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又隔着门缝瞥了一眼皇帝。
心道还好皇帝是在大好年华遇见的她。
啧,瞧现在他貌若天仙俊美出尘的,也不知再过十几年,是不是也跟这位宗副将一样风霜满面胡子拉碴?
……要是真那样,还怎么看得下去?
宇文澜,“……”
为什么她的想法总是同别人如此不同???
感动就感动吧,为何忽然又扯到他身上?
十几年后若他果真胡子拉碴,她就看不下去了???
啧,女人果然薄情。
不过……他还是决定要努力注意自身,不叫十几年后的自己看起来胡子拉碴满面风霜好了。
如此想了一番,他开口道,“夫人也不必太过自责,而今事情都已经过去,眼下还是先给令爱治病要紧,待治好,再慢慢与她交代实情吧。”
穆夫人忙应是。
~~
有了亲生父亲的血,倪向晚的康复进程果然快了许多。
为了叫姜御医方便取药,太后特意恩准宗兴海暂时住在侍卫处。每日两回入殿取血,他都十分积极,如此,眼看到了第三日,倪向晚已经可以慢慢下床走动了。
见此情景,穆夫人与宗兴海都了放心。
太后亦是终于松了口气。
如此,她也终于有精力处置此次的罪魁祸首了。
——前几日在是尽一切可能救治好友的孩子,如今虽然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但她必须要给好友一个交代。
——
周妃已经被关在钟粹宫中四天四夜了。
这期间,她得不到任何消息,只有送饭的宫人每日准时到来,却也只是送饭,面上冷冰冰的,不与她说任何话。
赵来福赵来顺兄弟,还有那个雀鸟处的小林子,早在事情败露后便已经被处死。
她便借此幻想着,既然其他人都已经死了,那么皇帝这么长时间没有处置她,大约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饶了她了。
毕竟她如今是周家唯一的希望。
再说,太后又没有自己的亲骨肉,无论如何也不该断了与娘家的联系吧。
……
她就这么想着,直到第五日一早,终于有人给她开了门,将她带到了慈安宫。
进了殿中,周妃打量一眼,只见太后面若寒冰,皇帝亦是一脸冷峻的坐在一旁,连瞧都不瞧她一眼。
这样的神色,叫人心里没底,周妃想了想,只得赶紧跪在太后面前道,“臣妾错了,臣妾这几日好好反省,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求太后与陛下饶过臣妾这一回,臣妾今后一定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哪知,太后却道,“当初叫你进宫是哀家的错,哀家明知道你不聪明,性子也骄躁,哀家只指望着你能老老实实的在这宫中,给周家争一点儿荣誉,没想到竟是哀家自作多情了,你蠢就罢了,竟还如此这么歹毒,拿孩子的性命不当性明,为了你那点妒心,居然能让无辜的兰筠及向晚置于险地。”
这话一出,周妃方觉大事不妙,立时流泪哭道,“臣妾错了,请太后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真的不敢了……”
太后却摇头道,“哀家不敢再给你机会,留下你还不知要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事到如今,太后依然满腹怒气——为了争宠,她居然往那果树上下毒,目标可是才五岁的兰筠!!!而向晚又是何罪之有!!!
太后摇头叹道,“如此恶毒的心肠,决不能留在宫中 ,”
说着看向皇帝道,“请陛下降旨,将她送去玉真宫戴罪修行去吧。若神明能谅解她,叫她来世还能侥幸做个人,若神明也不谅解将她丢进畜生之道为牛为马,偿还自己的罪恶!”
话音落下,周妃已经瘫倒在地,。
——玉真宫,那处专门关押疯妇的地方,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她立时哭道,“姑母您怎么能如此狠心……”
然而却听君王开口道,“传旨,周妃心思歹毒,包藏祸心,视人命为草芥,败坏皇室威严,有辱承恩公府声望,即刻废黜妃位,送去玉真宫戴罪修行。”
话音落下,立时有人进到殿中,将她拖了出去。
……
殿中安静下来,宇文澜看向太后,想说句什么。
——他其实也没想到,太后会直接提出将周妃送去玉真宫,他还以为太后最多打算降周妃的位份,还做好了准备要说服太后严厉惩罚。
没想到太后会如此表态,看来,确实是对周妃绝望了。
不过如此判决,定然对周家动摇极大,想必太后也要撑起很大的压力。
所以他打算说些什么,权当安慰一下太后。
哪只没能想出合适的语句,却听太后心里叹了一声,【我这半辈子,到底活了什么?】
……
~~
此时的甘露殿中,燕姝跟着系统了解完全程,又忍不住啧啧一番。
——什么叫不作不死,周妃可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太后居然能主动提出将侄女送去玉真宫,看来也真是对娘家不抱希望了。
也可以看出,其与穆夫人的情分之真。
为了给闺蜜一个交代,她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也确实难得了。
却听系统道,【毕竟当初太后失去亲身骨肉,最为痛苦的时候,也只有穆夫人陪在她身边真心为她着想。她她娘家那帮子兄弟姐妹骨肉至亲,可只关心自己的荣华富贵呢。】
燕姝心里叹气。
也是。想来那承恩公府若果真把太后看做亲人,也该好好培养闺女,送到宫中权当太后的得力助手。
可他们把周妃养成了什么德行不说,自己还特么在宫外花天酒地骄奢淫逸,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找了一个足球队。
踏着一个宫中女人的苦难肆意玩乐,就特么一帮子吸血鬼!
