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喜欢装病,谁知道她这回是不是又在装病?”冯蘅不悦道。
冯堇沉默了,她心知,六姐这一病, 恐怕过段时间就要报个‘病亡’了。至于大哥, 恐怕府里会帮他告假,暂时遮掩过去。
“生个病也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昨天夜里府里闹了好一阵子, 扰得我觉都没睡好。”冯蘅揉了揉额头抱怨道。
“是吗?许是我住得偏,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冯堇说。
冯蘅看了她一眼,想到上次她救她的事,便道:“你那院子确实偏了些,要不我同母亲说说, 让你搬到六娘的院子,反正她现在已经挪去庄子上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哪怕冯堇知道冯苒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也不可能去抢她的院子, 她连忙摇头道:“六姐也不知生了什么急病, 搬过去若是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无尘院其实挺好的, 虽偏僻,但也安静。”
冯蘅见冯堇不接受她的好意,便也没再坚持,只取笑道:“瞧你胆小的,六娘是生了急病,又不是染了时疫。你爱在无尘院住,那就接着住吧。”
待潘氏洗漱完毕,两人便去正厅给潘氏请安。
潘凌梦扫了眼冯堇,见她一脸的若无其事,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怀疑她。
庄妈妈虽救了下来,但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想要查出是谁指使她背叛她,简直难上加难。
不过,给大郎递信之人,潘凌梦想来想去,总觉得最有嫌疑的,只有冯堇。
毕竟六娘定下和赵强的婚事后,只有冯堇为六娘求情。
令潘凌梦惊讶的是,冯堇怎么会想到给大郎递信来救六娘?莫非她早就知道大郎和六娘的私情?兴许上次六娘用帕子污蔑她时,她就觉察出了什么?
若递信的人是冯堇,那指使庄妈妈的,很有可能也是她。否则,昨晚的事怎会那般巧?就像是一场预排过的大戏似的。
能够知道她二十年前的秘密,还能指使得动她的心腹庄妈妈,冯堇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何时变得这般有能耐?
还有,冯堇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报复她,让她最倚仗的大郎忤逆她与六娘私奔,好看她的笑话?
算上上次慈济寺之事,她已经在这个小庶女身上栽了两次跟头了。
偏偏她眼下没有证据,冯堇身后又有成国公夫人撑腰,一时半会儿的,她也奈何不了她。
罢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让蘅儿和鸿瑞定亲。她好不容易让大嫂慢慢松口了,若是大郎的事哪天没瞒住,大嫂怕是又要反悔了。
等蘅儿出嫁了,她腾出手来,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小庶女么?归根究底,庶子女的婚事,都捏住她手心里。
冯堇察觉到潘氏视线落在她身上许久,知道潘氏可能猜出了什么,她面不改色,一如往常地给她请安,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潘凌梦想了想,虽然她现在不能收拾冯堇,但为免她作乱,还是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行。
“昨夜六娘生了急病,朱姨娘陪她去庄子上养病去了。我想着,六娘生病,虽有她自己不爱惜身体的缘故,但也怪下人侍奉不利。”潘凌梦说着看向冯堇,“七娘,当年接你回府时有些匆忙,只临时给你买了小丫头。那小丫头看着不大伶俐,怕是伺候不周,这样吧,我给你添两个丫鬟,免得像你六姐那样,好端端地生出一场病来。”
潘氏无缘无故赐丫头给她,定没安什么好心。冯堇连忙推辞道:“多谢母亲关心,只是前几日三哥刚给我买了两个丫鬟,要是母亲再赐两个给我,无尘院怕是住都住不下了。”
“外面买的哪儿有家生子可靠?再者,丫鬟们挤一个通铺就行,有什么住不下的?你要是嫌无尘院小,那就给你换间大院子。”潘凌梦说。
冯堇没办法,只好应道:“那七娘就多谢母亲相赐了。不过无尘院七娘已经住惯了,就不必换院子了。”
潘凌梦心下微微得意,一个小小庶女,还想翻过天去不成?
