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这一支,如今只剩下叔叔和她,老皇帝怕是想要把她扣在宫中当人质,让叔叔不敢造反?
可沈家几代忠臣,叔叔满腔都是大楚的江山和百姓,何曾起过反叛之心?
老皇帝怕不是蠢到家了。
要是叔叔有谋反之心,又为什么会冒着生死危险,斩了晋王首级杀了回来!
小姑娘才四岁,却能一猜就中,宁奕驰轻轻叹了口气,又骄傲又欣慰。
大手在小姑娘头顶揉了揉:“舟舟猜的对。但这只是我和沈将军的担忧,未必会发生。只是我们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沈灵舟又问:“那舟舟能做什么?”
宁奕驰温声说:“尽量少说话,别碰宫里的吃食饮品。剩下的,交给哥哥和你叔叔。”
世子哥哥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好可怕。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伸着小手捂住嘴。
不吃东西她可以,可要让她别说话……,这有点儿难啊。
要不,她明天还是装个磕巴好了。
不,她还是从今天就开始装吧,先适应适应。行,就这么定了。
相对于小姑娘的冷静,一旁的菘蓝可谓听得心惊肉跳,双手攥在一起放在心口处。
她明天一定要紧紧跟着姑娘,一步都不能离开。
事情说好,小姑娘指了指来时的路:“哥哥回,找叔叔。”
宁奕驰抱着小姑娘往回走,还没走多远,就见沈之渊躲在一棵树后头正探头往过看,见几人走过来,他忙躲回了树后。
看到自家那傻叔叔只藏了个脑袋,小姑娘咯咯咯笑了,冲他喊了一声:“叔叔!”
沈之渊本就是故意逗小姑娘的,听小姑娘喊他,忙探出头来,笑道:“我们舟儿当真厉害,这样都能发现叔叔。”
沈灵舟:“……”她又不是傻子。
宁奕驰斜眼看了一眼沈将军。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菘蓝为了明天进宫的事满心担忧,却也忍不住笑了。沈将军怕是不知道她家姑娘的厉害。
在镇远侯府的时候,姑娘带着四个小丫鬟捉迷藏,那么小的一个人,每次藏起来都是最难找的一个。而她找别人的时候,却总是能轻松找到。
沈灵舟看着叔叔,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对他伸出了胳膊:“叔叔抱。”
不管前面是因为什么叔叔不能带着她走,但现在有老皇帝这一出,她就更不能跟着叔叔了。
而且她也不能留在京城,不然叔叔会不放心。
见粉嘟嘟的小侄女又肯让他抱了,沈之渊笑得像个憨厚的傻子,忙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把小姑娘接了过去。
宁奕驰难得很大方,还帮着扯了扯斗篷。
一行人回了沈之渊的屋子,当着小姑娘和菘蓝的面,宁奕驰和沈之渊为了明日进宫一事又商量了一番。
随后,宁奕驰起身:“舟舟你乖乖跟着叔叔在家,哥哥出去一趟办点事儿。”
小姑娘抬头问:“哥哥哪儿?”
“哥哥去找一下成王爷,让他明天带着我进宫。”宁奕驰也不隐瞒。
小姑娘又问:“回?饭饭?”
“晚饭时若是哥哥还没回,舟舟就先吃,不必等。”早就习惯了小姑娘以前说话两字三字往外蹦,宁奕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菘蓝也完全听懂了小姑娘的意思,同样不觉得二人的对话有何不妥。
来之前,沈灵舟怕叔叔伤心难过,就跟菘蓝和世子哥哥说了,不要跟叔叔讲她磕傻了的那件事。
上次去舅舅家是没办法,那时候她还磕巴着,瞒也瞒不住。
但现在她都已经好彻底了,没必要再惹得叔叔难过。
菘蓝自然听自家姑娘的。
但宁奕驰却无意隐瞒,准备寻个机会同沈之渊讲一下。但也得是快走得时候,不然他怕沈之渊拼死拦着不让他把孩子带走,
是以,沈之渊并不知道,自个小侄女儿曾在镇远侯府磕到了头,傻了一段时间,还磕巴了好久。
冷不丁地听到孩子这么说话,宁世子和丫鬟菘蓝却习以为常。
沈之渊觉得有些怪,忍不住好奇问:“舟儿为何这般说话?”
经他这么一问,宁奕驰和菘蓝才发现不对,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二人这才意识到,好像小姑娘这么说话,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宁奕驰上前把小姑娘从沈之渊怀里抱过来:“舟舟,好好跟哥哥说一句。”
菘蓝也忙凑上来,双手合十放在身前:“姑娘,您好好说一句可好?”
小姑娘本来是为了明天装磕巴做准备,可见二人紧张兮兮的,突然恶作剧心起。
一双大眼睛闪耀着纯净无辜的光芒,小脑袋一歪:“舟舟说?”
宁奕驰抱着小姑娘的手收紧了些:“把中午吃的菜说给哥哥听可好?”
小姑娘是个小话唠,尤其是提到好吃的,那简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沈灵舟憋着笑,扳着小手指头一一道来:“舟舟吃鸭鸭,滚滚,肉肉……”
宁奕驰和菘蓝二人越听,心里越凉。小姑娘这是病情反复了嘛?
