下半生这么过下去,真的很好,总比再嫁一个人,对方是人是鬼都不清楚。
傅氏抚慰她,“不碍事,母亲不逼你,等你何时有念想了再说。”
余晚媱冲她笑了笑。
门口的毛毡布掀开,傅音旭探头道,“玉容没两天要回京了,小表妹想不想见她?”
余晚媱有点纠结,沈玉容是陆恒的表妹,见了她,陆恒那边就瞒不住了。
傅音旭道,“那就不见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不能老这么避着不见人,是他们陆家亏欠了你,不是你亏欠了陆家,”傅音旭放下帘子走了。
余晚媱紧闭着唇,眉心蹙起。
傅氏卷好画,面带笑,“你表姐说得对,你没错就该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该躲起来的是瑾瑜。”
她拿着画出去。
余晚媱放下笔,秀烟端来水给她洗手,小声说,“有老夫人在,陆、陆侯爷抓不走您。”
余晚媱弯唇笑,“我不是怕他抓我回去,现在有母亲在,他奈何不了我,我只是不想再跟他有牵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见,最好老死不见。”
——
那幅画在第二日下午交到了陆恒手里,陆恒看见画时,目光凝在左下角的字上,那熟悉的娟秀纤细。
他慌乱找出和离书将字迹摆在一起比较。
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
这副画是新做的,还能闻到墨香,竟然是、是她做的吗……
但……光凭字迹不能确定是她。
他还要知道傅氏对那副万寿图的态度。
他倏尔想到沈玉容,她快要回京了。
他的眼眸微微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
沈玉容在十天后入京,回来第二日便被傅音旭请进府相聚。
“我原打算八月回来的,赶上乡试了,家里几位表兄弟都要参试,我若这时走了,又不好,”沈玉容品着茶水跟她说笑,“还有个有趣的,有一对父子打北边儿过来遭了水盗,流落到我们青州,在街头卖字,我看他们可怜,给了几两银子。”
她从香囊中摸出一只草编蝈蝈,“给了我这个,说以后一定会报答我。”
傅音旭哈哈笑,拽着那蝈蝈道,“有意思,你可好生保管,没准就靠这个发达了。”
沈玉容轻推她一下,“你那表妹真认回来了?”
“那还有假,”傅音旭衔着笑道。
沈玉容感慨,“我不在京里这些日,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
她拉着傅音旭道,“我才忘了说,我父亲五十大寿要到了,我想着让人给他做幅万寿图,你们杭州府离苏州近,应知道苏绣万寿图,给我画个样子带回去,我好叫绣娘来做。”
傅音旭不疑有他,“我姑母屋里正裱着幅万寿图,不然我让他们拿下来给你带回去临着做?”
沈玉容摆摆手,“不用了,都裱好了拿下来麻烦,给我画个样子就行。”
傅音旭便让人去做了万寿图的花样给她,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沈玉容不放心女儿在家中,便早早告辞了。
等她出了英国公府,又去陆家一趟。
“表哥,我问清楚了,万寿图被傅老夫人装裱在屋内,显然是喜爱的,”沈玉容道,其实她有点诧异,既然陆璎不是傅氏的女儿,她送的那副万寿图又怎么会得傅氏喜欢,明明应该厌恶才对。
陆恒拿着□□皮影的手颤了下,那皮影差点掉地上,被他猛地捞起来,狠狠抓在手里。
沈玉容不免望到他手,发觉手指在抖,不仅手指在抖,他整个人伫立在栏杆前,脊背压弯,仿佛入了魔怔。
沈玉容担忧问道,“表哥你没事吧?”
陆恒手捂着额角,哑声道,“没事,你回去吧。”
沈玉容便只得退走,临出院时,她回头看,只见陆恒仍站在栏杆边,那只□□皮影覆在他的心口上,扬起唇笑的异常苦涩与激动。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对不住,本来是想六点发的,但是卡文了,以后尽量下午六点发文,这样大家就不用熬夜了!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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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英国公府摆了宴席, 京中世家女眷差不多都见过余晚媱,余晚媱以为这就算完事了,哪知隔一日宫里传来皇后娘娘的懿旨, 要见一见她。
在府中焚香沐浴后,傅氏便带着余晚媱和傅音旭入宫了。
紫禁城宫殿巍峨, 行道两侧有宫婢太监静候,外宫的禁军来回巡逻, 宫内十分森严。
余晚媱不敢张望, 和傅音旭亦步亦趋的跟着傅氏进了坤宁宫的偏殿等候传唤。
余晚媱在来时就经傅氏提点过, 这位皇后娘娘在做姑娘时跟傅氏交好, 称的上是手帕交,入宫后两人便甚少来往了,只是偶尔也会传信。
三人没等多久,便有一个圆脸宫女入内请他们进坤宁宫正堂。
进门后, 三人先跪地请安,上首的皇后娘娘道了声免礼, 三人才起身,皇后伸手将余晚媱拉进,仔细端详着她,只瞧她眉长眼润,肤色白里透粉,身子也长的好,窈窕中带着韵味, 像成熟的果子,咬一口便能尝到甜, “都说你这女儿生的漂亮, 本宫还以为是虚夸, 没成想漂亮成这样,得亏是你们府里的姑娘,换个普通点的人家,估摸着迟些日子就被娶走了。”
余晚媱保持着浅浅笑容,做羞涩状。
傅氏笑道,“您别夸她,省得她当真了,回去轻狂。”
皇后听的发笑,拍着余晚媱的手道,“本宫给你挑个如意郎君怎么样?”
余晚媱身体微僵,她来之前有想过可能会被皇后问及婚事,但没想到会这么直截了当,一时竟不好回答。
“您可饶了臣妇吧,才把她找回来,怎么也得先留个一年半载才舍得放她走,”傅氏鞠着笑道。
皇后便松开余晚媱的手,让人赐座,三人坐下后,宫女们送上来茶点,余晚媱丝毫不敢碰。
“可窈儿二十了吧,还是早做打算的好,”皇后淡淡道。
傅氏点点头。
皇后看靠着引枕,笑的甚是温和,“瞧你们娘仨儿紧张的,本宫哪愿意逼你,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就是刚刚淑妃听说你们进宫,过来探口风,她那侄子去年刚休了夫人,现今一直寡居,本宫也只是替她问问你们家的意思。”
她话说的很明显了,余晚媱不是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二十岁这个年纪,放在哪儿都是老姑娘,又在外头丢了这么多年,这找回来了,京里那些人求娶,那都是看在他英国公府的面子上。
余晚媱紧抿唇,这便是强权压人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以为国公府已经在世家最上了,可上面还有皇权。
傅氏猝然面露悲伤,“不瞒您说,窈儿她是嫁过人的。”
余晚媱手心冒汗。
皇后自己生养过人,自然能看出来余晚媱这体态跟未出阁的姑娘是有些区别的,只是她容色艳秀,身段更玲珑,再加上是英国公府嫡女,根本不愁嫁。
“未曾听人提起过窈儿已经嫁人了,她夫君是哪家的?”
傅氏当即抬帕子象征性的抹着眼角,“窈儿命苦,她夫君死了,丢下她们孤儿寡母……”
余晚媱的眼尾抽了抽,仍低着头静默。
皇后直叹气,“这孩子是命苦,不过淑妃那侄子正好跟她相配。”
傅氏像没听见,只一味抽噎。
皇后也甚是体谅她,“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了,窈儿这孩子本宫看着喜欢,要是小两岁,本宫都想定这个儿媳妇,淑妃那边本宫会回她,你们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