啧,如此想来,太后也是蛮可怜的,穆夫人好歹救回了女儿,如今男人也回来了,想来等闺女完全康复,一家人也可以相认,有个大团圆结局了。
好吧,为了祝他们一臂之力,她也该干点正事了。
她于是忙将才改写过的纸稿吹了吹,吩咐忍冬道,“给陛下送去,就说我请他帮着转给邹大人,赶紧把话本子出了。”
忍冬忙应是,带着纸稿去了乾明宫。
而两刻钟后,可怜的邹学士也终于拿到了盼望已久的救命纸稿,阅读一番后流着泪拿给了书商后,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
不出意外,逍遥公子的新作一经上市,果然再度引起巨大反响。
毕竟隔了这么久的新作,等待已久的读者们无不将热情与思念宣泄在金钱之上,不过半日,便买空了书商们的现货,几个书坊连夜加印,竟然皆是供不应求。
而待争相读过故事之后,众人无不感慨其离奇的情节,深深同情其中的主人公。
不少人看到最后一家团圆的场景,皆都热泪盈眶。
而,就在街头巷尾都在热情谈论这个故事的时候,其中的主人公却还浑然不觉。
——
眼看又经过两三天的休养,倪向晚的身子已经彻底恢复了。
在征询过姜御医的意见后,穆夫人终于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身世和盘托出。
当娘的起初甚是担心,怕亲骨肉反而会因此恨她怨她。
却没想到小姑娘并未有任何怨言,反而在她怀里笑道,“女儿终于能堂堂正正叫您一声娘了,这可是女儿从小就一直在做的梦,现在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恨您呢!”
穆夫人泪中带笑,终于也敢叫父女二人见了面。
彼时,见惯了海上风浪的宗都司不知所措,反倒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主动上前将他仔细打量一番,而后叫了声,“爹。”
“我爹竟是如此高大英勇,一瞧就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宗兴海眼眶热辣满心感慨,只能道,“爹错过了你十几年,哪里称得上英雄?”
小姑娘笑道,“那就罚爹往后好好弥补女儿好了。”
说着又帮爹擦去了泪水,主动将爹爹抱了一下。
……
往后的一连几日,小姑娘都缠着爹问东问西,父女二人相处极为融洽。
穆夫人心间大石落地,抽空来到太后面前表露心迹。
“臣妇知道太后为臣妇做的一切,心间感动之际,无以为报。如今的晚儿也康复了,臣妇也没什么顾虑了,请太后准许臣妇出家修行吧。”
唯有这般,才能维护好友的脸面,也叫儿子下得来台。
哪晓得太后却骂她傻,“那男人找回来了,孩子也好了,这个时候还出什么家?我瞧着你心里还有他,他心里也还有你,索性就把正事办了,给向晚一个完整的家吧。不过寡妇再嫁,又不是什么难事。”
穆夫人却叹道,“人言可畏,只怕天下人都会责难臣妇不知廉耻。”
哪知太后拿了个话本子给她,笑道,“天下人怎么会责难你?这是这几日外头才出的新话本子,你来瞧瞧。”
话本子?
穆夫人不明所以,只好接过看了起来。
然而越看脸却越红,最后捂脸道,“这这这……不是说的臣妇吗?真是叫人没脸看。”
太后却笑道,“这有什么没脸看?实不相瞒,这话本子可是皇帝叫人写的,你瞧这故事里头如此圆满,便晓得皇帝的态度了。外头的人也无不赞叹这故事里的结局,许多人都为你们哭了呢,莫说不知道是你,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会更理解你不易。”
穆夫人这才一愣,原来世人都是如此看?
又听太后笑道,“所以也不必顾虑什么了,孩子更是体贴你,昨日还特意进宫与哀家说,想成全你与宗兴海,叫阿晚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没错,这些天妹妹忽然病重,新任的镇海侯倪向毅不可能不知情,尤其见帮不上忙,更是着急。
而随着妹妹脱险康复,他也知道了事实真相。
原本心间还很是复杂,但自打昨日看过逍遥公子的话本之后,这位年轻人忽然豁然开朗,亲自来到宫中请求太后成全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