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低眸看了眼怀中娇俏的美人儿,笑道:“不过是告诉你六嫂,若一会儿我在场上出了丑,让她莫要笑话我。”
“六嫂哪会笑话六哥你,六嫂可是你的福星呢。”喻景炜说着,看向喻景彦道,“十一哥没来不知道,先前去京郊踏青,那么多贵女,就六嫂压了六哥赢,没想到六哥还真就赢了,今日六嫂也在,说不定六哥还能像上次一样得个好名次呢。”
“是吗?”喻景彦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誉王一眼。
他这位六哥是何水平,他心知肚明,但他没想到他这位六哥居然这么早就看上了他如今这位六嫂,甚至不惜为她暴露自己。
想起方才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他了然地笑道:“六哥运气一向不错,说不定真就被十四猜中了。”
誉王与喻景彦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那就承十四吉言了。”
兄弟几人说笑着,提步下楼去了,碧芜缓缓坐回去时,面上仍有些发烫。
她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分明前世十余年,与这人该做的什么都做了,如今不过抱了一下居然还会觉得羞。
她背手覆在脸颊上,却见一人在她身侧坐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正是赵如绣。
“看来誉王殿下对姐姐很好,瞧着姐姐面若桃花,气色极佳,新婚之人当真是不一样。”
听了她这一番俏皮的话,碧芜抬手在赵如绣鼻尖点了点,“你这丫头,惯会取笑我,怎得不陪长公主殿下,到我这厢来了。”
“母亲说她有些不适,去寻地方歇一歇,我一人也无趣,便来同姐姐说说话。”
两人说话间,只听那木制的楼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抬眼一瞧,就见喻澄寅兴冲冲地拉着苏婵跑上来。
太后见状,不禁蹙了蹙眉,沉声道:“寅儿,看你这冒冒失失的,像个什么样子。”
喻澄寅止住步子,缓缓走到太后跟前,讨好地笑了笑,“皇祖母恕罪,寅儿方才从下头看了龙舟赛回来,这会儿急着看射柳,这才冒失了些。”
看着她一副求饶的模样,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赶紧坐下吧。”
“是,多谢皇祖母。”
喻澄寅展颜一笑,拉着苏婵便在离碧芜不远处坐下。
碧芜无意看去,恰与苏婵视线相撞,苏婵抿唇轻笑了一下,旋即同她有礼地福了福,一副端庄淑雅的模样。
她不由得蹙眉,却觉衣袂被扯了扯,侧首一瞧,便见赵如绣满目担忧地看着她道:“姐姐很在意?”
碧芜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笑着摇了摇头。
“当初,我们都觉得会成为誉王妃的定是苏姑娘,谁能想到最后竟会是姐姐你。”赵如绣远远看了苏婵一眼,“听闻陛下赐婚后,镇北侯世子特意从边塞赶到了京城,为苏姑娘操办婚事。这苏姑娘先前虽然不愿,但听说最近也没再闹腾,想来是认了命。”
认命?