见小姑娘还毫无察觉,兴致勃勃地在那数着吃的,二人都心疼不已,不忍心提醒。
宁奕驰眉头微蹙,满眼担忧和心疼。
菘蓝忙低下头,藏住自己通红的双眼。
站在一旁的沈之渊看着这一幕,一头雾水。
他觉得自己粉嘟嘟的小侄女,奶声奶气叠着字说“鸭鸭,滚滚”的时候煞是可爱,他的心都要化了。
可为什么宁世子和菘蓝,却是这般出了什么大事的模样?
宁奕驰下颚紧绷,转头看着沈之渊,故作轻松地说:“劳烦沈将军请个大夫来。”
沈之渊虽不解这都好好的请什么大夫,可还是照做,出声:“沈七!”
一见都闹得要请大夫了,小姑娘也不敢再装了,呲着牙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几人都看向想她。
小姑娘嘿嘿笑了两声:“世子哥哥,舟舟和你玩呢,不用请大夫!”
菘蓝惊喜不已,一边笑一边擦着眼角:“我的姑娘啊,您可吓死奴婢了!”
宁奕驰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却是瞬间黑了脸,冷冷地看着小姑娘:“把手伸出来。”
伸手干什么?这是要打孩子吗?孩子就是开个玩笑啊。
再说,叔叔还在这呢。她才不要挨打!
小姑娘把两只小手背到身后,小脑袋却凑上去,小狗腿儿一样和宁奕驰贴了贴脸:“嘿嘿,世子哥哥不气哦。”
那软乎乎的小脸蛋贴上来,糯糯的小奶音满是讨好,宁奕驰哪里还绷得住脸,伸手点了点她小脑门:“顽皮,下次在如此定要挨打。”
这三人一出一出的,沈之渊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一听宁世子居然威胁要打小侄女,当即暴喝一声:“你敢!”
粗声粗气的一声吼,吓得小姑娘一个哆嗦,小手按着心口,无奈叹气:“叔啊,你吓到舟舟了。”
好好一个叔叔,长得高大英俊,可大嗓门怎么这么大呢。这才来一天,孩子都吓着好几回了。
收到三束不满的目光,沈之渊尴尬地笑了笑:“舟儿,对不住,叔叔习惯了。”
“乖乖在家,等哥哥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宁奕驰说道,见小姑娘点头,他把小姑娘往沈之渊怀中一递,转身出门。
等宁奕驰走了,沈之渊抱着小姑娘坐到铺了厚厚软垫的榻上,给她端了水果和点心,一边看着她吃一边问菘蓝刚才是怎么回事。
一个统领万军足智多谋的将军,自然一眼就看出刚才的事有蹊跷。
菘蓝忙看向沈灵舟:“姑娘?”
沈灵舟拿着一块豌豆黄,一边啃一边点了点头。
菘蓝这才把小姑娘在镇远侯府磕到了脑袋,傻了一年多,又磕巴了许久的事从头到尾讲了。
沈之渊听得双拳紧握,目眦欲裂。
小姑娘还在低头专心啃豌豆黄,菘蓝偷偷扯了扯她衣裳,小姑娘看向菘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叔叔,吓了一跳。叔叔怎么气成这样!
小姑娘把手里啃了一半的豌豆黄放回碟子,站了起来,膝行着到沈之渊面前,往他怀里一靠,小手着他脑袋,奶声奶气地劝:“叔啊,不气嗷,你看现在舟舟是不是好好的呢!”
沈之渊满腔愤怒、自责、伤心、还有数不尽的心疼,可他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他伸手把小姑娘紧紧搂住,脸埋在小姑娘那小小的肩膀上,久久沉默,末了只从嗓子挤出来一句:“舟儿,叔叔对不住你!”
小姑娘拍拍叔叔的大脑袋,小奶音糯糯的:“叔啊,你是大英雄啊,你守护的是大楚呢,只要大楚好好的,舟舟就会好好的。”
叔叔是个心怀天下,心怀百姓的大将军,是她崇拜的大英雄啊,照顾不到她,她也不怪叔叔的。
听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说出这番大义之辞,沈之渊颇为动容,嗓子发涩:“好!为了我们舟儿,叔叔也定护得这大楚安然无恙!”
小姑娘两只小手在沈之渊的脑袋上呼噜来呼噜去:“叔叔也要好好的,等舟儿长大些,学会了骑马,就去找叔叔玩儿!”
等上几年,就是三殿下当皇上了。
三殿下是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好皇帝。到时候她就可以去找叔叔了。
沈之渊笑着点头:“好,等叔叔回去,叔叔亲自挑一匹好马,差人送到扬州去。”
到了晚上,宁奕驰迟迟不回,沈灵舟吃过了饭,就留在沈之渊屋里和他一边聊天,一边等着。
等宁奕驰从成王府回来,已是半夜,小姑娘被沈之渊抱在怀里已经困得直打哈欠。
宁奕驰一进来,小姑娘就清醒了,忙坐起来问他怎么才回来。
宁奕驰站在门口站了片刻,等身上的寒气都散去,这才走过来把小姑娘抱起来。
只说成王爷留他喝茶,就多坐了一阵子。
沈之渊问情况如何,宁奕驰说成王已经答应,明日带他一同进宫。
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宁奕驰和沈之渊一同把小姑娘送回了院子。