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家的小姐知书达理,相貌才情,她都很满意,外祖家又是清贵的秦家,秦家曾出过太傅,子弟多任朝中要职,可谓是相当出挑的孙媳妇人选了。
正开心着,就听到了这么个令人生气的消息,尤其是听刘妈妈说,孟晚陶今儿必须要见到她,要不然就让伯爵府名誉扫地,她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庄子上的孟晚陶并不知道府里是怎样的人仰马翻,只耐心等着。
等着等着,小瓷就有些坐不住了:“小姐,万一老夫人不来呢?”
孟晚陶正闭目养神,也没睁眼,只轻飘飘道:“会来的。”
小瓷不知道小姐哪里来的自信,莫说是这样子请老夫人来,打从她跟着小姐开始,就没见小姐见过老夫人的面,小姐怎么那么肯定老夫人会来?
“就算今儿不来,”孟晚陶慢悠悠又道:“三日后她也得来。”
小瓷:“?”
没等她问出为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噪杂声,紧跟着就是一声接一声的:
“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来了……”
……
小瓷瞪圆了眼看向门口,磕磕巴巴道:“小、小姐,老夫人真、真来了……”
孟晚陶睁开眼,嘴角轻轻扬起。
来得还挺快。
第4章 . 摊牌  她赌对了
晚辈见长辈,应是晚辈前去拜见,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更不用说是伯爵府这样的勋贵人家了。
原本老夫人也是这般打算的,但来的路上,她越想越气,便直接气冲冲到了孟晚陶住的地方,看看这小孽种究竟要干什么!
当年她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被出身风尘的凤潇迷惑,若儿子只是一时兴起,收个侍妾,她兴许能给凤潇一条出路。
错就错在,那凤潇攀上他们伯爵府还不知足,竟然还哄得儿子非她不可,不能娶她进门,就一辈子不娶妻,这可是让他们伯爵府在京城沦为笑柄的事,她如何能答应。
就因为那个女人,她最疼爱的儿子与她反目,都没跟她商量,就请旨戍守边疆。
一去就是五年,除了年节的家书,再没任何消息传回。
到第六年的时候,她甚至都动摇过,只是多年的要强,还有在外人面前强撑的体面让她低不下这个头。
却没想到,她这一犹豫,就再没能见到儿子的面。
那年冬天特别冷,小女儿带着外孙来陪她说话,话刚说了一半,就传来了儿子战死的消息。
她当时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已是三天后,圣上下了旨嘉奖。
她也是在看到圣旨时才知道,那个女人也死在了战场上,两人还生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
她恨极了。
要不是那个女人,儿子怎么回一去那么多年不肯调回京,要不是那个女人,儿子又怎么会死?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她恨不能把那个女人鞭尸,连同她生的孽种她都不想认。
可圣旨已下,圣上还给那个孽种御赐了平安璎珞,她再恨再不不满意,也得咬着牙认下。
还为了顾着天家颜面,和伯爵府的体面,派人去边关接回那个让承誉伯府颜面扫地的孽种。
过了圣旨嘉奖的风头,她就把人送去了京郊的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这么多年除却偶有看管她的人来回话,她一次都没见过她。
原本她安安分分,等再过两年,给她找个偏远地的人家嫁了,这事就了了。
却没料到,那孽种果然跟她那个娘一样,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敢威胁她。
当年因为儿子,她投鼠忌器,没能制住那个女人,现在她还能制不住一个还未出阁的小丫头?
她寒着脸,看着面前有些破败的院子,一点儿都不觉亏心。
能给她一口饭吃,给她地方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要不是她心里还有一丝仁善,就是这个地方,她都不会让她住,早送她去庵堂里吃斋念佛赎罪了!
却没想到,她都到了跟前,那孽种竟然不出来迎接,还让个小丫鬟就扒着门框冲她嚷,让她进去。
简直不成体统。
刘妈妈刚刚在孟晚陶这里丢了面吃了瘪,急惶惶赶回府上回话,还被老夫人训斥一通,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这会儿老夫人来了,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底气,张嘴就骂:
“没规矩的东西,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看不到这是老夫人么,还不把三小姐搀出来给老夫人请安!”
小瓷并没有见过老夫人,当然这不妨碍她怕老夫人,比怕刘妈妈还要更甚。
也可能是因为太怕了,便有些虎。
而且小姐刚刚都吩咐她了,让她照着她说的做就是。
她看了眼披着一件看着就很贵的织锦披风,头戴鎏金宝石钗,华贵不可直视的老夫人,看到她威严的面容,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可想到小姐病了连大夫都没得看,差点病死,她咬了咬牙,道:“三小姐病了好几日了,连大夫都没得看,现下身子虚弱得很,不能出来请安,还请老夫人进来,三小姐有话要同老夫人说。”
孟晚陶生病这事,除了庄子上的人,府里并没人知道。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孟晚陶的事,就不准往府里报的,因为嫌晦气。
但被小瓷这么当面喝破,刘妈妈还是觉得脸上有些无光,她忙解释了一句:“近来秋忙,三小姐病了也没听人说起,老奴这边忙着庄子里的秋收秋种,也没顾得上,可是不知的。”
小瓷眉头皱了皱,刘妈妈真能撒谎!