晌午,潘氏赐的两个丫鬟被送到无尘院来,冯堇一看,果然是新燕和春岸两人。
前世这两个丫鬟替潘氏监视她,平日里偷奸耍滑不说,还对她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她顾忌着三哥在潘氏手底下生活,才一直忍着她们。豫王发现她们冒犯她要重罚她们时,她还替她们求了情。后来,她们意图勾引豫王,惹了豫王大怒,直接将她们杖毙了,她求情也无用。
这几日,冯堇经过观察,觉得铜锣和铜鼓俩人性子忠诚值得信任,眼下来了两个新丫鬟,便将铜锣铜鼓调到屋里侍候,而新燕春岸则代替她们做粗使。
见新燕春岸面露不满,冯堇没有理会,只叮嘱珍儿,不许她们进她的屋子。
傍晚,一家人一起在正院用晚膳,用完膳,冯兴纶突然开口道:“三郎,你准备准备,过几日迎你彤表妹进门。”
“什么?我已经和孟家娘子定了亲,怎能另娶她人?”冯昌桦反驳道。
“咳,又不是让你娶彤儿做正妻,纳个偏房而已。”冯兴纶解释。
“这,哪儿有正妻还没进门,先纳偏房的?这要是传到孟博士耳朵里,肯定不愿意再把女儿嫁给我了。”冯昌桦辩驳道。
冯兴纶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怪只怪大郎临走前去把强儿给伤了,现在大夫说强儿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了。大姐找他哭诉,说后半生没了依靠,他实在没办法,才想出这么个主意。
四郎还要读书当官,不能有这么个拖后腿分心的。五娘就不说了,七娘如今有成国公夫人撑腰,他也没办法把她嫁给一个半瘫。想来想去,只能让三郎纳彤儿当个偏房。
“男儿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回头我跟孟博士说说,他会理解的。”冯兴纶坚持道。
冯昌桦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冯堇开口了:“听说孟博士爱女如命,这般欺侮他女儿,他定然不会同意的。还请父亲三思!”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冯兴纶嫌恶地瞪了她一眼,拍板道:“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孟博士要是不同意,大不了退亲,我冯兴纶的儿子,还不愁娶不到好娘子。”
从正院出来,冯昌桦见冯堇闷闷不乐,便安抚道:“七妹,你也别不开心了。不就是纳个偏房么?彤表妹看着也还算标致,你三哥我不亏。”
“三哥就不怕孟姐姐知道了会生气么?”冯堇抬头问他。
冯昌桦哼了一声:“哪个男人不纳妾?她要是为这点小事就跟我闹别扭生气,那就退亲好了。”
冯堇一口气堵在心口,哪怕明知这世道男人纳妾很正常,她也还是希望三哥能做个专情之人,日后和孟姐姐夫妻和睦白头偕老。即便三哥真的要纳妾,也绝不能是赵彤。
“你说得轻松,回头孟姐姐要是真和你退亲,看你不后悔!”冯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要是后悔我就是孙子!”冯昌桦先放了句狠话,又小声道:“问题是现在父亲逼我纳妾,我也没法子啊。要不,七妹,你给我出个主意?”
冯堇一时半会儿的哪儿来的主意,潘氏又派了两个丫鬟到无尘院监视她,她想系红绸求豫王帮忙都不行。
想来想去,冯堇第二日拿上豫王给她的令牌,去了东风楼喝茶。
东风楼是京城最大的茶馆,她此前都没想到这间茶馆是豫王的产业。
到了东风楼,掌柜的看到她手中的令牌,直接将她引到楼上的一间包厢,让她稍等片刻。
包厢里空无一人,冯堇刚坐下,突然身后传来动静,她回头一看,身后的木墙竟然缓缓移动开来,露出木墙之后的豫王来。
见豫王缓步从隔壁厢房走了过来,冯堇很是吃惊:“这两间厢房竟是相通的?”
纪煊看了她一眼,无奈道:“若非你说要隐瞒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何至于此?”
冯堇听他语气有些哀怨,连忙转移话题道:“殿下今日怎会在此?”
纪煊走到她身旁坐下,答:“冯府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也猜到你会来此找我,这才提前在此等候。”
冯堇记起来豫王之前说过在冯府安插了探子一事,便道:“那殿下可有法子帮我三哥?”
“你三哥的事简单,倒是你院子里新来的那两个丫鬟,你可想好了怎么打发她们?”纪煊问,有那两个丫鬟在,他都不好去无尘院看她了,实在不便。
“便是打发了她们,母亲也还会送两个新的来。只能先忍耐一些时日了。”冯堇说着悄悄瞥了他一眼,心想,有那两个丫鬟在,也省得他总是往无尘院里跑。
纪煊微皱眉头,好在铜锣铜鼓是他的人,又有功夫在身,有她们看护着,那两个丫鬟应当翻不出浪来。
“若哪天你不想忍了,告诉我便是。”纪煊说。
冯堇点点头,问:“殿下还没告诉我,我三哥的事该怎么解决呢?”
