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底下好乘凉,在镇远侯府吃得饱穿的暖,出去办个事,顶着镇远侯管事的名头,走出去也体面。
所以,谁傻,谁才会赎身。
见大家耷拉着头都不说话,苏姨娘也不耽误时间,让丫鬟把卖身契收起来:“既然大家都不想走,那就配合点,事情早点办完,咱们都能早点歇着。”
众人无异议,苏姨娘开始说事儿,对账。
梅姨娘看了一眼苏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这虚伪的女人,好像还有两把刷子,不愧以前家里是做生意的。
她就喜欢这种“有本事就滚,不滚就老实待着”的作派。
虽然拿卖身契一事震慑住了众人,这些管事的丫鬟婆子们面上服服帖帖,可心里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
有一些反倒因为刚才卖身契一事,心里更加不舒服。觉得苏姨娘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把她们这些侯府老人放在眼里。
尤其是那些比苏姨娘进府都早,待得比她都久的婆子丫鬟们,老油条多得是,心底不服,暗中就想使个坏。
郭婆子和几个婆子暗中交换了眼色,示意待会儿看她的。那几个婆子都憋着笑。
当苏姨娘挨个对账对过去,对到刚才那个郭婆子的时候,账目上有几条不清不楚对不上,就多问了几句。
这老油条推三阻四,东拉西扯,卖惨哭难,就是不正面回答。
苏姨娘好脾气地问了一会儿,也问不出个东西来,就冷了脸,把账本往桌上一丢,看向歪在椅子里的梅姨娘。
没说话,意思很明确。到你了,每个月多了三两银子,不是让你在这看热闹的。
见苏姨娘和那婆子二人,没有用的车轱辘话说过来说过去,梅姨娘早就听得要暴起了。
得到苏姨娘“求救”的眼神,她人也不动,依然懒洋洋地歪坐在椅子上,可攥着鞭子的手却飞快扬了出去。
只听凌空一声清脆的鞭子响,紧接着就见那个郭婆子飞了出去,直接摔在了地上,砸起飞尘无数,摔得她哎哟直叫唤。
出手太快,苏姨娘震惊又崇拜地看向梅姨娘。
就见她已经把鞭子收了回去,又卷起来攥在手里,胳膊依然懒洋洋撑着头。
那与世无争无波无澜的样子,好像刚才甩鞭子抽人的不是她一样。
这一鞭子力道不小,抽得躺在地上的婆子半天没爬起来。剩下的丫鬟婆子们都吓坏了,齐齐往一旁躲了躲,没有人敢去扶地上躺着的郭婆子。
她们在镇远侯府做事这么多年,除非犯了大错,不然主子们待人都很宽厚,也都很给她们这些管事面子,不会动辄打骂。
哪成想,这个梅姨娘,一言不合直接开打的,连个话音儿都不递,让人毫无心理准备。好歹你先警告一下啊。
苏姨娘嘴角压着笑,给了梅姨娘一个赞赏的眼神。
梅姨娘懒洋洋看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虚伪。
有了这一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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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梅姨娘拿鞭子把管事抽倒在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镇远侯府。
当然,也传到了沈灵舟的小院。
春福笑着把事情说给沈灵舟和菘蓝听。
沈灵舟听得直好奇。以前就听说梅姨娘会武,可之前在老夫人院里看到她的时候,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高冷模样,从来没见她出过手。
一听春福绘声绘色地说,梅姨娘一鞭子把所有镇远侯府后院的管事抽服了,沈灵舟就决定要去瞅一瞅。
这么想,她就这么做了。把已经洗干净晒干的粉色小布兜往身前一挂,抱起花花往里一装,爬下榻就往外走。
“姑娘,您去哪?”菘蓝吊着一只胳膊,急着穿鞋去追。春福也忙追上去。
沈灵舟牵住菘蓝的手,对春福挥了挥手:“姐姐留。”她就随便溜达溜达,哪用那么多人呢。
反正她家菘菘也干不了活,就让菘菘跟着好了,也散散心,免得整天窝在屋里。
菘蓝解释:“春福姐姐,姑娘不是还着急要那两个布兜嘛,你留在家里好了,我一个人陪着姑娘可以的。”
春福点头,又不放心的交代:“那你们慢着点儿。”
沈灵舟兜着狗狗,牵着菘蓝的手,一路往前走。
镇远侯府后院虽然挺大,但院子就那么多,平时她和菘蓝遛弯的时候,菘蓝唠唠叨叨的都提过,所以谁住哪,沈灵舟大概都知道。
她一路牵着菘蓝直奔苏姨娘的院子去,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打远就看见管事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都低着头往外走。
看来是说完事儿了。等她们走完,沈灵舟牵着菘蓝走过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沈灵舟假装路过,往院子瞅了瞅。
一瞅,正看到一个高挑冷艳的女人,手里拎着鞭子,迈着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哇,梅姨娘好帅哦。沈灵舟仰着小脑袋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崇拜。
梅姨娘走到院子门口,低头看了一眼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矮墩墩的小团子,毫无感情地喊了句“沈姑娘”,抬脚就走。
“姨姨!”沈灵舟伸出一只小胖手,扯住梅姨娘拿着鞭子的手,呲着牙冲她笑,奶声奶气地喊人,小奶音甜甜的。
说着还好奇地去摸她手里的鞭子。
手被一个软乎乎的小手拉住,梅姨娘低头,见她那只长满了窝窝的小胖手已经摸上了她的鞭子,不禁眉头一锁,冷声道:“松手。”
