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8.殿中侍御史
立政殿中,李世民脸色微青,手握着一封信件,怒气缓缓上升,“大胆夷男,这是欺我刀兵不利否?”
李破军眨了眨眼,慢慢挪开一点,免得唾沫星子喷到脸上。
李世民手中拿的正是暗影李震传给李破军的信件,撤离吐谷浑的时候李破军吩咐李震尽快差评校尉马满刺杀一事,李震不负所望,短短数日便已经查清了,
那利州的校尉马满的家眷正是被薛延陀的游骑乔装打扮掳走的,李震率领暗影一路追查,才在凉州的一处村庄查到,救出了马满的家眷,杀死数名薛延陀游骑暗探,生擒两人,经过审讯,这些探子是受可汗夷男的嫡子拔灼指使来绑架马满家眷,胁迫他刺杀李破军,以达到让大唐和蜀浑王部继续开战的目的。
“阿耶是觉得此事夷男知情?”李破军不由得挑眉问道。
李世民一怔,平缓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拔灼自作主张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李破军点点头,“自从东突厥灭亡后,那夷男第一时间率部归附而后年年上供,牛、马、羊、驼、貂皮等等动辄数千上万,进贡数目之多为四夷之最,特别是在大唐将东突厥青壮尽迁岭南之后,夷男更是时时自危,态度恭谨,另外,据我所知,夷男年事已高,早已卧病在床,应该是不敢来撸我大唐虎须的”。
抓起桌上的一壶茶灌了一口,李破军接着说道:“再看那拔灼,虽然嫡子,但却是次子,论起武勇和威望都不如他的庶兄长曳莽,只是仗着母族的支持和夷男的喜爱方才执掌一部。记得当时王玄策介绍过此人,阴险狡诈,颇有志向,喜欢研究谋略,不出所料的话,这一招驱虎吞狼,坐山观虎斗应该就是出自他的手了”。
李世民听完分析也是不由得点点头,拍打着手中信件,沉吟道:“如今西征大军方才班师,粮草兵械也是耗费巨大,又欲修建宫殿,欲伐薛延陀,却是力不从心啊”。
这一点李破军也是想到了,方才远征灭了吐谷浑,再要劳师北伐薛延陀的话,国内财政压力太大了,穷兵黩武是没有好下场的,
当即也是笑道:“阿耶莫非是忘了此次西征的战利品?”
“战利品?”李世民一挑眉,“吐谷浑?”说罢也是眼睛一亮,直道:“吐谷浑还有可战之士五万有余,粮草颇丰,可将其安置在凉州甘州一线,威慑薛延陀,大善”。
“还可以给慕容顺加官进爵,以安吐谷浑降卒军心”。李破军补充道。
李世民点点头甚是满意,看着李破军哈哈大笑道:“有长进,不愧是老子的种”。
李破军尴尬一笑,直道:“惭愧惭愧,这并非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
说着却是话题一转,将方才许敬宗一事说了出来,李世民听了也是摇头嗤笑道:“许敬宗跳梁小丑罢了,若非看其有几分才能,又非是那五姓之人,早将其踢出朝堂了”。
果然,李破军不相信以李世民的眼力看不出许敬宗的为人,原来是为了对抗五姓之人,想到此处,李破军不由得说道:“非五姓的有德有才之士多的很,足以代替许敬宗这个有才无德之人”。
李世民闻言挑眉一笑,一副看透你的神情,“这才是你想说的吧,说吧小子,哪位高人能入你的眼啊”。
“正是我那神策军长史张文瓘”李破军毫不脸红的将他的心腹推了出来。
“张文瓘?”李世民眉头微皱,对这个人名似乎有些陌生,“便时常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儒士?我记得江南推行盐法的时候,他颇有功绩”。
“阿耶还记得啊,那太好了,岂止是颇有功绩啊,是大大的功绩啊,没有他我怕是都出不来江南那个险地”李破军继而“推销”道,“此次征吐谷浑张文瓘也随军去了,也有大功,但却是没有封赏,这说不过去嘛,阿耶,你要不看看,把那许敬宗给撸了?”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想让他进入朝廷中枢做这个五品官”李世民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恼怒。
要知道五品是一个大阶梯,五品之下的皆不足为虑,五品之上的可就是朝中显贵了。神策军的长史等同于一个中州的长史,位列从六品,如同一跃进去中书省做中书舍人的话,那就是一飞冲天了。
“不能商量一下?”李破军试探着问道。
“滚,你当这是西市里买菜呢?国家要职怎可儿戏”李世民瞪眼道,“再者,我看那张文瓘应该年纪不大吧?”
“呃,刚刚而立之年”,李破军也是有些虚。
果然,李世民闻言便道:“他一无威望名声,二无显著功绩,仅凭你空口白牙的举荐,若是而立之年就做到了五品舍人,你觉得朝堂上能容他吗?”
李破军也是默然,张文瓘不像许敬宗,在名声上,许敬宗年少成名,文采出众,早就为众人所知,而张文瓘科举中了明经虽然也是颇有文名,但没有许敬宗这个秦王府十八学士有名。在家世上,许敬宗的老爹是隋朝高官,官至秘书丞、礼部侍郎,又是文坛大佬,爵封县公,累世官宦,而张文瓘的父亲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八品县令。这样一对比,在外人眼里,却是没有可比性。
“不过,既然有功也不可不赏”李世民沉吟一下,“给他授个殿中侍御史吧”。
“殿下侍御史?从六品?”李破军愣了愣,又是试探问道:“监察御史怎么样?”
李世民脸都黑了。
“滚出去”。
“好嘞”李破军脖子一缩便要溜了,走到殿门口,又听得身后说道:“你有多久没去看你皇爷爷了?”
李破军一怔,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须发花白的老人,点点头道:“孩儿疏忽了,这便带着嫣儿一起去”。
回了东宫,叫上萧嫣,便向后宫临风殿去了。
临风殿东侧,一处临湖楼阁中,李渊斜倚在座上,看着波澜不兴的水面,转动着手中夜光杯,神情萧索,似乎在想着什么,脸色虽是蜡黄,眼窝深陷,但眼睛一开一瞑之间仍留当年的气度,宛如一头老年的病虎在那里盘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