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摇头:“不,如果被听雪阁发现,他们可能本来只有几分怀疑,这下会被他们彻底发现了”
紫玉摸着下颌:“也是。”她转而问一声不吭的鹰戈,“你呢?你师父追风道人都能知道听雪阁的地址,怎么会不知道里面的关系?”
提到追风,鹰戈看着面前茶水,回:“师父为打探听雪阁的地址,已把人情耗完,也是没有办法。”
宁姝想了想,突然说:“我倒是有个办法,有个现成的‘高官’,和我关系不错,我可以试着打听一下。”
她居然和高官保持联系,关系还能不错?鹰戈眉头不着痕迹一跳,这个高官是不是也长得英俊?
等一下,他借喝茶掩饰神情,英俊与否,又和他何干。
倒竖起耳朵,也好奇,她说的是谁。
紫玉则暗暗佩服,不愧是殿下啊,居然埋了这么一条线,忍不住追问:“谁啊?”
宁姝:“尉迟序。”
鹰戈:“……”你对“不错”的定义,是不是太宽泛了点?
紫玉:“……”你前段时间不还用弓箭给人家秀一手一副“你高攀不起”的模样吗!
第103章 宫闱乱十八
找尉迟序?
鹰戈和紫玉都以为, 这个选项不靠谱,可目前看来,竟然只有这个选项有盼头。
紫玉煞有介事地分析:“真要论起来, 公主之前追着尉迟将军献殷勤, 反而确实是‘关系最好’, 像长安几大家族, 若公主想找他们成为突破点,绝对不可能。”
鹰戈尚不懂:“为何?”
紫玉叹气:“相比将军府, 殿下和其他世家结的仇,也就够他们暗杀殿下……五六次吧。”
宁姝发出幸存者的感慨:“也才五六次, 嘿。”
鹰戈捏捏鼻梁, 为什么她还能这么安心。
至于为什么原主得罪尉迟序的程度,相对小,还因他不像别的世家,孤身一人, 干干净净。
要不是他, 几年前突厥又犯边境时,世家都在商量割地送异族,当然, 要不是皇帝对他的绝对信任,他也不可能屹立长安, 成为一柄孤剑。
这里面的关节,仔细掰开讲, 能讲上上半日,就说那些世家根系错综, 抱团成势, 原主得罪一人, 等于是把这个姓氏的都给得罪了,这几年,闹得可难看,要不是皇帝压着,公主早就被抛尸护城河了。
现在问题是,如何和尉迟序开这个口。
当初拒绝得多任性快活,现在就……现在也没什么,宁姝想,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
现下八月初三,中秋有宫宴,尉迟序再不喜集聚,也得出席。
还没等三人小分队打听到大将军的情况,满城便都在传一件事——尉迟大将军病了。
他如今的声望,也就比当年先皇后低一点,因他击退突厥,北地许多百姓,都给他立长生碑,他的形象恍若战神下凡,百姓敬他爱他,皇帝倚重他,就连原主追在他屁股后面三年,皇帝都没敢下一纸赐婚。
这一病,倒是其次,病的理由,就比较多样,说什么的都有,但都离不开宁姝那纨绔二哥,临王陆维。
宁姝听完红甲卫禀报,本就打算去找陆安雁,倒没想到,是陆安雁先找到公主府,她慌慌张张,手脚比划,语序都颠倒混乱,听得紫玉着急地皱眉。
宁姝抓出重点,给陆安雁倒杯茶,拍着她的后背,让她顺口气,她问到:“你别急,二哥到底怎么了?”
看着宁姝沉静的模样,及至此时,陆安雁终于找到主心骨,她理智回笼,两眼泪汪汪,道:“还不是二哥家里那几个恶仆!”
从陆安雁的言语里,和红甲卫打听到的消息,宁姝拼凑起一个事件:
陆维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好在有个母妃耳提面命,在皇帝面前装乖,不能说全无痕迹,但每次被御史参,皇帝都不够重视,且一直认为此子是愚非坏,奏折便被搁置,这么多年,他好歹是装下来,没出过大事。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就出事了。
王府上梁不正下梁歪,风气不比当初公主府好,前几天,光天化日下,王府豢养的护院恶仆在大街上抢女人,惹群众愤慨,恰好,这事被从校场回府的尉迟序撞见了,他出手阻止此等恶行。
平日里,尉迟序不喜骑马坐车,好行走回府,那天他一身玄色衣裳,在校场灰尘弄得灰扑扑,恶仆狗眼看人低,以为他只是一介平民,便呼朋唤友,打算教训教训尉迟序。
紫玉:“然后呢?”
陆安雁喘口气,拍大腿:“他们啊,他们就被大将军打了呀!要说他们运气也是不好,做什么遇到大将军!”
旁听的鹰戈皱起眉头,当真只是运气不好?
只听宁姝冷笑,打断陆安雁,道:“这不是运气不好,他们大街上抢女人,藐视王法,还真当进了临王府,就能为所欲为,哪家良家女就得遭他们做这事?是他们猪狗不如。”
鹰戈了然,垂眼一笑。
紫玉应和:“对!”
陆安雁敲敲脑袋:“也是,本就是这些恶仆行事太嚣张,这种人,合该拿去阉了!哦,刚刚说到哪,他们好几个大汉,被大将军打得屁滚尿流后,竟然还不服气!”