她都去找了她们多少遍了,让她们请大夫给三小姐看病,没一个人理她就算了,三小姐病得昏过去,画儿都只说,庄子忙,刘妈妈分不出手,让她且等着的。
她午后去找刘妈妈的时候,刘妈妈可清闲得很呢,哪里就忙了?
要不是小姐铰了镯子,现在也没药吃呢。
这会儿子当着老夫人的面,又是一通说辞,心可真坏!
孟晚陶的处境如何,老夫人不知细节,但大抵还是知道的。
可那又如何,如今这般有房子住,又有得吃穿,在外人面前还落个伯爵府三小姐的尊贵身份,在她看来已经是对孟晚陶天大的恩赐。
还想跟她那些孙儿们一样享受着府上的尊贵?
做梦!
见老夫人面色并没什么变化,显然根本不在意,刘妈妈心里可是有底了。
她忙给自己脸上贴金:“庄子上上下下老奴都要操心,三小姐又总这不满那不适的,老奴分’身乏术,实在是有负老夫人吩咐。”
打小就跟着老夫人的周妈妈见老夫人面色不悦,主动道:“老奴进去瞧瞧,三小姐若能走动,老奴便请三小姐出来。”
说着,她看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马上会意,两人一同朝屋里走,打定了注意,只要孟晚陶还有一口气,就是抬也要把她抬出来。
谁料,两人刚一进屋,就看到孟晚陶正倚着床头坐在那儿笑吟吟看着她们。
周妈妈登时一怔。
她是老夫人身边最得脸的,身份尊贵,这十几年,见孟晚陶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见她还是三年前,乍一看到这个样子的孟晚陶,很是愣了一会儿。
都说女大十八变,眼前的女孩虽然气色不太好,可小小年纪姿色就已显现,真真是像极了她那个娘。
尤其是笑着的样子,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跟在老夫人身边那么多年,经历过当年的风波,凤潇便是凭借着这样一张脸,迷惑了他们三少爷,还害的三少年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老夫人当年差点就随三少爷去了。
三少爷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也颇深,如今在看到这张脸,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原本刘妈妈觉着有老夫人撑腰,又有周妈妈在,定然能杀一杀三小姐的威风,可一对上三小姐这样的笑,她就不自觉想起被按着脑袋磕的那个头,膝盖和额头还在隐隐发痛,过来时打定了主意要讨回场子的刘妈妈,突然就有些怯,她下意识避开了孟晚陶的视线。
见两人都只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孟晚陶觉得很是新奇,她道:“两位妈妈既然进来,也不说话,是在等着我给两位见礼吗?”
这一句话,就让两人脸色都变了。
刘妈妈又怯又吃惊,不给她脸面也就罢了,三小姐竟然连周妈妈的脸面也不给,就是府上大爷二爷,见到周妈妈都要以礼相待的。
周妈妈比刘妈妈想得多。
她虽不怎么见这位三小姐,却也时时替老夫人盯着,她的事,总有人定时来汇报。
过去的这些年里,都是安分守己,哪怕受了什么委屈,也都因为胆小怕事给忍了,今儿突然这么硬气就算了,怎么还句句带刺?
底下人自是不敢糊弄她,这样一个没前途可言的三小姐,府上也没人会为了她,来糊弄她。
今日这般言行和态度,显然与底下人来报不符。
既不是底下人糊弄,那定然是三小姐刻意伪装的。
几个思量间,周妈妈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怪不得老夫人当年不想认她,有些东西果真就是天生的,老夫人的顾虑没错,这个三小姐,从里到外,还真哪哪随了她那个娘。
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深,会伪装就罢了,还目无尊长,这要再大些,可不就是另一个祸害?
这么一想,周妈妈脸更沉了。
她道:“三小姐这么大了,也该懂些规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
孟晚陶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更浓了些,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周妈妈说的是,可府上并不曾有人教我规矩,我也实在不知道周妈妈口中的规矩是个什么样子。”
周妈妈:“……”
眼见她二人又要借机数落她,孟晚陶也懒得听她们那些令人生厌的废话,直接道:“两位妈妈也看到了,我确实病着,没法给老夫人请安,就请你们二人扶老夫人进来吧。”
周妈妈脸色更不好看了。
“自古也没这样的道理,”周妈妈道:“三小姐还是请吧。”
说着,她侧身,让了个道,示意孟晚陶出去请安。
孟晚陶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周妈妈应该认得这个罢?”
看到那个璎珞,周妈妈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