这鞭子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梅姨娘下意识觉得,这么个干净的小团子不该去触碰这肮脏血腥的东西。
听到那冰冷的声音,沈灵舟下意识把手收回去,仰头,眼巴巴地看着梅姨娘:“姨姨,舟舟学。”
小胖指头还指了指鞭子,怕梅姨娘不高兴她碰,她还特意把手指头抬高了一点,隔得远远的。
明白小姑娘的意思,梅姨娘好笑地打量一下矮墩墩胖乎乎的小姑娘。
打量了一会儿,蹲下去,伸手在她小胳膊上捏了捏,捏完又在她小胖腿上捏了捏。
软嘟嘟的很好捏,梅姨娘没忍住,就多捏了那么两下。
捏得沈灵舟咯咯咯笑出声,可强忍着痒没有躲。梅姨娘捏高兴了,应该就会教她鞭子吧。
她要是学到梅姨娘这么厉害,以后再遇到小变态那样的坏人,就不怕了。
见小姑娘呲牙笑得开心,梅姨娘也难得一见的笑了一声,可随即敛了笑容,站起来说道:“鞭子这东西,你这小胖妞,一身全是肉,学不来。”
才三岁多的孩子,走路都走不稳,一身全是虚肉,学什么鞭子,纯属瞎扯淡。
再说,就这小姑娘的根骨,依她看,不适合练武。
梅姨娘说完,拎着鞭子,冷酷无情地转身走了。
她人是潇潇洒洒地走了,可她脱口而出的“小胖妞”“一身全是肉”几个字,却像一把大锤一样,咣咣砸在了沈灵舟的小脑袋瓜上。
沈灵舟被深深打击到了。
她耷拉着小脑袋,看了看自己的小胖胳膊,小胖腿儿,看了好一会儿,转身蔫了吧唧地往回走。
她知道她胖,可胖到连学鞭子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姑娘,梅姨娘应该是觉得您太小了,还学不了,才那么说的。您看哪有三岁的孩子练武的呀。”见自家姑娘情绪低落,菘蓝忙追上去安慰。
可小姑娘不说话,只顾低着头在前面走。一路走回小院,直接进屋。
进了屋,二话不说,脱了鞋子直接爬上了榻,身前的小布兜一摘,把小狗往怀里一抱,小身子一歪,脸朝里,躺下去了。
菘蓝坐在小姑娘身后,给她出着主意:“姑娘若是真想学,梅姨娘不肯教,晚些时候您问问世子爷,世子爷肯定会教的。”
学不到鞭子是挺失望的,可更让她郁闷的,是她圆不隆冬的身材。
沈灵舟心里闷闷的,轻轻叹了一口气:“哎!”
那天在城外,菘蓝抱着她摔伤了手,她就想,要是她轻一点,兴许菘蓝就能抱住了。
今天梅姨娘,又因为她太胖,不肯教她鞭子。你看她捏完她胳膊捏她腿,捏完就说她一身是肉学不了。
看来,她是真的要减肥了。可是,她整天都饿呀。
见自家姑娘好好的还叹上气了,菘蓝有些着急,又往前凑了凑:“姑娘……”
沈灵舟抬起小胖手挥了挥,示意菘蓝别吵她,让她静一静。
菘蓝只好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坐着,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甜点给姑娘拿来些,姑娘吃上几块甜甜的点心,心情就会好了。
临出门之前,还特意交代春福说她去厨房,让她不要去打扰小姑娘。春福手里缝着月白色的布兜,点了点头。
沈灵舟侧躺了一会儿躺累了,翻了个身仰躺着,躺着躺着,习惯性翘起二郎腿。
可看着自己翘起来的腿儿真是又短又胖,沈灵舟心情更不好了,小身子一扭又侧着躺了。一眼都不想看到。
沈灵舟决定了,她今天中午,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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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奕驰办完事情回府,听说小姑娘还没过来吃饭,转身出门,直接来了小院,准备接她过去。
一进门就问:“你们姑娘呢。”
“世子爷。”菘蓝见礼,随后指着榻上小声说:“世子爷,我们姑娘心情不好,躺了好一阵子了。她说不吃饭了,奴婢刚才去厨房端了她平日爱吃的绿豆糕来,她也一口不吃。”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宁奕驰蹙眉问道。
菘蓝把小姑娘想跟梅姨娘学鞭子,结果梅姨娘拒绝了的事情说了。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宁奕驰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小姑娘背对着他,正一动不动侧身躺在榻上。
宁奕驰走过去,坐下,看着小姑娘那圆滚滚的小背影,轻声喊:“舟舟。”
小姑娘没回应。
这是睡着了?宁奕驰探头去看,就见小姑娘手里抱着白色的小狗,小胖手正在小狗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薅毛,两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宁奕驰伸手在小姑娘额头上摸了摸。温度正常。
小姑娘抬手,不耐烦地把他的大手挥开,小奶音恹恹的:“舟舟烦!”
一个三岁多的小团子,顶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蹙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说自己烦,实在过于有趣。
宁奕驰忍不住轻笑出声:“舟舟烦什么?想学鞭子哥哥教你。先起来跟哥哥去吃饭好不好?”
“哎!”沈灵舟正儿八经地叹了口气,叹完还抬起小胖手在自己的小胖腿上拍了拍:“舟舟胖,舟舟不吃。”
宁奕驰握住那长满肉窝窝的小胖手,强憋着笑:“舟舟不胖,舟舟长大就好了。”
上次让沈灵舟玩蹴鞠那一回,他让常山带来的那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除了两三个长得瘦瘦的,剩下的大多数,都是舟舟这般胖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