这几个恶仆,平日为非作歹惯了,本还想这陌生拦路人身手厉害,说不准是军营的人,还有点忌惮,结果,他们着人打听尉迟序,恰好上长安赶考的考生越来越多,他们还把尉迟序的身份查错了,以为他是个无用书生。
于是,恶仆几人一合计,找个担架,躺上去,说自己被打残了,跑去府衙倒打一耙,要让这个书生卷进官司,错过秋闱。
衙门没少和这些恶仆打交道,知道他们是临王府的人,不敢动他们,还想捋袖子捉拿尉迟序,结果一看,欸,这不是当朝大将军是谁?
这些恶仆方知自己告错人,告的还是连临王都敬畏于心的当朝大将军!
他们吓得尿□□。
紫玉:“蠢材蠢材!”
宁姝咳了声,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陆维府上,当一个笑料,具有足够喜剧色彩。
他们下场如何暂且不说,昨日,陆维得知此事,本来在品鉴花魁美酒,连忙从温香软玉之中,连滚带爬去找尉迟序。
尉迟序对外告病,陆维没多想,只以为尉迟序是大人有大量。
宁姝:是临王这货干得出来的。
然而,今日早朝,尉迟序依然告病没去,皇帝案头堆满奏折,言官终于能逞一口恶气,口诛笔伐,控诉陆维行径,就差列个□□罪。
如此,惊动皇帝后,陆维揪进宫里去,陆安雁六神无主,只好来找宁姝给主意。
陆安雁推着她往府外走,说:“广德,快进宫救救二哥吧!”
宁姝顿住脚步,突的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外面什么传闻都有,陆安雁却了解得未免有点清楚。
陆安雁知道瞒不过,老实交代:“可不就是今日,我去找二哥,想要他给我传授……咳,如何引起男子注意的技巧,但看临王府管事脸色不对,我追着问,才知道来龙去脉。”
宁姝把手放在陆安雁肩膀,拍了拍:“你觉得二哥和他那一干朋友,何如?”
陆安雁刚想说挺好,但声音一卡,倏而发现,如果是以前,这句话她能脱口而出,可对比现在的宁姝,现在的公主府,二哥和他那些所谓朋友,品性和作为,都不怎么样。
二哥要不是经常混迹在里面,也不至于到今日这样,临王府还没有正妃,侧妃娘娘对府中下人疏于管教呀!
见她纠结地思考起来,宁姝跨出仪门,坐到马车上,说:“那不就得了,你想要追男人,你来问我就是,他能给你出的,都是馊主意。”
陆安雁:“可以前你也给我出过主意啊。”
宁姝:“什么主意?”
陆安雁郑重道:“喜欢就去抢。”
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是这个道理,宁姝摸摸下巴,她撩开车帘,朝不远处,侍立在门口的鹰戈招招手。
鹰戈进公主府前,调查过宁姝以前的关系。
和临王比,她更能惹事,出事后,两人不像兄妹像陌生人,都相互不搭理,譬如当初,宁姝抢走殷漾,被叫进宫里,陆维也假装不知,所以,鹰戈知道,她原可以不搭理,避开这些糟心事。
眼下,大概还是为能接触尉迟序,好拿到听雪阁高官的丝毫信息,这让鹰戈心里有点不安。
他一直是冲在最前面的,甚少,不,应当说,几乎没出现过,他要留在原地,等消息的情况。
安逸的,而又不好受。
因此他看着宁姝的目光,带着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担忧,在看到宁姝向他招手后,少年步速不慢,走到马车外,问:“殿下,可是有何吩……”
突然,宁姝纤白的手,从马车内伸出来,捏捏少年的脸颊。
她笑得狡猾:“好了,你别担心了,我哪次进宫出事过啊,回去吃饭睡觉吧。”
鹰戈:“……”
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被宁姝调戏了!这张被陆安雁馋过的隽秀脸孔,倏而浮起可疑的红云,压着声音斥道:“殿下!”
陆安雁露出一脸惊讶,没想到当日,冷冷的小侍卫打扮的鹰戈,亦宜怒宜嗔,很是生动。
宁姝一把拉过帘子,挡住鹰戈的视线,对陆安雁努努嘴,小声说:“你看,这就是我抢回来的,抢也是有讲究的,所以‘喜欢就去抢’,这种建议总比二哥给的靠谱吧?二哥可是差点把自己赔进去了。”
陆安雁:“快教我!”
帘外,传来鹰戈冷冷的声音:“殿下,你们太大声了。”
宁姝连忙叫紫玉:“快让车夫去宫里啊,等着救二哥呢!”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加之赶得着急,一盏茶的时间就见到宫门,宁姝自己进宫,让紫玉和陆安雁在外面等。
陆安雁趴在马车窗沿处,眼巴巴地看着宁姝:“你快去快回。”
宁姝揉揉她头发:“安心吧。”
陆安雁盯着她的背影,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情绪完全被抚平,不慌不乱,只要有宁姝,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但不久前,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一出事,他们相互甩责任还来不及,何来帮忙?
宁姝变了。
但她心底里,很喜欢这样的宁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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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御书房内,宁姝赶到时,何福润的徒弟李德全拦住她:“殿下三思,陛下现在正……”
他翘着兰花指,手指朝上戳戳,意思是,皇帝在气头上,她没道理去招嫌。
宁姝瞅李德全一眼。
上次,李德全对她有点避让,这次竟主动提醒她,这李公公应是有渠道,偷摸摸观察她,认为她的价值比以前高吧。
宁姝展颜一笑,回:“多谢李公公,不过不容再耽搁,烦李公公给我通报一声。”
宁姝坚持,李德全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