碧芜想起前世种种,唇间泛起一丝讥讽,几度面临废后都能撑下来,她可不像是什么会轻易认命之人。
只怕心里揣着什么主意呢。
她正思忖间,却听楼外蓦然热闹起来,赵如绣也激动地指着远处道:“姐姐,你瞧。”
此时,河岸边一棵树干粗壮的柳树上,正系着不少显眼的红绦,被系上红绦的柳枝都去了叶片和青皮,使之露白。
今日要射的便是这些被标记的柳枝。
射柳规则也简单,每人可射三箭,参与者需坐于马上射之,若能射断并驰马接住者为上等,记两分,若射断而未接住则为次等,记一分,当然,连柳枝都未射断者则为下等,没有分。
这些柳枝看着显眼,却并不容易射中,因而别说是接着,就是射断都有些难。
听闻去年拔得魁首的是她那兄长萧鸿泽,不过饶是他那么厉害的箭术,也只将将得了五分。
碧芜看向人群中俊美得分外显眼的誉王,不禁有些好奇起来,若他认真起来,也不知能不能超过萧鸿泽去。
但好奇归好奇,碧芜晓得,如今誉王定不会做出那么显眼之事,毕竟朝堂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对他虎视眈眈,他若现在暴露,着实太早了些。
至于方才说要得头名的话……许是玩笑吧。
随着内官的一声高喝,射柳正式开始。
除却皇家子弟,还有些新上任的年轻官员和世家公子都在其列。众人按尊卑长幼轮番出场,各显其能。
碧芜一边观赏着比赛,一边与赵如绣说着话,喝茶吃点心,下头的状况倒是与她估摸得差不多。
大多数人都只能拿个下等,唯有一小部分拿了次等或是上等。最出风头的便是承王,一箭拿了次等,一箭拿了上等,冠居首位,整个人都眉飞色舞,意气风发。
几位皇子的成绩都很不错,最差的也射中了柳枝,连不被看好的誉王都表现得超常,连续两箭都射断了柳枝,可惜纵马过去接时怎也来不及,只能眼看着它掉落在地。
他那般努力的样子让赵如绣都忍不住夸赞了两句,碧芜却只笑而不语,没说什么。
她说得倒也不错,誉王确实是挺努力的。
演得很努力。
虽只余下最后一箭,但因承王并无什么太强劲的对手,结果几乎可想而知。
连承王自己都已是成竹在胸,觉得今年的魁首定然是他不错。
看着誉王骑马提弓从他身侧而过,他忍不住出声道:“六哥前两箭射得可着实出人意料,想来是想一雪去年之耻,私底下特意练了许久吧?”
誉王闻言稍愣了一下,旋即面露尴尬,“教你看出来了,其实我早半个月就在府中偷偷练箭,这半个月王妃每日都陪着我,她虽对我无太大的要求,但今日怎也不能让她太失望。”
他承认得这般大大方方,反让承王本准备好的话说不出口了,只能强扯出一丝笑道:“六哥六嫂当真是恩爱,六哥能娶得六嫂这样美貌又贤良的妻子,着实令皇弟羡慕。”
提及碧芜,誉王眸中的柔意深了几分,“你说得不错,得妻如此,实乃我人生之幸……”
他似有好些话要说,可身侧的内官已开始着急地催促,誉王只能无奈地对承王道:“那老七,我便先去了。”
承王点了点头,然看着誉王驱马慢悠悠过去的背影,自喉中溢出一丝冷哼,不屑地笑了笑。
然就在他转身之际,却听一声破空声,紧接着是一阵嘹亮的马嘶,周遭忽得喧哗起来。
承王疑惑地转过头去,便见不远处的柳树下,誉王背脊直挺,坐于马上,高举的右手间正握着一截柳枝,枝上红绦随风飘舞。
他脸色微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久久都没反应过来。
坐于河岸高楼上的众人亦是如此,这一箭射得太利落太快,以至于誉王顺利在空中抓住柳枝后,他们都还处在茫然的状态。
片刻后,还是太后惊喜道:“迟儿这孩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本事,倒是哀家小看他了。”
她看向碧芜道:“小五,同哀家说实话,迟儿莫不是私下里偷偷在练,今日才会射得这般好。”
碧芜自不能说这不过是誉王的真实水平,只能顺势附和,“殿下为了今日的射柳赛,确实颇费了一番心思。”
“好……”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向来觉得迟儿性子淡,如今有了王妃,竟也知长进了,早知道,就应该让他早些娶妻才是。”
碧芜闻言略有些羞赧地一笑,然垂首间眸中却多了几分嘲讽。
性子淡?