纪煊朝她勾了勾手指,轻笑道:“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冯堇只好附耳过去,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侧,她先是有些害羞,可听完之后,却是大惊失色。
第六十五章
冯堇从东风楼回到冯府后, 下午特意派人请了赵彤过府,又派人请了五姐来无尘院吃点心。
冯蘅来到无尘院,一看到赵彤, 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扭头就要走。
赵彤连忙上前拉住她, 连声赔罪道:“五表妹, 上次的事是我猪油蒙了心,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千万别和我生分了。”
“是啊,五姐,都是自家表姐妹, 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再者, 表姐很快就要嫁进冯府,以后咱们就更是一家人了。”冯堇附和道。
“嫁进来也不过是个妾室, 谁跟她是一家人?”冯蘅冷声道。
赵彤脸色一时有些难看, 却还是勉强笑道:“五表妹来都来了,还是坐下喝口茶吧,也给我个机会好好向你赔罪。”
“是啊五姐,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坐下吃点点心。”冯堇亦道。
冯蘅瞥了冯堇一眼, 不知道她在玩什么名堂,但还是坐了下来。
赵彤见冯蘅态度松动, 连忙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五表妹, 快喝茶!”
“彤表姐斟的茶, 我可不敢喝。”冯蘅讽刺道。
赵彤一时有些讪讪的, 只好落了座, 低着头一副难过伤心的样子。
“五姐不想喝茶, 那就吃点心吧。”冯堇笑呵呵道。
一盘盘点心上上来,冯蘅见点心做得精致,想着七妹素来抠门,今日难得大方请她吃点心,便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吃了起来,嗯,味道确实不错。
这时,又一盘鱼形点心送上桌,放在了赵彤跟前,冯堇亲手拿起一块鱼形点心,递到赵彤嘴边,劝道:“表姐,别难过了,快吃块点心。”
赵彤闻着这点心气味有些奇怪,但冯堇都递到嘴边了,她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口,谁知,这一咬,一股鱼腥气瞬间盈满嘴间,她一个没忍住,扭头就吐了起来。
“哎呀,彤表姐,你没事吧?莫不是吃坏了肚子?来人啊,快去请大夫!”冯堇说完,便让铜锣铜鼓强行将赵彤架到厢房里去躺下。
冯蘅被赵彤这一吐,一时也有些反胃,连忙将手中的点心扔到桌上,拿帕子擦了擦手,来到冯堇跟前,暗中掐了一把她的腰,小声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冯堇冲她眨了眨眼:“待会儿大夫来了就知道了。”
大夫很快被请了过来,赵彤本不想诊脉,但被铜锣铜鼓按着,又被冯蘅冯堇看着,只能让大夫诊了脉。
大夫诊完脉,笑道:“恭喜恭喜,这是喜脉啊,这位夫人已有两三个月的身孕了。”
冯蘅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赵彤还没进门,哪儿来的孩子?
冯堇面色微冷,今日在东风楼,豫王告诉她,他飞鸽传书到金州,查到赵彤曾多次与人私通。又从赵家人身边的丫鬟仆妇下手,得知赵彤很可能已经有了身孕。她这才请了赵彤过府一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难怪前世赵彤和三哥成亲后没多久就小产了,此后一直没再有身孕。现在想来,赵彤是怕被发现,才用了虎狼之药堕了胎,也因此伤了身体。
潘氏闻讯赶了过来,又另请了一名大夫诊脉,同样诊出两三个月的身孕来。
傍晚,冯兴纶回府,得到消息后,差点气了个倒仰。这次冯萍再怎么哀求哭诉,他都没再心软,只给了笔银子,打发她们回老家去了。
若是之前,冯兴纶或许还会心软,可经过前夜之事,他对戴绿帽子一事恨到了极点。他自己被潘氏戴了绿帽子就算了,现在还想让他儿子跟着戴绿帽子,没门!
赵家三口被打发走,冯堇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潘凌梦却愈加怀疑冯堇了,前一天冯兴纶刚发话要让赵彤嫁给冯昌桦当偏房,第二天冯堇就试探出赵彤有身孕,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这件事。
这个冯堇,能耐可不是一般的大!甭管是她自己的能耐,还是她身后什么人的能耐,都不容小觑!
这日,潘凌梦带冯蘅宣平侯府贺大嫂生辰,想了想,还是把冯堇一起带上了。
宣平侯府之前因为潘老夫人之事声名涂地,如今老夫人颐养天年,宣平侯府是侯夫人薛氏当家做主,也就逐渐恢复了往日荣光。
今日薛氏生辰,虽只是小办,但来的宾客却不少,成国公夫人也特意来给小姑子做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