他也着实是能演会骗,竟连太后也瞒过了去。
太后当初之所以将她指给誉王,想来看中的便是誉王这个所谓的性子淡,想让她借此躲过皇位争夺的纷乱。然太后却不知道,她这份好意,并不会让她有多太平,恐将来或多或少还会被卷入风口浪尖中。
碧芜抬首复往窗外看去,便见那厢正好轮到承王上场。
誉王经过承王时,在他肩上拍了拍,承王点了点头,却是笑意不深,翻身上马的身影显得格外利落。
正当碧芜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时,誉王止住步子,倏然抬首看来,在与她视线相交的一刻,薄唇微抿,好似看穿了她在想什么。
在他背后,承王射中了柳枝,却因选择的柳枝太低,等纵马疾驰过去时,已然来不及,可他好胜心切,坚持要去够,一个不稳,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泥地本就脏,他翻滚后再爬起来,虽看起来未受什么重伤,可浑身沾满了尘土,蓬头垢面,属实有些狼狈。
碧芜再次看向誉王,他仍在静静看着她,眸色漆黑如墨,分明无言,却仿佛在告诉她她想知道的答案。
她确实也猜到了。
誉王说的,大抵是相信承王一定会赢的话,而正是这话,反激得刚愎自用,争强好胜的承王沉不住气,这才败下阵来。
这个男人,果然是匹不能招惹的狼。
见承王摔下马,太后吓得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忙派宫人下去询问,直到得知承王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射柳赛还在继续,可几位皇子相继射完后,已然没了悬念,今日的魁首非誉王和承王莫属了。
太后心情大好,命宫人上了雄黄酒,想与楼内众人同饮庆贺。
这酒碧芜自然喝不得,见太后举杯,她只抬袖遮挡,旋即用嘴唇在杯壁上沾了沾,并未喝下。
然抬眸的一瞬,却见那厢苏婵含笑看着她,似乎发觉了她的小动作。
碧芜心下一咯噔,但还是强作镇定,缓缓放下了杯盏,佯作自然地侧过身与赵如绣说话。
谁知没一会儿,便见喻澄寅领着苏婵过来,在她身前站定,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六嫂”。
见苏婵手中端着酒杯,碧芜顿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起身福了福,恭敬地道了声“公主殿下”。
“六嫂不必多礼,你既嫁了我六哥,我们往后便是一家人了。”喻澄寅咬了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道,“先前去围猎,六嫂与阿婵姐姐有些误会,寅儿想着,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正好趁着今日,将这误会给解决了。”
她话音方落,便见苏婵往前迈了一步,面容诚恳道:“围猎落水一事,是臣女一时糊涂,才错怪了王妃。臣女敬王妃一杯,王妃宽宏大度,莫要再与臣女计较。”
她说着低下身,将杯中酒盏往前举了举,抬眸殷切地看着碧芜。
碧芜秀眉微蹙,正欲说什么,却见喻澄寅将她那杯未喝完搁在桌上的酒递到了她手边,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六嫂,你就原谅阿婵姐姐吧。”
见喻澄寅这般,碧芜心下直叹她单纯,甚至单纯得都有些蠢了,被苏婵利用了都不知道。
眼前这位苏姑娘哪是真的来向她赔罪,恐怕是另有所图。
碧芜看着杯中澄澈的酒水,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偶一低眸,便见苏婵也在盯着那杯酒看,心下顿时明了,知苏婵怕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厢的动静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看来,碧芜思量片刻,到底还是接过了那杯酒,扬唇笑道:“苏姑娘严重了,当初的事我早已没放在心上,苏姑娘也无需在意。只是我前阵子偶感风寒,身子还未好透,酒怕是喝不成了,还望苏姑娘莫要见怪。”
“王妃身子要紧,是臣女考虑不周了。”苏婵捏着杯盏,眸中蓦然露出几分担忧,“王妃若身子不适,可需召个太医来看看?”
她说这话时声儿刻意提得很大,惹得坐在那厢的太后也侧首看来,关切道:“小五,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苏婵眸中一闪而过的得逞,碧芜心下猛地一提。
果然,她怕不是猜到了!
第38章
有喜
碧芜朱唇微抿,稍稍调了调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婵就算再厉害,恐怕也只是猜到她身怀有孕,不然不会借这杯酒来试探她。
她并不知太多内情,最多以为她和誉王在大婚前便有了首尾,以至于珠胎暗结,才想召来太医揭穿她有孕的秘密。
毕竟她和誉王大婚才不过半月,按理绝不可能有孕,就算有孕也把不出脉象。可若是太医把出喜脉,她婚前失贞的罪名便会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